第二十七章 夜半時分的送信人
“可是我們總得幫他做點什麼呀,不能就這麼讓慎刑司的人把他帶走。”楊慧對封守仁說到。
“天知道慎刑司里的那幫人會對何慕用什麼伎倆!”楚伯益也忍不住對封守仁說。
這是在聽證會開始的前一天,封守仁辦公室里的對話。早在聽證會開始之前,封守仁就把所有代表秘宗學校的陪審員叫到一起,共同商討對策。
“我最擔心的是慎刑司的探員會用那種東西給他。”陳浩然開口說到。
“那種東西?”柳雨雯驚叫了一聲,她父親就是慎刑司執法處的處長,所以她很清楚陳浩然口裏說的“那種東西”指代的是失心水,但是沒有人從來都不相信慎刑司會把這種專門用來審訊重型犯的東西用在一個學生身上,更何況現在沒有任何證據表面何慕從事了非法活動。
“你們不明白嗎?如果何慕堅持黑皇的說法,就是公然跟議長做對,他們不會管何慕是不是學生的。”陳浩然繼續說到。
大家在爭論的過程中,封守仁始終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語,直到大家都安靜了下來,他才緩緩站起,對其他人說到:“他必須被慎刑司帶走。”
“可是為什麼呀。”楚伯益大喊了出來。
“這是何慕自己的意思。”
封守仁的這句話很明顯讓所有人都疑惑不已,慎刑司這樣的地方大家都躲之不及,可何慕卻偏偏主動接受被帶走調查,這簡直難以想像。
事實上,何慕早就與封守仁商量過對策。首先何慕自己擅闖禁地,和他在一起的圖書館長又被太陰寄生,現在與行屍走肉一般,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慎刑司把直接見證人帶走調查是符合常理的,如果學校為了保護何慕與秘宗大會鬧翻,弄不好封守仁和其他人還會收到牽連,這顯然是不值得的。
其次,如果何慕拒絕被慎刑司帶走調查,本就把矛頭對準何慕的輿論很有可能再次借題發揮,說何慕是因為做賊心虛,所以拒絕接受調查,這反而讓何慕更加被動。最後,如果何慕被慎刑司帶走,這也為封守仁尋找對何慕自己有力的證據贏得了更多時間。
經過反覆斟酌之後,何慕決定,在聽證會上如實說明情況,並且接受慎刑司的調查,另外他特別對封守仁說過,在聽證會上,來自校方的陪審員不要為自己說情,只有表面上順從了秘宗大會的意思,才會在日後搜集有利證據時不受阻撓。眼下何慕只有以退為進,以不變應萬變。
從校長辦公室出來的時候,周雲青拉住了陳浩然。
“我替何慕謝謝你,沒想到你會這麼幫他。”
“我弟弟沒了,這學校里我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應該是我謝謝你們。”陳浩然對周雲青說到。
聽證會結束后,何慕被慎刑司的人帶走了,他見眾人按照自己之前的意願,在聽證會上並未替自己說話,所以在離開時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被臨時關押起來的何慕並沒有向犯人一樣被對待,這是戴春農的功勞,雖然他與何慕的生意被秘宗大會叫停了,但還是從何慕這裏收了不少好處,所以在慎刑司的牢房中,他還是很照顧何慕的。他沒有把何慕與其他犯人關在一起,而是安排了一個獨立的牢房,伙食也比其他犯人要好。
戴春農心裏也明白,何慕並不是犯人,也沒有人真的想把他當作犯人,之所以關押他只是想讓他與議長的定論保持一致而已。只要何慕鬆口,不再提及關於黑皇的事情,他隨便編個什麼謊話,慎刑司就會把所有事情隨便推到一個通緝犯身上,接着也就找借口把他放了。
慎刑司其實也根本就不想追查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麼,如果追查到底,發現真與黑皇有關,那就直接打了梁瑞元的臉,對於慎刑司而言,保住議長的面子比什麼事情都重要。
“現在所有人都在看你的態度,要麼就算了吧,這麼下去沒什麼意義呀。”戴春農對何慕說到。
“戴先生,我倒是無所謂,可這關係到整個秘宗世界的安全,你們真的不在乎嗎?”
“即便黑皇回來了,還有慎刑司的探員,有議長。”戴春農對何慕說:“眼下最重要的是得保住議長的面子,議長定的事,怎麼能隨便改變呢?”
“容我考慮考慮,也想想怎麼說。”何慕說到。
“生意被停了,你知道嗎?”戴春農一邊說,一邊雙臂交叉,環抱在胸前。
戴春農故意把話題引到了生意上,他是在有意的提醒何慕,這件事情已經超出了自己的控制範圍,已經不是自己可以出面解決的了。另一方面就是在告訴何慕,對於議長而言,何慕微不足道的就像一隻螞蟻一樣,千萬不要跟議長做對。當然最重要的是,何慕的生意現在已經被停了,沒有什麼可以與戴春農合作的了,如果失去了這盤生意,對戴春農來說,何慕也就徹底失去了利用價值。
“我知道。”何慕回到
“如果議長的面子保住,大家都好過。”
何慕明白戴春農的意思,也知道戴春農想要什麼樣的答案。但他現在沒有同意,也沒有拒絕。
“容我想想。”何慕說。
離開牢房后,戴春農直接來到了議長辦公室。
“找他談的怎麼樣?”梁瑞元問戴春農。
戴春農這次去找何慕談,就是梁瑞元的指示。他知道何慕的生意戴春農也有參與,叫戴春農去跟何慕談,一方面不會讓何慕有抗拒感,另一方面也是給何慕提個醒,如果他配合,自己完全可以不計前嫌,甚至可以得到來自秘宗大會的支持,如果不配合,失去的也許就不只是生意了。
“小孩嘛,年輕氣盛,給他點時間考慮考慮。”戴春農說到。
“生活上該照顧的要照顧一下。”梁瑞元坐在椅子上,面無表情的說到。
梁瑞元這句話很明顯有兩層含義,如果何慕配合,那該照顧要照顧,一旦何慕有不配合的表現,那該“照顧”也要“照顧”。
“宋主席,您看何慕的這盤生意,格古齋能不能接手呀。”
如果不是梁瑞元的這句話,戴春農還沒看見正坐在梁瑞元對面,背對着自己的宋一文。
“啊,宋主席也在這呀。”戴春農對宋一文打了個招呼。
“啊,戴副司長。”宋一文簡單回頭看了一眼戴春農,然後轉過頭來對梁瑞元說:“我仔細研究過何慕的那個生意,還是有搞頭的,戴副司長,不是也吃了不少紅利嘛。”
聽到宋一文這麼說,戴春農臉上儘是尷尬。雖然何慕從未向外界透露過與自己有生意上的合作,但是現在看來,宋一文和梁瑞元早就暗中仔細的調查過自己,甚至可以在自己身邊安插了內線,實時監控。
“戴副司長,我把何慕的生意停掉,交給格古齋來做,你有沒有什麼看法。”梁瑞元在用一種試探性的口氣問戴春農。
戴春農也很無奈,無論他說有看法還是沒看法都很不合適。說有看法吧,好像是不想讓梁瑞元和宋一文來做這盤生意,說沒看法吧,就等於是直接承認了自己確實跟何慕之間有利益往來,雖然這是梁瑞元和宋一文都已經知道的事實,但畢竟自己沒有直接承認,以後有什麼事情還好周旋。
“生意上的事情,宋主席是專家,我就是一個慎刑司的執法人員,不好說什麼。”戴春農這句話,既降低了自己的姿態,同時又把問題拋給了宋一文。
“好啦,這件事情以後再說吧,戴副司長,你先把手頭上的事忙好。”梁瑞元說到。
“好的,那我先。”戴春農一邊指了指身後的門,一邊轉身離開了議長辦公室。
從議長辦公室出來之後,戴春農百感交集,他一頭冷汗,一方面是身為慎刑司的副司長,他沒有權力參與商業活動,再一個令他沒想到的是,梁瑞元一直在暗中派人調查自己,這些年來他勤勤懇懇,小心翼翼的跟在梁瑞元身邊。可以說在梁瑞元面前,戴春農稱得上是絕對忠誠的。
戴春農離開后,宋一文對梁瑞元說:“瑞元老兄,我們接手何慕生意的事。”
梁瑞元知道宋一文要說什麼,沒等他話說完,就對宋一文說:“一文啊,這點你可以絕對放心,戴春農不會說什麼的,不管我們分他多少,哪怕是不分,他也沒話說。”
“該分要分的,畢竟有些事情還要他去處理的。”宋一文說。
說完,宋一文從椅子上站起,轉身朝門外走去,梁瑞元也起身,一直把宋一文送到樓梯口才轉身回去。
何慕一個人在牢房裏靜靜的坐着,他不知道封守仁他們把證據搜集到那種程度了,再過兩天,第二次聽證會就又要召開了,如果再不給戴春農一個讓他滿意的答覆,他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離開這裏,甚至不知道還能不能繼續留在秘宗學校。
到了晚上,何慕聽到走廊里有腳步聲,這是晚飯的時間到了,否則平時不會有人在牢房外的走廊里溜達的。腳步聲到了何慕所在牢房的門口停住了,門上的小窗從外邊被人打開,一份餐盤遞了進來。
“米飯趁熱吃。”
說話的人聲音低沉,不是以前送飯的人,而且負責送飯的人也不會主動與牢房裏關押着的人說話的,何慕察覺到異樣。
“米飯趁熱吃。”何慕心裏嘀咕着,難道這米飯有不一樣的地方?
接過餐盤,他先看着飯碗沉思了一會,然後開始用手去扒米飯,結果就在碗底,有一張不大的字條。只見字條上寫着——“人先出來,校長自有安排。”
何慕知道這是有人從外邊給自己傳達消息,這前半句的意思很明顯是讓何慕先順着慎刑司的意思走,好趕緊離開慎刑司的牢房,而後半句話則是告訴何慕,封守仁似乎安排好了後邊的事情。
見到字條后,何慕首先以這是慎刑司的探員為了讓自己隱瞞住關於黑皇實情而設的局,畢竟不是什麼人都能隨便進入慎刑司,還能夠給自己送信。何慕首先想到的就是戴春農,他知道自己被關在哪裏,也有能力讓人把字條給自己,並且也一直是他來出面勸說自己要遵從議長定論的,這張字條很有可能是戴春農設下的句,但很快這種想法就被打消了。戴春農對封守仁一向都是直呼其名,不會叫他校長的,這不符合戴春農的語言習慣。
想來想去,何慕還是決定先按照字條上的內容來行事。他大叫看守牢房的慎刑司探員。
“幹什麼!”
“我要見戴副司長。”
戴春農特別吩咐過,只要何慕要見自己,必須第一時間通知到他。
探員不敢怠慢,第一時間找到了戴春農。大概十分鐘左右,戴春農就來到了關押何慕的牢房。
“怎麼了?”
“戴副司長,第二次聽證會馬上就要開了,有些細節還是想找您商量商量。”
何慕沒有直接對戴春農說自己想通了,可以遵從議長的意願這類的話,因為這樣太假了,戴春農是慎刑司的老探員了,一眼就能識破。
“你們先下去吧。”戴春農把其他人都趕走,現在只有他和何慕兩個人。
“如果不提黑皇,我總不能把這些事都攔到自己頭上吧。”何慕對戴春農說。
“當然不會讓你扛的,我給你找個通緝犯,你就說是他把你騙到學校禁區的,到了之後就被打暈了,之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可這麼說有人信嗎?”何慕故意多問了問戴春農,他想讓對話更真實一點。
“這你放心,那些審議員只想聽到他們想聽到的話,別的事你不用管。”
“那如果我這麼說,被那個通緝犯知道了,我不是更危險?”
“不會的,我們已經把人秘密抓捕了,你只要在聽證會上把事情推到他身上,慎刑司這邊就直接處決,都不會走審判程序。”
“好,那就這麼辦。”
第二次聽證會開始了,人還是那些人,審議員還是那個審議員,陪審員也還是那些陪審員,唯一不同的就是何慕說的話不一樣了。
“何慕,關於你擅闖學校禁地,涉嫌使用邪術攻擊學校教務人員的事,你是否有所表述。”孔復梅首先發問。
“那些不是我做的。”
“那是誰?”
何慕按照戴春農的指示,將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一名通緝犯身上。
“可你上次還說,是黑皇的指示。”
“我當時害怕,因為那個人還沒被抓住,我怕說出來被報復。”
“現在你為什麼敢說了。”
何慕還沒說話,戴春農從聽審席上站了起來。
“我是慎刑司副司長戴春農,報告審判長,何慕所述逃犯已被慎刑司抓捕,審訊過程中已全部交代。”
戴春農站起來的很及時,因為如果他不說這句話,何慕還真沒想過怎麼把自己的謊繼續圓下去。
“另外,關於被告何慕,慎刑司有證據可以證明他所述陳詞的真實性。”戴春農繼續說。
“請將證據呈上。”
袁復梅派了一名審議員把戴春農整理的證據資料拿上來,簡單看過後,對眾人宣佈:“被告何慕方才所述真實,其擅闖學校禁地實為受人脅迫,原秘宗學校圖書館長袁少軒被太陰寄生一案,經慎刑司調查,確非何慕所為,下面做最終陳詞,請全體起立。”
聽證會上的所有人都站起來,等待着最終結果。
“被告何慕,無罪開釋。”
被判無罪本該是一件非常值得高興的事情,可何慕知道,這是謊言的結果,這種在隱瞞真實基礎上人為製造出來的爭議是毫無意義的,他轉頭向陪審員席位看去,每個人都很高興,見到他們臉上露出笑容,何慕自己也笑了起立。
離開聽證會現場后,戴春農先找到了何慕,對他說到:“怎麼樣?行雲流水吧。”
何慕心裏五味雜陳,可還是強顏歡笑的對戴春農說:“真像真的。”
戴春農聽出了何慕嘲諷的意味,也沒多說什麼,他又對何慕說到:“回去好好休息吧。”
回到學校后,何慕立刻來到了封守仁的辦公室,推開門后,梁勇清和其他代表校方參加聽證會的陪審員都早早在這裏等着何慕,除此之外,還有一個何慕不認識的中年男子。
這麼陌生的中年男子走到何慕跟前。
“你好何慕,我叫柳劍,我是雨雯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