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對比起面前的大麻煩，送個水就是件小事。
顧衡點點頭，神色自然的接過江薛手中的水，抬腳朝江棠那處走去。
腳步聲逐漸遠去。
江薛感到懷裏的女生似乎動了動。
還沒來得及細看，倏地，她從懷中跳了起來。
江薛被嚇了一跳，向後退了兩步。
那女生挑剔的上下打量他，罵了一句：“多管閑事。”然後理了理頭髮，一扭一扭的走開。
江薛：“……”
同一時間，江棠餘光察覺到顧衡的靠近。
她撥了撥頭上的碎發，瞬間入戲。
她似是懨懨的靠着椅子，手臂還做作的擱在額頭上。
不一會兒。
“江棠。”
江棠‘虛弱’的睜開眼。
顧衡皺了皺眉：“你沒事吧？”
江棠搖搖頭：“我沒事。”說著，還咳了咳。
咳完，她又定住。
思索着，中暑是不是會咳嗽這個問題。
幸好顧衡並沒有過多注意，他將水遞給她，隨口道：“需要去醫務室嗎？”
“你帶我去嗎？”江棠脫口而出。沒等顧衡作出反應，訕笑着補充道：“我自己不太好去。”
有些欲蓋彌彰的意味。
顧衡沒回話。
江棠眼皮略掀，見眼前的人正意味不明的盯着她。
她沒由來的慌了神，語無倫次道：“那個，其實我也沒那麼嚴重。老師你忙你的去吧，實在不行我自己去。”
也不知道是心虛怎麼的，她感覺顧衡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似乎有些審視的意味。讓她無處遁形，她臉‘蹭’地一下紅了。連着脖子和耳朵一塊兒紅了。
這樣一來，模樣看起來反而像是真中暑了。
好話壞話都讓她說了，這會兒扔下她就顯得不近人情了。顧衡仔細的看了看她，沉吟片刻。
“走吧，我帶你去。”
在去醫務室的路途中，顧衡一直和江棠保持着安全距離，一點攙扶的意思也沒有。像是有了陰影，唯恐她如同系花一樣也病弱的往他懷裏鑽。
江棠還沒緩過神來，一副安分守己的模樣跟在旁邊。
“你今天也有比賽？”
江棠偏過頭，顧衡眼神正從她衣服上掠過。
她想起自己穿的運動服。
江棠：“不是，我是來觀賽的。”躊躇一會兒，“我給你發了消息。”
說這話時，語氣低沉，帶着不易察覺的一點點小委屈。
顧衡摸了摸兜里的手機：“抱歉，我沒看到。”
他打開聊天框，瞥了一眼江棠給他發的消息，嘴裏吐出兩個字。
“長跑。”
江棠心一跳，迷茫的看向他：“什麼？”
顧衡對上她的眼睛，眸子深邃：“我的項目，長跑。”
江棠‘哦’了一聲。
她若無其事的轉過頭，嘴角邊卻是綳不住的笑意。
醫務室里人不少，大部分都是中暑的癥狀。
那醫生實在忙暈了頭，擺了一排藿香正氣液在桌前。嚷嚷道：“中暑的自己拿着喝，再喝點水。休息一會兒要是還不舒服再來挂號。”
江棠直徑走向桌子，自覺的拿了一瓶藿香正氣液。
挂號要是穿幫了可就慘了。
她手裏拿着一瓶，思忖了一下，又拿起一瓶。
剛想走，身前一隻手攔住了她。
守在桌子前的護士拿起筆指了指桌角貼的紙，不耐煩的說道：“同學，看看字。一人領一瓶。”
江棠：“姐姐，我幫人領的。”
她長得好看，聲音又是軟軟的。護士一下也發不出脾氣，只拿出登記表，讓她在上面寫下班級學號。
江棠傻眼了。
怎麼又是學號……
醫務室門口，顧衡等了半天不見江棠出來。往裏看了看，發現她正不知所措的站在桌子前。
護士拿着筆，表情煩躁的跟她說著什麼。
他走過去，聽見護士斷斷續續的說著‘忘記’、‘學號’諸如此類的。走近瞧見桌面上擺着的表格。他瞬間就明白了。
“我來吧。”他向護士伸出手。
護士盯着他的臉，乖乖的將筆放在他的手裏。
顧衡微伏着身子，神色淡淡，很快的就將自己的姓名和工號填在表格上。
放下筆，他向江棠示意：“走吧。”
江棠呆愣愣跟在他身後走出醫務室。
顧衡掃了一眼她手中的兩瓶藿香正氣液。
提醒了一句：“下次記得背熟學號。”
“……”
江棠有苦難言。
她又跟着走了兩步，才察覺到手裏還握着兩個瓶子。她喊住顧衡，將手中多的一瓶藿香正氣液遞給他：“老師，這是給你拿的。”
顧衡身形頓了頓，垂眼看着面前被一雙白嫩細膩的手攥的緊緊的藿香正氣液。
他安靜了一下。
江棠緊張的咽了咽口水。
“謝謝。”
江棠手勁一松，瓶子順勢落在了顧衡的手裏。
***
比賽正如火如荼的進行。
底下嘶喊聲、歡笑聲此起彼伏。
江棠回到觀眾席，位置上只坐着許辰樂一人。
“江薛去買飲料了。”許辰樂解釋道。
江棠壓根不在意江薛的動向。
她有些不好意思：“辰樂，你剛剛跑的真快。我還沒來得及恭喜你。”
雖然她並不知道許辰樂的名次，但是場面話還是少不了。
許辰樂笑：“沒事。”
江棠見他不放在心上，也放鬆下來。
腦子一轉，想起許辰樂跑完那一幕，隨口調侃道：“剛剛那個妹妹很可愛啊。”
許辰樂目光一愣：“什麼？”
“就是，給你送水的那個女生。”江棠歪着腦袋想了想。
許辰樂伸手拿水的手縮了縮，靜了兩秒，對着她抱歉的笑笑：“我記不太清。”
江棠乾笑兩聲，知趣的不再開口。
得，拍馬腿上了。
許辰樂看了她幾眼，也沉默下來。
操場依舊鬧哄哄的，稱得他們這邊安靜的詭異。
江棠有些頭皮發麻。
幸好，這段時間沒有持續多久。
江薛弔兒郎當的提着幾瓶飲料回來。
“呦，病患。”江薛冷笑一聲，“捨得回來了？”
江棠翻了一個白眼，從他手裏搶走一瓶。
許辰樂倒是聽進去了：“姐姐，你生病了？”
“那可不？”江薛搶在江棠先一步開口，“相思病聽過嗎？傷腦子的病，可難治了。”
陰陽怪氣的。
江棠煩躁的踹了他一腳，對許辰樂解釋道：“沒有，別聽他亂說。”
許辰樂點點頭，目光向下，瞥見了江棠放在椅子下的藿香正氣液。
“中暑了？”
江棠有些頭疼，也懶得跟他說明，就這麼認了下來。
江薛：“呵。”
江棠深吸了一口氣，實在是忍不了：“你搞什麼鬼？”
江薛抱着手臂，語氣不善：“你倒是稱心了。又不是你被那系花罵了一頓。”
明白了。
原來是自己不痛快來找她的麻煩了。
江棠不跟他計較，畢竟是她的主意。她擠出笑容，將手中的飲料擰開，雙手遞給江薛。
十分的識相。
江薛撇撇嘴，灌了一大口飲料出氣。
許辰樂關心道：“姐姐，你不喝葯嗎？”
邊說邊拿起椅子下的藿香正氣液。
“別——”江棠立馬阻止，“我已經好多了。”
她一點也不想喝這麼難喝的葯！
許辰樂神色中還有幾分擔憂。
江棠有些慚愧，想了想，往許辰樂方向湊近了一些。
“你瞧，我臉色好得很。健康，懂嗎？”她努力仰着臉，讓他能仔細的看。
許辰樂沒料到她突然一下靠近，整個人僵住。
江棠膚色細膩，白裏透紅。眼波流轉，嘴唇水嘟嘟的。
許辰樂倏地覺得口乾舌燥起來。
他強作鎮定的點了點頭，挪開了視線。
江棠見他不再糾結，開心的坐正了身。有閑心聊起天來：“江薛，你下午也是長跑。”
江薛懶洋洋的‘嗯’了一聲。
“顧衡也是。”她嘴角翹了起來。
江薛不屑一顧的嗤笑：“你不會以為他是跟我比賽吧？”
“不是嗎？”
“學生和老師是分開的。”
江棠聽后斜睨了他一眼，一本正經：“挺好的，這樣你就不用丟臉了。”
江薛：“……”
江棠翻找出之前被她塞在椅子下的項目順序單，手指着一個個劃過。
劃到末尾時，才看見顧衡參加的項目。
看來有得等了。
江棠從背包里取出一把遮陽傘，打開撐在頭上。
“江薛，比賽的時候喊我一聲。”她挪了挪，找到了一個較為舒服的姿勢。
這太陽曬得她，實在是困得很。
江薛沒有回答她。
她也不在意，就這麼沉沉的睡了過去。
半夢半醒間，感覺有個視線好像一直在注視着她。她不適的轉過身，將臉埋進衣服里。
***
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倒數第二個項目了。
沒人喊她，她是自己醒的，運氣實在有些好。
江棠揉揉眼睛，腦袋有些懵。
她仰頭打了一個哈欠，瞥見頭上還頂着那把傘。但她的手卻是空的。
傘柄不知什麼時候落到了許辰樂手裏。
他右手握着傘，輕輕的靠在椅背上，也睡著了。
這麼仔細一看，他的睫毛也很長。眼睛闔着，顯得單純又無害。
兩人剛剛像是依偎着睡了一般。
江棠腦中閃過了一個念頭。但速度太快，她沒抓住。
她努力回想了一下，還是放棄了。
底下已經開始了比賽，是江薛的長跑。
怪不得見不着人。
江棠琢磨了一下，拿了瓶水走下觀眾台，來到了跑道邊。
長跑是個比耐力的項目，運動員一圈接着一圈的繞。
前幾圈看起來都千篇一律，觀眾大多都嫌枯燥無味，又不願意站在太陽底下暴晒，三三兩兩的躲到不遠的陰影處，等到最後一圈再走出來加油打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