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爭夫
棋局從幾月前開始。
雲缺下的第一步棋,叫做巨鹿。
第二步棋,是為天祈。
第三步,即將抬子,名曰學宮。
從北荒而來的少年,藉助着三步棋,踏入了他最終需要抵達的位置。
天祈學宮。
一處大唐之內最佳的修鍊地點。
雲缺沒殺木老,也沒與皇帝辭別,他沒看任何人,而是一個人走出大殿。
看似蕭瑟的背影,實際已經完成了一場棋局的上半段。
接下來的棋局,身後的這些棋子已經無用了。
當雲缺的腳步邁出大殿之際,身後傳來皇帝嘶啞的吼聲。
“冊封!雲缺為大唐太子!”
木老猛然抬頭,不可置信的盯着皇帝,驚呼道:“雲缺不是陛下的兒子!外姓之人怎可冊封太子!”
木老無法理解皇帝的做法。
他用自己的命來抗下所有,就是為了能讓真正的太子上位。
大唐如果冊封一個外姓太子,將來雲缺登基,豈不是直接斷送了大唐的江山社稷。
李玄囂紅着眼睛,指着走出殿外的身影,嘶聲吼道:“我李玄囂認定得兒子,這輩子不會更改!李錢兒是皇子,而雲缺,才是正統的太子!朕一天不死,我兒雲缺便是一天的太子!”
邁出大殿的身影頓了一頓。
雲缺的嘴角翹起一縷淺笑,並未回頭,揚了揚手,當做辭別。
隨後洒然而去。
當天,大朝會上,新皇冊封太子,聖旨上清清楚楚的寫着三個字。
李雲缺。
李錢兒改名為李乾晟,為二皇子。
從這一天開始,李氏皇朝的族譜上,多了雲缺的名字。
學宮住處,雲缺開始了閉關修鍊,至此不在踏出大門一步。
太子還是皇帝,對他來說無關緊要。
身份地位均為外物。
真正要緊的,是保命。
李玄囂在明知不是親生的情況下還冊封太子,這一點雲缺確實有些感動,但他對太子之位實在沒興趣。
對現在的雲缺來說,沒有任何東西比提升境界還重要。
這次閉關,雲缺整整修鍊了一個月。
將培元丹盡數耗盡的情況下,他終於衝進了金丹境,成為金丹大修士。
破境金丹,對別人來說無比艱險,稍有不慎很可能前功盡棄。
然而對雲缺來說,破境的過程如水到渠成,他輕易的就凝結出金丹。
原本雲缺打算用兩月時間來嘗試衝擊金丹境,不料一月之內,只一次嘗試就進階成功。
感受着渾身鼓動的金丹威壓與識海內的金丹本體,雲缺不由得皺起眉頭。
太簡單了。
從鍊氣到築基,再到如今的金丹,三個境界沒有絲毫難度。
就好像修鍊這件事與喝水吃飯一樣早已刻在骨子裏一樣,只要將靈力修為積累足夠,即可順利的提升境界。
雲缺得到過不少的經驗心得。
無一例外,對進階境界的描述全部艱難不已。
縱觀修行界,從沒出現過如此輕易便可進階的現象。
莫非境界是假的?
雲缺對自己的修鍊天賦雖然有足夠的信心,但真正成了金丹大修士,他反而覺得不太真實。
調動靈力,駕馭法器,散發威壓,嘗試了各種驗證,終於確定。
自己的確達到了金丹境。
如此輕易的成功了。
“難道我真是天賦異稟?”
天賦這種看不見摸不着的東西,雲缺其實不太相信。
“還是與身世有關?”
畢竟,他從小就不是個正常的孩子。
“星壁化境,究竟來自何處呢。”
雲缺對自己的身世愈發好奇。
學宮裏的星壁,就是他身世的一份線索。
想要得知星壁真正的來歷,只能找大祭酒詢問。
出門打聽了一番,這一月來,大祭酒始終未歸。
距離年底還有一個多月而已。
雲缺打算這段時間在天祈學宮修鍊,爭取將金丹境修鍊得紮實一些。
明年,才是真正分生死的時候。
不入元嬰,沒有活路。
學宮裏的住處均有靈氣存在,地底埋有完整的靈脈,對學子們的修鍊有極大的好處。
築基境的時候還好,一旦突破到金丹,學子住處這點靈氣已經無法滿足雲缺的修鍊了,他需要更加濃郁的靈氣與更加高等的靈丹。
於是天祈先生的住處,成了雲缺的下一個目標。
出門找到了學宮司業李良駒,開門見山的道明來意。
一聽對方要當天祈先生,李良駒為難不已。
“天祈先生至少要金丹境才行,即便殿下是大唐太子,也無法逾越,這實在……”
李良駒正打算勸說一番。
學宮不受皇帝管轄,學宮的規矩他可更改不了,大祭酒又沒在,他一個學宮司業根本沒這份權利。
不料人家直接展現出金丹威壓,驚得他瞠目結舌。
“金丹境!太子居然進階金丹了!”
“這下能不能做天祈先生。”
“能!當然能!”
李良駒點頭如搗蒜。
只要有了金丹境,以太子斬殺鏡月聖子的戰力,十二殿的先生隨便挑。
“不知殿下想要做哪一殿的先生?我好先行錄入身份,待大祭酒回來,殿下即可登台授法了。”
李良駒的意思,雲缺現在就能搬進天祈先生的住處並且享受先生的待遇,但無法傳授學生,因為所有天祈先生都需要大祭酒同意方可在學宮傳道。
雲缺根本沒想着傳授法門,他才剛剛金丹,哪有什麼經驗心得傳授別人。
雲缺主要的目的是天祈先生的住處與資格。
略一沉吟,雲缺道:“就選傀儡殿好了,周無機以後怕是來不了學宮,我替他的位置。”
李良駒連聲說好,帶着雲缺來到學宮一側的先生住處。
這裏均為獨門獨院的小樓,院子裏栽種着花草樹木,古香古色,僻靜安寧。
一入院落,立刻能感受到遠超學子住處的濃郁靈氣。
別看位置比較偏僻,這裏的靈氣卻是整個學宮最佳之處,是地底靈脈的正上方。
住處雲缺很滿意,反正沒有什麼行李之類,當天便搬了過來。
李良駒幫着整理了一番住處后躬身告退。
他是大唐的官職,協助學宮祭酒,對雲缺這位太子兼天祈先生十分恭敬。
不多時李良駒又折返回來,帶來一冊竹簡。
“殿下請看,這是傀儡殿世代傳承的傀儡術,周無機的能耐便從此卷而來,加上皇室的靈材供給,他才能成就一代機關大師的名望。”
竹簡十分古老,看樣子是古人之物。
這卷傀儡術只能借閱,不可帶出學宮,李良駒提醒過之後,猶豫着問道。
“殿下進階金丹是大喜之事,陛下得知肯定會高興,我這就進宮面聖,稟報這份好消息。”
“隨你,不過以後不必稱我太子殿下,叫我雲先生就好。”
李良駒點頭稱是,帶着遺憾退了下去。
雲先生這種稱謂,比起太子生疏得多。
李良駒知道人家根本沒打算與皇帝修復關係,更沒看得上太子的位置。
學宮司業走後,雲缺翻了翻竹簡上記載的傀儡術。
目光落在最後部分的時候變得凝重了起來。
“元嬰境的傀儡,居然還有如此奇物。”
古老的傀儡術,記載着令人震驚的強橫傀儡,若能完整祭煉出來,其威能不弱於元嬰強者與大妖。
照比竹簡上記載的最終傀儡,周無機煉製的各種機關虎根本是小巫見大巫,不值一提。
仔細看了看煉製元嬰傀儡的材料,雲缺不由得咂舌。
許多材料不僅大唐找不到,整個雲州也未必能見得到。
即便收集齊所需的材料,能否祭煉出來也是未知數,總之一句話,想要煉製元嬰傀儡,難比登天。
不過元嬰之下的各級別傀儡相對簡單了許多。
以雲缺的聰慧,只要時間足夠,揣摩出傀儡術的精髓到也不難。
翻看竹簡的功夫,有客人登門造訪。
來的是天祈學宮的先生。
以陳洲驊為首,吳閑,牧岩宗,宋道理,孔氣氣等人皆在,足有二十多位,其中還有蘇鴻山的身影。
每當學宮有新的天祈先生出現,其他先生大多會來恭賀一番。
今後就是同僚了,除非有仇,否則沒人介意多一位朋友,又何況是雲缺這位一戰揚名的猛人。
眾人客客氣氣,拱手見禮,眼底含着敬畏之意。
劈開鏡月聖子的那一劍,這些天祈先生們估計一輩子也忘不了。
雲缺紛紛還禮,沒有任何架子可言,與眾人有說有笑。
孔氣氣依舊一副風風火火的樣子,道了句恭喜后扭頭就走,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來敷衍的。
陳洲驊怕雲缺誤會,忙解釋道:“雲先生莫要見怪,孔先生向來如此,來去匆匆,我們都習慣了。”
宋道理呵呵笑道:“的確如此,孔先生心直口快,耿直得很,她能親自前來,說明是發自內心的恭喜,就是這風風火火的性子,實在令人哭笑不得啊。”
眾人紛紛搖頭苦笑。
蘇鴻山幾次想要開口,可又說不出什麼來,最後輕輕嘆息,只道出了恭喜二字。
寒暄過後,陳洲驊等人告辭離開,最後屋子裏只剩下一個人。
長公主,李子儀。
“皇兄已然封你為太子,他能將大唐託付給你,難道你還不明白他的苦心么。”
“我姓雲,不姓李。”
“你還在怪他,可是他也被蒙在鼓裏。”
“我不怪他,也沒怪任何人。”
“他不想失去你這個兒子。”
“我有我的父母,阿爹阿娘年歲大了,年底我要回村子看望他們。”
李子儀遺憾的點點頭,就此離開。
她知道,雲缺與皇族之間的恩怨,已經斷了。
多勸無益,不如順其自然。
天祈先生們走後,一些與雲缺相熟的學子們畏畏縮縮的匯聚在院子外。
以洛城南和牧星為首,富辰余瀾等人都在,只是這些人沒敢登門。
人家雲缺已經突破金丹,與他們不在是同階,巨大的差距往往會形成強烈的自卑。
牧星道:“要不我看咱們還是回去吧,雲先生剛剛突破金丹肯定要穩固修為,這時候不會喜歡被人打擾。”
洛城南:“先生們都進去過了,要修鍊也不差咱們這點時間,我先進去,雲兄又不是妖怪,怕什麼。”
有洛城南帶頭,其他人才敢壯起膽子。
出乎眾人意料,雲缺見到他們這群同窗非但沒有疏遠,反而拿出好茶招待,談笑風生,弄得眾人受寵若驚。
要知道剛才一群天祈先生登門,都沒人撈到杯茶水喝。
洛城南等人沒敢過多打擾,恭賀完,喝了杯茶水,立刻心滿意足的告辭。
臨走的時候,洛城南帶來一個消息。
清遠也進了學宮。
胖道童倒是機靈,進學宮報的是雲缺的名號,說是雲缺師弟。
這誰敢不收。
於是清遠順理成章的成了天祈學宮的學子。
雲缺知道清遠愛佔便宜,笑了笑沒去理會。
又不是大事,這點小便宜隨他去好了。
洛城南等人剛走出院子,迎面看到了蘇紅月。
眾人神色微變,紛紛溜邊兒。
沒人敢去觸霉頭。
現在蘇紅月的地位十分微妙。
她與鎮北王世子有婚約在身,本來以為會成為雲缺的夫人,結果木老的彌天大謊,連帶着她這位蘇家大小姐也給陷入其中。
雲缺不是李玄囂的親骨肉,也就是說,蘇紅月的婚約,已經與雲缺無關了。
蘇紅月這次來其實是想問問雲缺的態度。
先入為主,當初雲缺帶着世子的身份而來,她在心底深處已經認可雲缺是自己的夫君,如今遭逢巨變,她一時無法接受。
況且皇帝又親自冊封雲缺為太子,相當於在皇帝那邊,這份婚約依舊有效。
蘇紅月在心裏甚至有些後悔。
不如當初與世子圓了房,如今即便身份再如何轉變,她也始終是雲缺的夫人。
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打算親口問問雲缺究竟怎麼想的,沒等蘇紅月走進院子,已經有人先行一步。
對方是個年輕女子,衣裝火辣身材極好,天生媚態,眉目之間即可傳情。
“凌妙清?”蘇紅月訝然道。
那天生媚態的女子正是凌家子弟,同為十美之一的凌妙清。
逗留在院外的洛城南看得眼睛發直,嘀咕道:“她怎麼來了?”
那凌妙清,當初在焰火池旁只一句話,就奪了包括洛城南在內眾多學子的鴨子毛,而且還是眾人心甘情願,可見此人的魅力有多可怕。
凌家家主雖死,凌家也被抄了家,可凌家子弟依舊還在。
抄家並非滅門。
凌洪淵一死,凌家相當於樹倒猢猻散,但也有不少凌家子弟不肯甘心,籌劃着東山再起。
凌妙清,便是凌家出的一招險棋。
凌妙清走進院子后朝着蘇紅月淡淡一笑,隨後膩聲道:“妙清求見雲先生,願侍奉枕席。”
這一聲侍奉枕席,院裏院外的眾人聽得一清二楚。
蘇紅月還在猶猶豫豫,人家竟主動到如此地步。
洛城南牧星等人全聽傻了,連屋裏得雲缺都眼皮一跳。
蘇紅月知道再不出聲就晚了,她不在顧及顏面,道:“雲缺,你我之間的婚約,可還有效。”
凌妙清噗呲一笑,道:“蘇小姐是不是沒睡醒呢,雲先生並非李家之人,全城的人都知道了,你與皇家的婚約,就不要強加在雲先生頭上,雲先生這等人物,身邊豈能少了女人,小女子只求為奴為婢,侍奉枕席,名分也可不要。”
凌妙清的心機之深,蘇紅月甘拜下風。
人家連名分都不要了,打定主意捨身抱住這條大腿。
因為凌妙清很清楚,只要她能與雲缺沾上一星半點的關係,凌家就還能死灰復燃,甚至比以前還要強大!
皇宮一戰,或許百姓所知不深,但在修行界早已傳開。
能斬殺接近大妖異獸的能力,足以在大唐乃至雲州橫着走。
這種金大腿可遇不可求,錯過了恐怕一輩子也再難遇到。
於是在雲缺的屋舍前,兩位同樣被譽為大唐十美的女人上演了一場爭夫的鬧劇。
蘇紅月是大家閨秀,舉止之間高貴典雅。
凌妙清是熱情外向,舉手投足風情萬種。
兩人是不同的類型,可以說各有千秋,如果真比起來,只能是不相上下。
有這麼兩個美人在門口相爭,羨慕得洛城南牧星等人直拍大腿,恨不得替雲缺分憂解難。
富辰比較實在,嘀咕道:“才兩個而已,都收了又能如何,我家裏的妻妾至少十幾房。”
他這番肺腑之言,聽得一群男學子紛紛點頭,聽得余瀾等女學子橫眉立目。
話剛出口,富辰就覺得自己突然飛了起來,竟被人一腳踢上了天。
洛城南等人驚得立刻散開,讓出院門的通路。
在眾人驚疑的目光下,一位少女走進了院子。
天青色的裙衣沒有半點瑕疵,如同那張完美到令人驚嘆的俏臉,這少女容貌天成,不施半點粉黛,美得不可方物。
只是臉色清冷,看起來不太高興的樣子。
而且小腹微微隆起,似有身孕。
在這少女面前,連身為大唐十美的蘇紅月與凌妙清都要黯然失色。
一花開,而百花敗。
踢飛了富辰的,正是這位身段嬌柔,卻力道駭人的少女。
青裙少女腳步輕靈,踏進院落後直奔屋門,在經過蘇紅月與凌妙清之際,蓮步一頓。
微微側首,朝着兩人冰冷道。
“給我滾,以後再來找我男人,扒了你們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