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神的指示

……

許久后——

在暗夜，很難計算準確的時間。一般都只能表述為一會兒、一段時間后，很久后，很久很久……除非你時刻守着時鐘，否則你只能這樣表述。

許久后，剛剛結束一場戰鬥的巨靈吐了一口帶血的痰，說：“我說仁哥，你的這計劃貌似不靈光。

戰亂倒是挑起來，卻他么的都衝著我們來了。這一路走來，我細細記下來了，總共遇到十二次戰鬥。

其中全勝四場，慘勝兩場，平手六場。我覺得有些吃不消了，要不我們低調一段時間再說？”

尹仁也坐下來療傷。他說：“這也在意料之中。再打兩場看看吧。如果還是只針對我們，那我們躲起來了。”

巨靈指着半死不活的大黃，說：“哈哈，論猥瑣發育，逃跑逃命，他最在行。”

大黃看都懶得看巨靈一眼，就當是表揚的話了。

一陣腳步聲從遠處慢慢地傳來。

因為沒有刻意隱藏，所以巨靈和尹仁都聽到了。

一個老頭駝着背拄着拐杖顫顫巍巍地走過來。這老頭看起來蒼老無比。但越是這種老頭，越要小心。

大黃細細嗅着對方的氣味，確認對方是人族無疑，卻又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地方。

這是危險的信號。

大黃俯下身子，呲牙低吼。

老者遠遠地就開口說：“放心，我沒有惡意。”

可大黃哪裏敢放鬆警惕？

駝背老頭顫抖着拿出一塊令牌，居然也是一個“巡”字。

“夜巡者，夏齊。”老頭自報姓名后，站在原地沒有動。

大黃看着尹仁，等他的指令。

尹仁盯着令牌看了一會兒，動身向前迎接。見尹仁沒有懷疑，大黃也沒有什麼意見。他不管其他事情，繼續趴着舔舐傷口。

巨靈卻不大放心，手依舊放在鐵棺上。

尹仁舉起手，先朝夏齊行了一個巡夜者的禮。夏齊舉起顫抖的手還禮。

一向喜怒不行於色的尹仁難以掩飾內心的激動，說到：“終於等來隊友了。”

夏齊點點頭，說：“這段時間，你辛苦了。”

尹仁嘆了口氣，說：“一言難盡。不知夏老能聯繫上多少巡夜者，現在我急需組織的幫助。“

夏齊緩緩說：“倒是能聯繫上一些，只是現在最關鍵的問題不是這個。我這次來，也不是為了幫助你。”

尹仁略微彎腰，恭敬地說：“夏老有何指教？仁，洗耳恭聽。”

夏齊點點頭，表示對尹仁態度的認可。他杵了杵手中的拐杖，說：“你知不知道你犯了一個可笑的錯誤。”

可笑的錯？

“你知不知道你犯了一個可笑的錯。”夏齊的語氣有些嚴厲。

原來，夏齊是來問罪的。甚至，有很大的可能是代表組織前來問罪的。

大黃和巨靈都看着尹仁，他們知道尹仁假傳神諭的事情。

尹仁沒有辯解，而是俯首認罪，說：“我有罪。”

夏齊問：“罪在何處？”

尹仁答：“假傳神諭，擅自行動。”

夏齊搖搖頭，說：“不愧是長吉教出來的弟子，有擔當。”

尹仁驚訝地抬起頭，問：“夏老認識我老師？”

“有過幾面之緣。”

夏齊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言，他繼續說：“現在的巡夜者，已經是一盤散沙。沒有統一組織和領導。你能在這種情況下，抓住機會，果斷行動。這不是錯，更不是最罪。”

尹仁疑問：“恕我愚鈍，那除此之外，我還有哪些地方做得不對呢？”

夏齊請尹仁席地而坐，說：“你只知道‘血旗主伐，巡令主查’這句俗語。能充分利用這句俗語是好事，但卻不知道這背後的含義，弄巧成拙了。”

尹仁邊聽邊思考，說：“看來這兩句俗語背後還有些我不知道的故事。”

夏齊聲音蒼老：“這些都是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了。我這次前來，就是要把這些東西嘮嗑給你聽。萬一哪天我不在了，這世上總得還有些明白人。”

尹仁身體微微前傾。巨靈也湊了過來。癩皮的身體動都沒有動，依舊懶洋洋地趴在地上。只是豎起的耳朵出賣了他。

夏齊渾濁的眼睛慢慢清明起來，似乎能看穿歷史迷霧。他說：“上古文明和暗夜紀元之間，還有短暫的三百多年銜接時期。這一段時期，上古文明創造的各種科技漸漸失靈，但暗夜又還未真正降臨。一般，我們稱這三百多年為末日時代。

末日時代，開始出現零星喪屍。這些喪屍四處傷人。在西南的一些學院內，學生自發組織一批夜裏巡察，維護安定的隊伍。這就是最早期的夜巡者隊伍。”

說到這裏，夏齊看了一眼巨靈。巨靈先是莫名其妙，隨即他想到什麼，身體頓時一震。按照夏齊的說法，巨靈是來自末日時代之前，難怪末日時代很多事情他都不知道。

見巨靈明白了，夏齊微微頷首，說：“後來，出現喪屍潮。無法統計當時出現多少喪屍，最起碼，幾百萬是有的。

這些喪屍四處攻擊擊人類，組成一支支喪屍大軍。人族組織軍隊抵抗。其中，有一隻能征善戰的軍隊是血旗軍。”

尹仁打岔道：“所以，這兩者是兩個不同的組織？是了，我將兩者混在一起，所以說別人懷疑是冒牌貨。”

夏齊搖搖頭，說：“不。這兩者可以一起出現的。畢竟，這兩個組織有很深的淵源。”

“哦？”

夏齊娓娓道來：“巡夜者中有一名小隊長，叫嘉順。後來在與喪屍大軍的作戰中，此人也成了血旗軍中的一名將軍。再後來，喪屍潮被鎮壓下去。血旗軍也解散了。

可暗夜將籠，剛鎮壓下喪屍潮，異鬼又破土而出，天魔又從天而降，各種飛禽走獸多有妖化者。文明浩劫，人族末日，已經避無可避。

這個時候。你猜，當時情況如何？”

尹仁回答：“定然是人族各種內亂。”

夏齊說：“對。暗夜還未真正降臨，人族卻分成諸多部，開始了大規模內戰。你道這是為什麼？”

尹仁答：“人性自私而已。

如果局勢可控，人類還有可能團結一致，共同應對災難。

但如果註定局勢不可挽回，那定是都只為自己打算的自私自利之輩。打砸搶燒，發泄恐懼，局勢定然失控。

當然，這不只是人族本性，任何種族都會如此。

我就是料到如果暗夜將要終結，那麼暗夜中的眾族肯定會最後瘋狂一把，混戰起來。

種族混戰，人族才有可能趁機崛起。不論光明來還是不來，這已經是人族最後的機會了……”

夏齊說：“不用現在解釋，此話以後再說。

先說末日時代的事情。大個子，你也認為人性自私自利嗎？”

巨靈抓着他的大光頭，磕磕絆絆地說：“這可說不清。

人族之中，不乏敗類人渣。但是，肯定也有許許多多的英雄人物。

對，特別是華夏一族，敗類雖然存在。可還有許許多多民族的脊樑。

即使是末日，他們中一定還有人依舊能夠為人類的生活團結一致，共想辦法。

對！就是這樣的。”

巨靈越說越流利，越說越激動。

夏齊說：“如果我說，末日時代的這一場人族混戰，是人族中的精英策劃和推動的。你倆信嗎？”

二人一臉懵逼。

夏齊看着二人，說：“這個問題你們慢慢想，想明白了，就成熟了。

我要說的是，在人族混戰時代，血旗再次出現，而且所向披靡，橫掃千軍，揍遍各軍。

當然，血旗軍不搶地盤，不擴張勢力，只以人族守衛者自居，誰露出和妖魔鬼怪結盟的意圖，血旗軍就代表人族討伐誰。

所以，有了‘血旗主伐’這句俗語流傳至今。

從此後，血旗主伐。伐，針對的是人族內部。”

尹仁和巨靈虛心受教。大黃也聽得津津有味。

夏齊繼續說：“此時，除了血旗軍外，還出現了另一隻強悍人馬，他們不參與人族混戰，他們攻擊的對象是各種妖魔鬼怪。

在對手很強大的時候，他們會拿着‘巡’字令牌就近調集人族士兵共同對付那些妖魔鬼怪。這就是成型時期的巡夜者。

於是有了‘巡令主殺’這種說法。

後世人不理解，以訛傳訛，說成了‘巡令主查’。

實際上，巡夜者的工作不是簡簡單單的巡查，而是針對妖魔鬼怪的殺伐。

‘逢妖必誅，逢魔必除。護我人類，斬盡異族。’

你以為夜巡者的這四句是說著玩的嗎？

在末日時代人族混戰時期，這兩個組織最為出彩，且這兩個組織的幕後領導者都是同一人，也就是之前提到的嘉順。於是人們常將兩句話放在一起來說。

但這兩個組織雖有些交集，但本質卻有差別。現在知道你錯在哪裏了？”

尹仁心服口服點頭：“知道了。”

夏齊：“說一說。”

尹仁：“巡令會引起人族之外的種族的懼怕，血旗會引起人族的反感。

巡令血旗同時出世，就將人族和其他種族都得罪光了。這很不利於我的構想的實現。”

夏齊說：“這是原因之一。但不是最主要原因。

最主要的原因是，血旗是用來問罪的。血旗一出，是要見血的……放在末日時代，此時落星城已經血流成河了。

可你只把血旗當成普通旗幟，拉扯出來壯壯門面。卻不知這種行為丟了這面旗幟的臉，丟了先輩們的臉。

更主要的是，丟了這面旗幟的價值。

曾經不可褻瀆專伐人族敗類的血旗，已經墮落到裝點門面的玩意兒？如此下去，誰還會害怕血旗？誰還會敬重血旗？

畢竟，能知道這些陳年舊事的都是各種族的大能者。

你能敷衍一般人，卻敷衍不了在真正明白的人。

我想你能明白。”

尹仁站起來，慚愧不已。他說：“明白。合適的時候再豎起這面旗幟，清掃人族中的敗類，這才是這面旗幟的價值所在。

現在我提前扯出這面旗幟，卻沒有作為……”

夏齊說：“你內心還是明白的。當然，這一次的過錯是信息不對稱造成的。

過去的事就過去了。關鍵是接下來要怎麼做。現在，你有何想法？”

尹仁沒有猶豫，很快回答：“無非有三。

其一，隱藏下來，等到好的時機再出世。

其二，將錯就錯，勉強往下走，總有打開局面的時候。

其三，彌補過錯，要干就干驚天動地的事。”

夏齊直接忽略前兩條，直接問最後一條：“如何彌補過錯。”

這老頭的心不小！不過合我胃口。尹仁半閉着眼，面色平靜地回答：“尋兩三個已經無藥可救的人族部落剷除，重新樹立血旗威嚴。”

夏齊站了起來，點頭說了兩聲好，再說：“我先走了，需要的時候，我會出現。”

尹仁巨靈起身相送。大黃卻神色泰然，看似睡得很香。

走了幾步，夏齊扭過頭問：“你準備往哪個方向走？”

尹仁愣了愣，說：“中州。”

夏齊點點頭后，憑空消失。

許久后，巨靈才開口說：“這老頭怕是有些來歷。”

尹仁說：“我也看不准他的底細。”

這個時候，大黃打着呵欠睡眼惺忪地走過來，說：“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神找上你們了。”

“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