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江棠終於意識到那人在喊她。
她面無表情的看過去。
男生微側着臉，眼睛透亮的、溫潤的直視着她，還摻着一絲揶揄。
江棠腦子遲鈍的思考着。
怎麼越看越眼熟……
男生也不解釋，好整以暇的等着她。
她擰着眉，半晌后猶豫的開口：“……辰樂？”
許辰樂似笑非笑：“不認識我了？”
江棠猶如被五雷轟頂，嘴巴張着，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這、這變化也太大了吧？
男生的碎發散落在額前，薄唇微抿着，白皙無暇的皮膚透出光亮。
平常的許辰樂戴着眼鏡，讓人看不清他的面容，就是個乖巧的大男孩。而如今倒騰了一下，好看的像個十八線的小明星。
害得江棠一下子沒認出他來。
後知後覺的局促與尷尬將江棠佔據，她乾笑了兩聲：“不好意思啊辰樂，我剛剛在想事情，腦子沒轉過來。”
許辰樂目光幽深，輕笑一聲：“沒關係。”
大約是他們倆的動靜有些大。趴着的江薛扭了扭身子，不耐煩的支起頭看過來。
“呦，這不是306花美男嗎？”他視線在江棠和許辰樂身上轉了一圈，不懷好意的說。
他拖着尾音，聽起來酸溜溜的。
江棠聽出點味道來了，江薛這是有危機感了。
江薛一不順心，她就暢快了。
江棠挪着身子轉向他這一邊，幸災樂禍的說：“怎麼著？你這是嫉妒別人長得比你帥？”
也不是故意幫許辰樂說話，只是單純的想讓江薛心塞。
江薛嗤笑一聲：“男子漢不拘小節。”
他挺直背，表情嚴肅，斜視着江棠，像是真的滿不在乎。
江棠根本不吃他這一套：“那你打什麼耳洞？”
江薛的脊背一下子聳拉下來，他發覺他無法反駁。
他其實還挺臭美的。
江薛惱羞成怒的撇過頭，不接茬。
江棠樂了，笑盈盈的看向許辰樂：“謝謝你啊，讓他認清自己。”
許辰樂忍俊不禁。
江薛瞪了她一眼。
安靜片刻。
顧衡走了進來。
江棠左顧右盼的目光像是瞬間找到了目標，定在了他身上。
他從容不迫的走到講台。
許辰樂扯了扯江棠的衣角：“姐姐。”
江棠艱難的將視線從顧衡身上移開。
“怎麼了？”
許辰樂靠近她耳邊，悄聲說：“我問到顧老師的喜好了。”
溫熱的氣體噴在江棠的耳朵上，痒痒的，她渾身一抖，忍不住縮了縮。
江棠有些無措：“這、這樣啊……”
許辰樂：“姐姐下課後有空嗎？我們找個地方好好說。”
江棠抬眼看了看顧衡。
思索起來。
原本的計劃是，下課後找顧衡給自己補上之前的課程。但是許辰樂這邊有了新的進展……
江棠短暫的糾結了一會兒。
然後對許辰樂點點頭：“辰樂，我等等跟你一起走。”
許辰樂莞爾。
顧衡今天上課的節奏很快，江棠聽起來十分吃力。
屏幕上的知識點還沒記完，下一頁就接踵而來。
許辰樂察覺到，有時會耐心的點撥她幾句。
他聲音柔柔的，解答問題直指重點，江棠漸漸地掌握了幾分。
期間她還主動向他詢問了幾個問題。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兩個腦袋慢慢的湊到一起。
顧衡其實一進來就注意到了江棠。
他尚記得昨晚她扭扭捏捏的跟自己說不舒服沒來上課的話，沒想到今天就神采奕奕的坐在教室中。
顧衡講到一半的時候，瞥了江棠一眼，發現她貌似沒在認真聽課。
腦袋時不時轉到旁邊和一個男孩講話，十分入迷。
顧衡手上點着鼠標翻動着演示文稿，腦中莫名想起之前江棠說起的失戀。
他狀若不經意的掃了那男生一眼。
恰巧此刻許辰樂也抬眼看了過來，與他的視線對上。
空氣中似有火花交匯。
顧衡定了幾秒鐘，不動聲色的移開了目光。
這個男生，好像對他抱有敵意。
***
下課後。
周圍的同學都開始收拾東西。
而江棠還低頭看着攤在桌上的書本，灰心的嘆了口氣：“怎麼辦？大家都要走了。”
許辰樂溫聲道：“沒事，講完這道題我們再走。”
一旁的江薛不客氣的拍了拍許辰樂的肩膀：“兄弟難為你了。”
隨即毫不留戀的拿起書本，悠悠的走出教室。
不一會兒，教室只剩下零星幾個人。
講台上的顧衡還沒走，身邊圍了一圈的學生在問問題。
江棠透過人群張望了一下，眼裏滿是羨慕與嫉妒。
一隻修長白皙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她回過神，轉頭看去。
許辰樂笑着：“我們快點講完吧。”
江棠有些慚愧，正色道：“嗯嗯，麻煩你了辰樂。”
她強迫自己進入到狀態里。
沒過多久。
江棠再次抬起頭的時候，只剩顧衡一個人在講台上。
他正不緊不慢的關電腦。
教室里只有他們三個人，這會兒江棠沒在聽，許辰樂也沒接着繼續講。
一片沉默中，只能聽見器械相互碰撞的聲音。
江棠抿抿嘴，不知道是不是應該打個招呼。
但又覺得現在的場景，似乎不管做什麼都有些尷尬。
她撓了撓頭。
就在她糾結的期間，顧衡已然整理好了東西。
他拿起教材，神情寡淡地掃視了一圈，接着目不斜視的走出教室。
“……”
江棠目瞪口呆的看着顧衡的背影，一句‘老師好’卡在了喉嚨里。
什麼情況？被無視了？
許辰樂安慰道：“他可能不想打擾我們。”
這句話聽起來怎麼這麼怪呢？
江棠皺起眉頭。
***
許辰樂帶她到了一家校外的咖啡館裏。
就在小吃街裏邊。
透過玻璃往外看，能看見‘劉哥燒烤’的招牌。
許辰樂指了指，對着江棠說：“等等一起吃個飯嗎？”
江棠端着一杯拿鐵，感覺腦子亂成一團。
“不了，我晚點有點事。”
她抱歉的對許辰樂笑笑。
許辰樂表示理解。
江棠低頭抿了一口咖啡，瞧了瞧許辰樂的臉色，直接開口：“辰樂，你上次問到些什麼？”
許辰樂收斂了些笑意：“我找了一位前輩問了下。”
頓了頓，帶着幾分同情的口吻：“顧老師好像不喜歡年齡比他小的。”
聲音不急不緩，卻像平底一聲驚雷，在一瞬間震傻了江棠。
她安靜了幾秒，結結巴巴：“什麼？”
江棠原本懷着希冀，以為能聽到一些有利的消息。譬如顧衡的愛好，這樣她就能對症下藥。
結果一上來，就直接否定了她的可能。
在悲傷、震驚交雜的心情中，江棠還品味出了一些好奇。
顧衡居然會喜歡年紀比他大的？
不能吧……
在江棠的認知中，喜歡年紀大的都是一些幼稚、羸弱的小白臉。
而顧衡分明不是這一卦的啊！
半天，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這消息，準確嗎？”
許辰樂：“這位前輩，好像和顧老師是一屆的。”
“……”
江棠突然後悔問起這件事情。
她調查過顧衡。
他因為成績過於優秀，曾經跳過級。
所以到目前為止，他還是本校最年輕的一個老師。
走到他現在的位置，也不過剛剛二十四歲。
相反，江棠上學的時間晚，比周圍的同學都大了一兩歲。
但即使這樣，江棠依舊和他差了有四歲。
本來在江棠心裏，年齡並不是什麼大問題。況且四歲，真的不算多。
但許辰樂的消息一出來，這四歲就變成了無法跨越的鴻溝。
江棠愁眉苦臉。
她安慰自己，別人看見的不一定就是真實的顧衡。
這件事的真實性還是有待考量。
畢竟她實在不能接受顧衡喜歡年紀大的。
她腦中浮現出一副畫面。
顧衡半露香肩，又肥又老的阿姨拿着一根油亮亮的辮子，對着他陰惻惻的笑。
江棠抖了抖。
暗罵自己幹嘛想像力這麼豐富。
她真誠的對許辰樂說：“辰樂，今天先到這裏吧。”
每次從他那邊聽到的都是壞消息，江棠決定再也不向他打探了。
許辰樂的表情淡了下來，神情說不清道不明。
“好。”
江棠沒有多想，滿心都是顧衡的破事。
她對着他頷首，說了聲再見，拿起包就推開門揚長而去。
許辰樂一動不動的坐在位置上，直直的盯着她的背影。
***
三樓辦公室中。
空出的辦公桌里，只余顧衡一人在默默且專註的敲着鍵盤。
“嗒嗒。”
兩聲敲門聲響起。
顧衡被打斷，語氣頗為冷硬：“請進。”
‘吱’地一聲。
緩慢且刺耳。
顧衡擰着眉看過去。
開着一半的門中間，逆着光站立着一個瘦長的身影。
顧衡看不太清，沒出聲。
許久，那身影終於晃了晃。
抬起腳向前走了一步。
“……老師。”
顧衡怔了怔。
“江棠？”
“嗯。”江棠輕輕應了一聲。
但卻依舊立在原地，沒再靠近一分。
顧衡不解：“怎麼了？”
剛才江棠一頭熱就過來了。
直到現在正對着顧衡，才發覺腦子一片空白。
顧衡也沒催促她，只是靜靜的將目光放在她身上。
江棠半天憋出一句：“……我有些問題。”
好像這是唯一併且有用接近他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