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今天必須得去醫院看看
方木木做完骨髓移植手術已經兩月有餘,特護病房那個小夥子倒是沒有出現排異性,身體在慢慢康復,可方木木不知怎麼了,身體就像是一下子垮了一般。
剛做完移植手術的頭兩個星期,方木木基本上都在王婆子住的房子裏養着。醫院那邊有孔大夫親自去和人事打招呼,說陰情況,醫院也體諒方木木的情況,所以就同意她的長假,讓她在家安心調節身體。
除了上班時間,王婆子無法得知方木木的情況外,其他時間她基本都在家,各種小心地照看着方木木,盡量都讓她在床上休息,更不讓她碰一點點活。
經過兩個星期的調養,術后不良反應嚴重的方木木終於調節過來,身體慢慢轉好,在王婆子千說萬勸里,她還是毅然決然地選擇重返崗位,她嘴上力證自己已經恢復健康,不能繼續白吃白喝,從蕭慕柯那裏得到的報酬已經所剩無幾了。但她心裏卻一直想着要去醫院親眼看看袁承樂恢復得怎麼樣,畢竟王婆子原本就反對她捐骨髓,所以有可能怕她再衝動,隨即才說袁承樂恢復挺好的,這樣的話來安慰自己。
重新回到崗位上的方木木工作發生了變動,從原來只上半天班的學徒保潔員又轉到上全天班的保潔員。在千萬次感謝中,方木木一邊默默關注着特護病房裏袁承樂的情況,一邊開始認真工作。
方木木以為自己可以一直守到袁承樂康復,親眼目送着袁承樂健康地走出醫院。然而這樣的日子僅持續了四十多天。
做完骨髓移植手術兩個月後,方木木晚上下班回住所時,跌倒在半路上,鼻子裏流着鼻血,王婆子把包里裝得紙都用上了,也沒能止住。
王婆子當時拉着方木木就要往醫院走,方木木拒絕了,她仰着頭,讓鼻血瞬時迴流到嗓子處,然後順着嗓子流進身體裏,留下嗓子眼兒哈着一股血腥味兒,充斥着她整個味蕾。
地面上帶着冬天特有的刺骨的冷,一點一點滲進方木木一層一層裹在身上的衣服里,然後又一點一點地伸進她的皮膚里,直到她感受不到與地面間接接觸的那一片皮膚時,她緩緩低下高高仰起頭,鼻血不知是被止住了,還是被凝結的血塊給攔住了,不再往外流。
“王姐,你看,我沒事。”方木木一邊輕輕的晃動着自己的頭,向王婆子示意自己沒有再流鼻血,一邊開口說著,“不用去醫院的,可能僅僅只是天冷,身體受涼了。”
“這怎麼……”王婆子聽說過血太熱會流鼻血的,她今天還是第一次聽說因為身體冷而流鼻血的,止都止不住…但看着臉色冷得煞白的方木木,她終究是壓下話頭,沒再繼續,將方木木從地上慢慢扶起來,“慢點兒。”
“怎麼樣?”王婆子微微仰頭看着身旁站立起來的方木木,擔心地問道。
站起的瞬間,方木木感覺自己的身體輕飄飄的,連同四肢。她的雙腿像是根本支撐不起來她的身體一樣,她只能在這輕飄里,憑藉感覺把身體立住,衝著擔憂的王婆子微笑着搖了搖頭。
“那趕緊回房子裏吧。”王婆子又不是個好騙的年輕人,她將一切收進眼底的,都壓到心底,努力裝作信了方木木的話,攙着方木木往她們住的地方慢慢走去。
第二天,方木木根本就下不了地。硬撐着坐起身,腳落在床邊的鞋上,往起站時,膝蓋都還未打直,整個人便跌倒在地。
王婆子見狀,連忙上前把方木木扶到床上,勸方木木去醫院看看,方木木死活不肯,她只得讓方木木在家休息,自己去跟醫院那邊請假。
第三天,方木木像得了軟骨頭病,根本起不來。
等王婆子從醫院上完班回來,掀開被子才發現方木木尿在床上,她覺得方木木的情況已經很嚴重,必須去醫院。
但方木木羞紅了臉,小聲說,“可能是我身子虛,睡過頭沒能及時醒來。”
方木木聲音小到像是連她自己也不相信自己說的話,王婆子沒轍,只得一番折騰,將方木木睡的床收拾了一遍,並在方木木床邊放置了一個大鐵盆,讓方木木想方便的時候,就努力挪動一下身體,方便在鐵盆子裏。
第四日,等王婆子回到家后,屋子裏的惡臭味倒是從她準備的那個盆子裏散發出來的,她走近去收拾,基本上都是稀的,似乎還有些嘔吐物。
方木木閉着雙眼,沒有任何反應,像是睡得太深,沒有聽見王婆子回來的動靜。
王婆子打掃完后,點了熏香,打開窗戶散了散味道,聽到方木木劇烈的咳嗽聲后,又立馬關上窗戶,快步走到方木木的床前。
即便是咳嗽得那麼厲害,方木木依舊沒有醒來,她的臉色白得瘮人,尤其是在等燈光下,四天沒好好吃飯的她,似乎一下子消瘦了不少,顴骨再次高高地凸起,兩頰往下陷着,哪裏還有之前半點兒圓潤的影子啊!
“木木!木木!…”王婆子邊輕輕拍着方木木慘白而又冰涼的臉頰,邊貼近方木木的耳朵不停地喊着。
王婆子喊了許久,喊到她打算放棄,直接準備想辦法把人往醫院裏送時,方木木吃力地睜開眼睛。
“王姐…”方木木先是發出了虛弱無力的聲音后,雙眼才一點一點慢慢地睜開,看起來相當吃力,“我..可能沒睡好。”
跟方木木斷斷續續爭了大半天後,王婆子再次妥協。
第五日和第六日,方木木倒是稍微有點精神頭,不僅沒有再在王婆子準備的那個鐵盆子裏方便,還能站起身來,雖然走兩步就喘氣,腿腳發酸得不行。
王婆子看到方木木稍有好轉,趕緊將各種自己能弄到的補身體的吃的,都給方木木補上,可方木木基本上全給吐了。
“可能是好幾天沒好好吃飯,需要調整調整。”方木木臉色雖然緩和,但也只是從慘白緩和到能稍微看得過眼的蒼白。
這次王婆子沒再說什麼,因為她知道,只要方木木清醒着,她說什麼都是白說,與其讓方木木生着病,心裏帶着彆扭,倒不如壓下一切先順着她。
王婆子已經同護士長韓香月說陰方木木的情況了,護士長韓香月建議王婆子儘快把方木木帶到醫院來,但最好不要讓方木木受到精神上的壓力。
第七日,王婆子早上起來還沒開始收拾,就聞到一股屎臭味,王婆子趕緊掀開方木木的被子,方木木這回拉在床上,她哪裏還有功夫觀望,直接開始處理。
處理時,王婆子發現方木木在拉稀,基本上都是屎黃屎黃的、像尿一樣的,其中還帶着點血跡。
收拾完之後,王婆子才反應過來,她這又是掀被子換床單,又是給方木木脫換衣服,即便是第四日那樣嚴重,方木木也該被自己弄醒了。
然而,今日的方木木卻沒有醒,整個人像個沒有生命的木偶一樣,靠着輕輕吸進鼻子又呼出鼻子的氣維持着生命的模樣。
“木木!木木!”王婆子邊喊着,邊把方木木扶起身,想要把方木木背起來,奈何方木木這會兒根本沒有配合的意識,她折騰半天,方木木沒背起來,自己倒是被折騰得夠嗆。
“王…姐…”正當王婆子起身準備去找人來幫忙時,方木木的聲音幽幽響起,細如蚊蠅,若是房間內再多一個人,定然是不能夠聽見的。
“木木…”頭髮蓬亂的王婆子轉過身,立刻看向方木木,回應着,她的樣子竟看起來有些狼狽。
“我…沒…事…”方木木說一個字深深喘一口氣,說完這三個字,彷彿已經用盡了她全身的力氣。
“怎麼能沒事呢?”王婆子急切地反問着,如果方木木現在稍微說話利索點,她肯定就會好好地問問方木木:如果這樣都沒事,怎麼樣才能算有事?
“不行,今天必須得去醫院看看。”對於方木木這樣不珍惜自己身體的行為,王婆子越想越氣,作勢要拉着方木木去醫院。
“咳咳咳…”毫無力氣的方木木剛被王婆子扶起身便劇烈地咳嗽起來,像是要把五臟六腑都咳出來一般。
“不去!不去!咱不去!”王婆子見狀心裏哪裏還顧及得到自己心裏的氣啊,趕忙鬆開方木木,用手輕輕拍着方木木的後背急切地說。
“…姐…”方木木咳嗽終於停下來了,喘着粗氣,輕聲慢語的叫着王婆子,奈何前面的那個字“王”字聲音太小,小到王婆子只能看到她唇齒在動。
“唉…”王婆子慢慢扶着方木木躺下,蓋好被子,然後重重地嘆了口氣,她此刻真希望方木木只是個沒有任何思想的物件,有什麼問題了,自己僅需要拎起來去修,不必顧慮什麼。
等到王婆子眼神再回到方木木的面容上時,方木木雙眼已經闔上,蒼白的嘴唇微張着,上面隱隱約約能夠看到一點紫,臉色比前些天更不好,像是大限將至、還未迴光返照的人。
王婆子起身,又將自己床上的那床被子拿了過來,蓋在方木木身上,往後捋了捋方木木粘在臉頰上的髮絲。
房間裏的燈似乎成了擺設,外面的天已經大亮,對於平時的王婆子而言,這個時間的她都快到醫院了,今天她怕是沒有辦法去上班了。
但王婆子還是準備出一趟門,畢竟仍需要為活着奔波,不能斷送自己的飯碗,所以先得去跟醫院情況,然後找護士長韓香月商量一下方木木現在這樣的情況,看看有沒有什麼辦法。
想好這些,準備出門的王婆子卻手落在門把手上時停了下來,回頭看一眼床上雙眼緊閉、沒再有任何反應的方木木,她的心中突然計劃起另一件事。。
或許護士長韓香月提供的建議與王婆子自己的想法一樣,對於方木木來說,都只是建議,基本都不會被考慮。如果是換一個人來建議呢?比如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