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記憶
警局,停屍間。
周瑋看着眼前的屍體,臉色凝重,“這個月第幾個了?”
“第十三個。”法醫道,“還是一樣的死因。”
這時,六子跑了進來,“頭兒,局長讓你去他辦公室。”
“嗯,我知道了。”周瑋摸了摸下巴,目光深沉。
局長辦公室。
“周瑋,最近的命案越來越多,你有什麼頭緒?”局長問。
“法醫檢驗過死因都是被注射了Desvastate這種毒品,但目前市面上這種毒品還沒有流出來,我懷疑兇手是在做實驗。”
局長點了點頭,“你猜的沒錯。”他將手裏的文件遞給周瑋,“這是國際刑警剛剛發過來的資料。”
周瑋打開看了看,“歐洲的幾個國家都出現了這種情況。”
“不錯,在M國的一個小鎮裏,村民服食了這種毒品,都發了狂,一夜之間死了過百人。”局長道:“政府對這件事很重視,這種毒品就像是病毒,甚至比病毒還要嚴重。”
局長道:“對於這個叫王國的恐怖組織,你上次也聽過了,他們研發出這種毒品會令人喪失常性,如果這種毒品大規模蔓延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周瑋的目光嚴肅,“這種毒品還沒有完全研製成功。”
“不錯。”局長道:“你也看過了,開始的時候,只是會變成像殭屍一樣的傀儡,漸漸失去常性,變成暴躁易怒的猛獸,但藥效持續的時間只有一天,我想這也是為什麼他們還沒有大規模製造的原因。”
周瑋皺起眉頭,這種毒品的危害甚至強過生化武器,現在還處在試驗階段就已經造成了這麼多死亡,他不敢想像如果真的成功,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子。
從局長辦公室出來之後,周瑋有些神不守舍。
這時,老鬼走過來,“頭兒,局長對你說什麼?”
“沒什麼。”周瑋看見老鬼手裏的檔案,“怎麼把舊檔案拿出來?”
“哦,檔案房要換地方,李Sir讓我們把舊檔案重新整理一下,輸進電腦。”
周瑋也只是隨口問問,但他無意中瞥見檔案上的照片,覺得有些眼熟,“這是哪兒?”
“這是一個孤兒院,之前不是要調查徐天朗的身世嗎,我們查過他的銀行戶口,發現每年都會給這家孤兒院捐許多錢。”
周瑋皺起眉頭,“這麼重要的事為什麼不跟我說?”
“我看當時人證物證都全了,況且法庭也判了他有罪,再說就算他給孤兒院捐錢,也不代表他沒殺過人,這些都說明不了什麼。”
周瑋卻不這麼想,他拿過文件,看着上面“慈幼孤兒院”的名字,若有所思。
這時,他的電話響了。
是他的母親打來的。
周瑋接通了電話,“媽…好…我知道了…我過兩天就回去…”
兩天後,周瑋訂了機票,到了S市。
周瑋的家庭圓滿,一家四口,父母都在世,還有一個弟弟周林,今年也要考大學了。
飯桌上,對於很久沒回家探望的兒子,周父周母都很關懷,一家人還在一起討論周林要去哪兒上大學。
“我看就去A大,還能就近讓阿瑋照顧。”周父道。
“哎,阿瑋工作那麼忙,哪有空照顧弟弟。”周母不想兒子離家太遠,“我看就在S大上也沒什麼不好的。”
周林笑着道:”爸,媽,你們別想的那麼遠了,A大那麼厲害,我還不一定能考上呢。”
”怎麼會考不上。”周父道:“你看看你哥哥都能考上,你也一定能。”
“那是,我哪兒能跟哥比,哥這麼厲害。”周林的聲音有些悶悶的,似乎是不高興。
“阿林,別想太多了,去哪裏上都是一樣的,哥都替你高興。”周瑋摸了摸周林的頭,笑着給弟弟夾了一塊肉,“等過陣子你考完,我們一家人去旅行,你不是一直想去國外玩嗎?”
周林聽到出國旅行,眼睛都亮了,“真的嗎?哥,你真的願意帶我出國去玩?”
周瑋笑着道:“當然,只要你高興,去哪裏都行。”
“好哇,那我得好好想想。”周林一臉興緻盎然,“爸,媽,你們說我們是先去法國還是先去意大利?”
周父周母對於這個提議也很感興趣,畢竟一家人很久沒有旅行了。
一頓家常飯大家都吃的很高興。
到了夜裏,所有人都睡下了,周瑋卻睡不着。
他的腦海里一直纏繞着一個名字——“慈幼孤兒院”。
周瑋拿着鑰匙去了地下室,從佈滿灰塵的舊傢具里,翻出了一個箱子。
箱子裏裝着的都是一些很舊的物件,大都已經過了二三十年。
他一手拿着手電筒,一手翻着箱子,翻了半天,終於找到了自己要找的東西。
在一本日記里,夾着一張發黃的照片,雖然已經過了許多年,照片十分殘舊,但仍能看出照片的背景是在一個孤兒院前。
兩個小男孩站在孤兒院的門前,手牽着手,一起笑着,上面的名字還能看清,慈幼孤兒院。
他翻過照片的背後,寫着兩句話,字體歪歪斜斜,一看就是小孩子的筆跡。
“東和維,永遠的好朋友。”
周瑋抓着照片,目光漸漸暗了下來。
已經過了三十年,但慈幼孤兒院仍然還在,只是地址換了。
周瑋幾經輾轉,才找到了慈幼孤兒院的新地址,但可惜的是,物是人非,院長已經去世了,當年的職員也是死的死,走的走,全都換成了新人。
周瑋拿出徐天朗的照片問新院長,“是不是這個人一直在資助你們?”
新院長看見徐天朗的照片,感嘆道:“你說徐先生啊,他啊可是個好人,他資助我們孤兒院差不多有十年了,當時我還沒有來,是聽上一任院長說的。”
經過這麼多年,孤兒院的院長也換了四五個。
“我從沒見過一個人這麼有恆心有毅力的,十年如一日,一直都在幫助我們。”院長道:“有幾次,孤兒院都快開不下去了,如果不是徐先生的資助,慈幼孤兒院不可能開到現在。”
周瑋疑惑道:“為什麼外界一點傳聞都沒有呢?”
徐天朗做這種好事,卻一點也不宣傳,他在圖什麼。
“可能是徐先生比較低調吧,我們感激徐先生為孤兒院的善心,有一次記者來採訪,我們想提一下徐先生的名字,誰知徐先生很生氣,他好像很不喜歡我們提他的名字,還有資助的這件事,唉,如果不是在報紙上看到他的新聞,今天我都不會向你提起。”
如果人還沒死,院長還會顧及徐天朗的囑託,不會將事情和他的名字說出去,但人已經死了,自然也就不存在秘密了。
“徐先生人真的很好,他和那些做表面文章的明星和企業家不同,他是真心在做善事,而不是為了給別人看。”院長嘆道:“我還記得他過世前的一個月,還來看過孩子們,唉,想不到…”
周瑋聽了這話,不由得皺眉,徐天朗來過S市?為什麼他們都不知道。
他們一直在調查徐天朗,不可能不清楚他去世前一個月的行蹤。
“院長,你說徐天朗來過?你還記不記得他來的那天是幾號?”周瑋問。
“是十二號。”
周瑋的臉色變了:“你確定是十二號?”
“我確定,那天是我們孤兒院一個小朋友的生日,當天中午,徐先生還特地買了蛋糕,和小朋友一起切蛋糕,一直呆到很晚才離開,我記得很清楚。”
周瑋的目光暗了下來,十二號是言琪被綁架的日子,當天言琪在法庭上口口聲聲說綁架他的人是徐天朗,而徐天朗又無法提出當天下午的不在場證明,所以才因此被定罪。
但如果徐天朗來了S市,那他根本不可能同時去綁架言琪,S市離A市的距離就算坐飛機至少也得五六個小時,他怎麼可能綁架言琪。
這麼一來,就是言琪在說謊了。
言琪為什麼要說謊?
周瑋察覺到,他似乎錯過了一些很關鍵的線索。
如果徐天朗有不在場證明,他為什麼不說出來?除非他不想被人知道他來了S市,來了這家孤兒院。
但這根本是毫無理據,徐天朗來孤兒院是探望孩子做善事,又不是犯罪,他為什麼怕被人知道。
徐天朗這個人,背後究竟隱藏着什麼秘密。
周瑋以為他已經足夠了解徐天朗了,但現在他發現,其實他一點也不了解這個人。
“對了,院長,我想知道你這裏有沒有二十年前的檔案記錄?”
院長搖了搖頭,“我二十年前還沒來,不過聽說二十年前,慈幼孤兒院曾經發生過一場火災,當年的檔案全都燒毀了。”
周瑋聽了這話,心裏有些失望。
這時,院長突然想起了什麼,“對了,我想起有一個人,她應該可以幫到你。”
說著,院長將一個地址寫給了周瑋。
那是一處療養院的地址,周瑋循着地址找過去。
花園草地上,一個老奶奶正在看着幾個孩子玩耍。
孩子踢着球,球飛到了周瑋的腳下。
周瑋撿氣球,還給小男孩。
”謝謝哥哥。”小男孩一臉天真的道謝。
周瑋的臉上也揚起了笑容,這時,老奶奶也朝着他看了過來。
黑髮變成銀絲,佈滿風霜皺紋的臉上,流淌着歲月的痕迹,只有那雙含笑的眼眸,依稀還能看出當年溫柔的模樣。
“顧老師。”周瑋走近,喚了一聲。
老奶奶看着眼前高大的年輕人,聽到這熟悉又陌生的稱呼,似乎有些迷茫,“你是?”
“我是阿維,你忘了我么?”
“阿維?”老奶奶喃喃着這個名字,搜尋着回憶,突然想起了什麼,激動地連眼角的皺紋都顫抖了起來,“阿維,你是阿維?”
能夠重遇故人,是一件奇妙的事,尤其是在過了二十年這麼長的時間之後。
在二十六年前,顧曉是一個溫柔的阿姨,周瑋也只是一個六歲的孩子,而現在,孩子已經過了而立之年,而顧笑也到了人生的黃昏階段。
“顧老師,想不到你還記得我。”
“怎麼會不記得。”顧曉笑道,“當年那些孩子裏,就數你最調皮,三天兩頭的打架,你是我見過最難管教的孩子了。”
周瑋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這麼久的事,老師還記得這麼清楚。”
“我當年多怕你會走上歧途,想不到你現在長大,居然當上警察,也對,你的性子那麼好動,一般的工作怕是不能滿足你。”
“都是老師當年的教導。”周瑋笑着道。
“說起來,當時小東總跟在你的身邊,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顧曉回憶道:“那孩子跟你可真是完全相反的性格啊。”
聽顧曉提起,周瑋的腦海中也回憶起了一些舊事。
周瑋的父母是因為一場交通意外過世的,後來被孤兒院收留,那時他還太小,什麼也不懂。
他在孤兒院呆了四五年的時間,還在那裏認識了一個好朋友。
周瑋的性格好動,喜歡和人打鬧,脾氣衝動急躁,經常一言不合就和人打起來。
小東的性格和他剛好相反,小東的性格孤僻內向,從不與人過多交談,看上去瘦小孱弱,只會躲在角落裏看書。
也許是因為家庭的緣故,周瑋依稀記得小東的身世,他的父親是殺人犯,後來母親再嫁,由於繼父有虐待狂,他的母親殺了繼父,又被判死刑。
警方是在命案現場發現小東的,當時他的母親拿着刀,繼父躺在血泊里,而小東就躲着縮在角落裏,一動不動地看着這一切。
後來警方讓醫生檢查之後,醫生診斷小東有精神疾病,小東被送去了精神病院,呆了大約三四年的時間,醫生診斷他的病情康復,才將他轉入孤兒院。
因為這件事,孤兒院的小孩對小東產生了歧視,甚至有些還來欺負他辱罵他,說他是神經病、殺人犯的孩子。
小東的性格懦弱,逆來順受,別人欺負他的時候他也不會反抗。
當時小東被分配到和周瑋住在同一間寢室。
有一次,周瑋看不過眼,站出來幫了他,把欺負他的那幾個孩子打跑了,雖然當時他臉上也掛了彩,不過小小年紀的周瑋對着自己人生中第一次見義勇為印象深刻。
那件事過後,周瑋對小東有了些好奇,於是就經常找他聊天。開始的時候,只是他說,小東聽,他覺得有些發悶。
但漸漸地,他似乎得到了小東的信任,小東開始和他對話,甚至還一起玩。
兩人的關係從室友變成了好朋友。
周瑋也發覺,小東並不像別人眼中看上去那麼呆傻,他喜歡玩魔方,周瑋經常和他比賽,誰拼魔方拼的快,每次都輸給小東。
小東其實很聰明,
孤兒院裏經常會有些大人來領養孤兒院的孩子,雖然孤兒院的生活很好,但孩子們還是想要有一個完整的家庭。
小東的乖巧伶俐也令不少來的家長表示過想領養的意思,但他們只要一聽到小東的身世,就全都打了退堂鼓。
沒人會想領養一個有精神病史的孩子。
後來,周瑋被一對夫婦領養了,就是他現在的父母,臨走時,他和小東約定過一定會回來看他的。
但小孩子的約定幾乎多少人會真正的放在心上。
周瑋的養父母很疼他,因為工作的關係搬到了S市,周瑋也跟着一塊走了。
孩子總是沒多少記性,在新環境中,他有了新的玩具,鄰居家新的朋友,很快就把約定拋在腦後了。
“老師,我走了之後,孤兒院發生了什麼?小東呢?”周瑋問。
顧曉嘆了口氣,“要說小東這孩子也是命苦,你走了后沒多久,有一對外國夫婦來,說要領養小東,當時我們也沒想太多,就讓小東跟着他們走了,誰承想之後,唉。”
“之後怎麼了?”
”之後我們才查到,原來那兩個外國夫婦是人販子,表面上是領養孤兒院的孩子,實際上是把孩子販賣去南非的黑窯做苦工。”顧曉道:“我們想找的時候,已經找不到人了。”
周瑋皺起眉頭,“老師,我想看看當年的檔案。”
“你看不到了,那件事發生之後,過了兩年,有一天檔案室突然生了大火,所有的資料都被燒毀了。”顧曉道。
事情似乎有些巧合,但周瑋一時也想不到巧合在哪裏。
徐天朗的原名叫徐子東,當時他並沒有深想,但現在突然察覺有些不對勁。
他們一直都查不到徐天朗的身世,也找不到徐天朗的父母,會不會是因為他的身世根本是假的。
“老師,你記不記得當年那對夫婦的名字?”周瑋問。
“他們的英文名字我記不清了,不過我記得那個男人有一個中文名字,好像是姓徐…對,是姓徐。”顧曉道。
姓徐?
周瑋的神經線一瞬間將所有的線索聯繫在了一起,他的腦海出現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但仍然還需要一些證據證實。
第二天,周瑋坐飛機回到A市。
雖然三十年前的案件資料不容易找,但小東住過精神病院,那裏有小東的血液樣本,只要拿出來和徐天朗的比對,就知道徐天朗真正的身份。
“報告出來了。”化驗師將報告遞給周瑋。
周瑋打開報告的手指微顫,看見化驗結果的時候,臉色變得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