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一次龍山會議（1）
戰爭的本質是政治。政治的本質是利益分配。
所以，並不是豎起一面旗，喊一句口號，就能夠攪得暗夜不寧。
旗幟舉得再高，口號喊得再響亮，思想再怎樣極端，只要不動搖各族的利益，暗夜依舊是那個暗夜。
而暗夜下，各族最大的利益就是：活着。不惹事，不挑事，規規矩矩地守着自己一畝三分地過活，就是維護各族最大利益的選擇。
所以，霸嶺崢嶸，龍山巍峨。除了多了兩人一狗守着一面旗幟，各族該如何生活還是怎樣生活。
對廣大的種族而言，龍山血旗，不過就是多了一些茶餘飯後的談資。除了極少的人族熱血青年蠢蠢欲動外，一切都似乎沒有改變。
血旗招展，卻顯得孤獨。
血旗之下，一條狗安安靜靜地睡着。
巨靈從沒見過如此厚顏無恥的狗。整天就趴着睡覺，有些時候你說他一句，他懟你幾句。有些時候你說他半天，就拿一個屁股對着你，話都不回一句。
“你看看你，看看你！一點做狗的覺悟都沒有！”
大黃在乎巨靈的評價嗎？不，他不在乎任何人的看法。他只過自己的生活。
此刻，無聊透頂的巨靈又坐在大黃身邊，開始叨逼叨逼了，在給大黃灌輸做狗的思想。
“做狗的第一要訣，就要忠誠！忠誠知道嗎？忠於主人。要為主人奉獻一切……”
大黃已經習慣了，巨靈這是閑的。任由巨靈天花亂墜，大黃神色安然，不為所動。
血旗動，風聲急。
大黃突然彈跳起身，朝着山腳低聲嘶吼。
有動靜！
“卧槽，終於有動靜了！”
已經閑出毛病的巨靈摩拳擦掌地跳了起來，傻樂着。
尹仁也緩緩站起。他做好思想準備，在這裏等待着他的朋友，也等待着他的敵人。
可他沒料到，眾族對他的態度，居然是“無視”。相比敵視和友視，無視的殺傷力最大。
他也等夠了。
不知道這一次山下最先來的，是朋友，還是敵人？
尹仁靜靜等待答案揭曉。
山下，一個洪亮的聲音響起：“夜巡者屈遠率領三十九名隊友歸隊。”
來的是自己人。大黃搖了搖尾巴，然後躺下繼續休息。
尹仁微微一笑，回應：“歡迎各位兄弟歸隊。”
不一會兒，一個濃眉大眼，滿臉毛鬍鬚的莽漢子扛着一把巨斧，帶着三十九名隊員，走進視野。
屈遠大眼珠子在尹仁和巨靈身上轉了一圈，只見到兩人一狗，心中升起輕視之意。隨即，又盯着血旗看了看，目光微微收縮。這位外表粗獷的大漢哈哈大笑，無比真誠及熱情地說：“哎呀呀，了不起，了不起。兩位做了我老屈想做卻不敢做的大事。我老屈敬仰萬分。這不，一收到消息，我老屈就收拾好師父留下的遺產，從鄭泉城帶着我的好兄弟們一起來投。以後，全聽……”
這稱呼，還真不好喊。屈遠大環眼賊溜溜打量着尹仁和巨靈。
尹仁笑了笑，說：“大家都是兄弟，因為共同的使命和理想走到一起。稱呼什麼的，隨意就行，大家叫一聲尹仁即可。”
屈遠的頭搖得像波浪一樣，說：“如果就咱們幾個小打小鬧，怎麼稱呼那都是小問題。畢竟稱呼只是虛名而已。但是我們是要干大事的，以後人員會越來越多。肯定得有一個嚴密組織框架。啊呀，我又多嘴了。這些事，你們怎麼會想不到。這樣，你喊我一聲老屈，我和兄弟們先喊你一聲仁哥。”
屈遠及他的三十多名位隊員齊聲喊到：“仁哥！”
果真是好兄弟啊？這是有示威的成分嗎？
尹仁微笑着點點頭，說：“老屈及諸位兄弟多禮了，大家都是一家人。怎樣自在怎樣相處。
至於隊伍壯大后，該怎麼辦？那就等隊伍壯大后，大家一起商量着來。
我們夜巡者，個個都是自己兄弟，大家的事兒，大家一起商量。”
屈遠哈哈大笑，說：“仁哥這話說得讓人心頭敞亮。”
這馬屁拍得？尹仁有說了什麼？還動不動就哈哈哈地笑。癩皮眼皮動了動，很不喜歡這個鐸拳。
不過，屈遠這毛鬍子大漢的粗獷作風，倒是頗和巨靈的胃口。
屈遠笑過後，才恍然記起一件重要的大事，趕緊掏出一塊巡令遞給尹仁。尹仁接到手中，檢查無誤后，還給了屈遠。
尹仁說：“為著同一個理想，我們相聚到此處。現在，所有的一切剛剛起步，一切都還很艱難。
當然，我相信，各位選擇到這裏來，肯定是做好了艱苦奮鬥，浴血奮戰的準備的。我就不多說。
暫時就咱們這些兄弟，也不需要做什麼分工，有事大家一起商量着做。
大家保持警惕就是了。應該還會有朋友來。當然，也不排除會有敵人來。”
屈遠掃視一眼他帶來的人，表情嚴肅地問到：“聽明白沒？”
眾人高聲回答：“明白了！”
屈遠大手一揮，說：“散在四周，有動靜立即上報。”
眾人領命而去。
見屈遠再次宣示他的實力，尹仁雖不在乎，但也有些苦笑。
這才來了一位就如此作態，以後來的人越來越多，都各有各的隊伍，各有各的幫派。成分越複雜，情況也就越複雜了。以後也難免會出現內鬥的現象來。
得給這大鬍子敲敲警鐘。尹仁眯着眼，笑了笑，說：“老屈，你這幫兄弟訓練有素啊！”
屈遠聽出了槐尹仁的畫外音，趕緊笑着說：“什麼我的兄弟？都是夜巡者的兄弟。只是我們一起在暗夜中報團取暖，歷盡生死才好不容易走到今天，多少培養出了一些默契而已。”
屈遠的意思也很明白：可以為夜巡者出力，但是分散他實力的事情，別想！
巨靈懶得琢磨這些彎彎道道。見正式會談已經完成，他也湊上前認識一下，說：“老屈啊，萬事開頭難，最難得跨出的就是這第一步了。你是第一個回歸的夜巡者，感謝你啊，你不知道這段時間我是咋過的。
啊，對了，我叫巨靈，你喊我巨爺就是了。別客氣。”
對巨靈表現出的熱情，屈遠有些意外。畢竟他不知道巨靈和尹仁的關係。屈遠用眼角餘光瞟了一下尹仁，見尹仁神色自然，沒有不高興的意思。於是，屈遠也熱情地回應，說：“喲，能認識巨爺，老屈我三生有幸。
可惜啊可惜，沒有酒，否則正想和巨爺整幾杯……”
屈遠與巨靈交流時，時不時瞟向自己。尹仁微微笑了笑。果然，此人，粗獷豪放的只是外表。
果真如巨靈說的一樣，最難的就是第一步。有了第一位，隨即就有了第二位、第三位……
“夜巡者炮暉歸隊。”一個大胖子舉着一面巨盾，孤身前來。
“歡迎隊友歸隊。”
“萬民城市民千帆率家奴四十五人冒昧前來。”一個妙齡女子帶來一隊人馬前來。
“熱烈歡迎！”
“哈哈哈，尹仁老弟，哥哥我按約定來了。沒來晚吧？”尹仁的好前來。
“司燦老哥來得正是時候！”
……
有孤身前來，有帶隊前來的，有夜巡者，也有非夜巡者，陸陸續續加入了三百多人，龍山之上，血旗招展，人氣漸旺。
對於龍山的動靜，妖魔鬼怪各族沒有什麼反應。人族城池的掌權者們，卻擔憂不已。
萬民城議會。
眾議員對於是否要出兵攻佔龍山的事情，召開了第九次會議，依舊爭論不休。
“最近，投靠龍山的人有增不減。連萬民城都有不少人跑過去了。再繼續放任自流，龍山將日漸壯大。現在不出兵，將來悔之晚矣！”
“可是，龍山的背景是神。”
“神又如何？難道神讓我們死，我們就乖乖就範？
夜巡者那麼極端的思想，遲早要引發種族間大戰的。如若戰爭真的爆發，離得這麼近的萬民城如何獨善其身？
區區一個龍山，又怎麼抵擋得住暗夜之中無數種族？現在我們出手消滅龍山，就是消除戰爭禍根，維護暗夜和平。所以，必須立即出戰！”
“可是，神站在龍山的背後。”
“這些都言之過早。他們打出了血旗和巡令，但還沒有發表他們的主張，未必沒有溝通的可能。”
……
最終，主戰派和主和派旗鼓相當，議員長宣佈休會，下次會議繼續討論。
萬民城城主暴狩拿到最新討論結果，一看是“待議”兩字，嘴角上揚。拖，看起來就是解決龍山事件最好的方法。
要麼戰，要麼和，要麼不戰不和。
戰，會得罪神，後患無窮。
和，會得罪其他種族，後患無窮。
不戰不和，局勢明朗后再下注，兩不得罪。
目前，不戰不和，就是最好的決策。
但是，長遠來看，不戰不和是最糟糕的決策。
暴狩苦笑不已。
消息傳到落星城。
那小子果真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了。
觀星堂上，眾閣主暗自慶幸，佩服自己英明神武，將那禍根禮送出境——他們認為槐仁是被他們逼走的。
落星城主青星眼神明亮，心中一個大膽的想法開始萌芽。
龍山之上，一片熱鬧景象。人數眾多，就得組織起來。為解決管理問題和明確鬥爭方向，尹仁召集大家開了龍山的第一次會議。
所有人不分高低貴賤，通通圍城一個圈，席地而坐，以示大家平等。
可實際上，即使是坐成圈，也分內圈，外圈。坐在最內的，分別是槐仁、屈遠、千帆、司燦、呂浪、易勞。
尹仁自不必言，他是此行動的號召者和組織者。
屈遠是最先投靠的人，且實力不凡，所以內圈有他一席之地。
千帆雖然不是夜巡者，但是帶來的人數最多，所以也坐在內圈。
司燦帶來的人馬僅次於千帆，且是尹仁的舊友，屬於尹仁的人，也坐進內圈。
呂浪一個不苟言笑的年輕人，帶來的人手排在第三位，於是也坐進內圈。
易勞是一個老者，他雖只帶了三個僕從，卻帶來了大量的神石，解決了財政難題，所以也坐進內圈。
暗夜寂靜，龍山風歇。
現在，龍山第一次會議正式開始。
看着這三百來人，尹仁心中一萬個感嘆，歷代夜巡者的夢想，要從此時點燃了。
“逢妖必誅，逢魔必除。護我山河，斬盡異族。各位兄弟，這是我們的夜巡者的口號，也是我們相聚此地的緣由。
天下，是人族的天下。世界，是人族的世界。人族是天地的主人，這寰宇的主宰。人族應該堂堂正正地立於天地之間，而不是蜷縮在一堵堵冰冷的城牆后苟且偷生。
實現人族的偉大復興！我們夜巡者，就是要為這個理想而奮鬥！”
眾人靜靜聽着。有熱血沸騰之輩，也有深思熟慮之人。
尹仁娓娓道來：“在末日時代，天地異變，出現了喪屍、異鬼、天魔等異族。這些異族瘋狂屠戮我人族。人族遭遇了前所未有的災難。為了護住人族血脈不斷，為了佑我人族文明傳承，人族中的有識之士組成一支支夜裏巡查的隊伍，專門清除那些暗夜之中的異族。
這就是夜巡者的來歷。
後來，暗夜降臨。妖魔橫生。人族不得不退縮在一個個城池之內。夜巡者，也潛入暗中，潛伏下來。
各位兄弟，現在，局勢要發生變化了。因為，天要變了。諸位應當見過天閃過的那一道光，那是黎明的曙光！是陽光降臨的徵兆！是人族復興的先聲！
神諭：天降破曉！
然而，天會亮。天下面的妖魔鬼怪卻不會自己退去。在黎明之前，絕對會有一場最為慘烈的戰爭！
今天，我們匯聚於此，就是要繼承先輩們的遺志，繼承夜巡者的事業。我們是人族生死存亡的最後一道保障，是暗夜中點燃夜空中第一道光。我們立志忠於人類，忠於夜巡者，掃除異族，維護人類尊嚴和生存，是我們天生的使命……”
這是一道劃過思想的光芒。
圈外，一條狗趴在血旗之下，靜靜見證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