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顧衡聞言，將視線收回，下巴微微抬起，向她示意：“進來吧。”
語畢，動作又一頓，想起了什麼：“你……是不是害怕進來？”
江棠慌張的擺擺手：“沒關係。”
她在門口躊躇了一會兒，輕輕關上門走進來。
也不是第一次和顧衡獨處一室了，也不知道哪裏來的緊張情緒。
她走到顧衡桌前，下意識的握了握手指。
空的。
江棠驚恐的看過去。
想起自己把書忘在許辰樂那裏了。
“……”
剛才沒想太多，現在自己空手過來，怎麼都不像來問問題的。
顧衡安安靜靜的看着她。
江棠硬着頭皮，主動承認錯誤：“老師，我忘帶教材了。”
氣氛有一瞬間的凝固。
顧衡坐着，伸出手在桌面上翻了翻，拿出一本教材，推到她面前。
“坐吧。”
江棠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她鎮定自若的翻了翻書本。
幸好今天上課聽了不少，不然連講到哪裏了都不知道。
她的手指停頓在了最新講的一個章節。
就問這個吧，江棠想。
於是她坦然地抬頭。
卻毫無徵兆、直直的撞上了顧衡目光。
他剛才居然一直在看着她。
江棠心頭一跳。
“看好了嗎？”顧衡氣定神閑，率先開口。
江棠：？
一時間分不清他是在問她看教程還是看他。
江棠咽了咽口水：“看好了。”
兩個都看好了。
顧衡點點頭，將書本轉了個方向。
他稍稍斂目，眼睛掃視着書面上的知識點。
江棠經過上一回的教訓，不再敢多看顧衡。努力的將目光固定在書上。
她正襟危坐，大氣不敢喘。
不過兩分鐘，顧衡坐直身子。
他拿着一隻鉛筆，指着書上的知識點，問道：“這個你懂嗎？”
不懂。
江棠實誠的搖搖頭。
顧衡收回筆，將它在骨節分明的手指間玩轉。
“我之前給你的資料看過嗎？”
沒看過。
但是不敢說。
江棠慢吞吞的說：“看過……一點。”
顧衡手倏地停住。
江棠注視着他的動作，頭皮有些發緊。
‘啪’地一聲。
筆被扣按在桌面上。
江棠身子一震，睫毛似蝴蝶煽動翅膀般顫了顫。
顧衡不咸不淡的開口：“那本資料里很多知識點。”
江棠立馬應和：“我回去就把一本背下來。”
顧衡眉梢一挑：“什麼？”
這句話其實沒經過腦子就被江棠脫口而出。
她確實是慌了神。
方才顧衡的模樣，像是要找她麻煩一樣。
既然他說都是知識點，那就一本都學會好了。
思路是沒錯的。
只可惜腦子不太好使。
江棠忐忑不安的瞅了瞅顧衡。
他顯然是將自己的話聽得一清二楚的。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江棠不怕死的重複了一遍：“我回去就把一本書背下來。”
逃過一劫算一劫吧。
顧衡盯了她一陣，突然眉目舒展開來。
“也行。”
江棠鬆了一口氣。
然而，下句話卻讓她一口氣沒提上來。
顧衡輕描淡寫：“下周我來抽背。”
江棠：？
等、等等？
她沒聽錯吧？她把自己玩進坑裏了？
先不說她會不會去背那本資料，一周時間，會不會也太短了些？
江棠語氣中儘是荒唐：“老師，今天周三啊！”
顧衡頷首，表示自己非常清楚這個事實。
“你既然這麼有自信，正好證明一下自己。”
誰有自信？哪位？
江棠感覺天都塌了。
顧衡自顧自蓋上書本。
既然她還沒有看資料上的知識點，今天也沒什麼好講的。
他再起拿起桌面上的鉛筆，像是隨口聊起問：“那個男生就是你的失戀對象？”
“……”江棠腦子一懵，這話沒頭沒尾的，“什麼？”
顧衡沒接話，他手中懶懶的拿着一支筆，倚在靠椅上，神色淡淡的看着電腦屏幕。
江棠維持着怔忪的表情，大腦飛速運轉。
……失戀對象？
不就是你嗎？
難道……
電光火石間，江棠想起今天在教室里的場景。
不會是在說許辰樂吧？
大抵是江棠思考的時間有點久，顧衡將眸光轉移到她面上，意味深長，緩緩開口：“找對象不能光看長相。”
“……”
什麼玩意兒？
她琢磨着他這話，覺得哪哪兒都不對。
他好像也是因為長相被她看上的……
不過，他這意思是不是在嘲諷自己是個只會看外表的花痴？
江棠遲疑地解釋：“老師，那男生和我不是那種關係。”
顧衡打字的動作一頓。
江棠為自己辯解：“而且……我也不光看長相，我還看——”
她上下打量着顧衡，找尋着除了他光鮮亮麗的外貌之外剩餘的優點。
顧衡半天沒聽到下文，瞥了她一眼。
江棠腦子一抽：“還有腦子好！”
“……”
又安靜下來。
顧衡眼睫動了動，眼睛裏掠過一絲詫異。
江棠尷尬的撓自己的腿。
半晌。
“挺好的。”
顧衡說。
***
江棠沒在辦公室多待，出來后直奔地鐵站，她現在的首要任務不是顧衡。
江棠一到家就往房間裏面鑽。
陳琳萍在客廳端着碗葡萄，跟在她屁股後面。
“你這麼急着做什麼？先出來吃水果。”
陳琳萍向來是寵她到不行，像是打定主意要養出她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壞毛病。
江棠背對着她，不停翻弄着自己的書櫃。
“媽，你是不是又進我房間了？”
書櫃裏的書被江棠一本本地拿出來，卻始終找不到目標，她急的額頭冒汗。
陳琳萍倚着門，手上捻着葡萄，不以為然：“對啊，我趁你不在收拾了一下。不是我說，你房間也太亂了，你自己看着不糟心嗎？”
“……”
她不耐煩道：“媽，我不是都說了不要進我房間嗎！”
江棠有個習慣。
就是不喜歡別人觸碰自己的東西，家人也不行。
日常她父母也順從她，基本不進她房間。
但是陳琳萍時常會冒出想替她整理房間的衝動。
一個有潔癖，一個強迫症。
陳琳萍自知理虧，畢竟她答應過不隨意動江棠的東西。她訕訕的說：“我也沒怎麼動，就掃個地什麼的。”
江棠深吸一口氣，指着桌面：“我之前放在這裏的書呢？”
陳琳萍低下頭，回想了一下。
“是不是深藍色的那本？”
“對對。”
“噢。”陳琳萍恍然大悟，“我以為是江薛的，放到他房間去了。”
江棠來不及發脾氣，急匆匆的走出房門，繞到江薛房間前。
她拉開江薛的書櫃翻找一番，最終在幾本專業書的縫隙間找到那本資料。
那本，下周要被抽背的資料。
江棠鬆了一口氣。
轉過身，陳琳萍還跟在後面。
江棠扯扯嘴角，接過她書中的水果盤：“好了媽，我會吃完的。”
語畢，她一手端着盤子，一手拿着資料回到自己的房間，並且鎖上了門。
接下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她鄭重其事的將資料放在桌面上，調整了下狀態。
小心翼翼的翻開第一頁。
“江棠，半個小時后出來吃飯！”
門外傳來陳琳萍的河東獅吼。
江棠手一抖，那頁薄薄的紙張落了回去。
“……”
江棠推開椅子，站起身。
使勁拉開了房門，不甘示弱地喊回去：“我不吃！我要學習！別打擾我！”
陳琳萍：“不吃就不吃！拿學習當什麼借口？”
“……”
江棠面色鐵青的關上門。
接下來誰也別打擾她！
她就跟這本資料死磕上了！
一連三天，江棠把自己悶在房間裏。
陳琳萍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湊近江興橋說：“她是不是中邪了？”
茶几上擺着花生瓜子，江興橋抓了一把放在手裏，邊塞嘴邊磕邊道：“有可能。從小到大你見她學習過嗎？”
陳琳萍搖搖頭。
“太反常了，絕對有問題。”
江興橋眯着眼睛分析到。
“要不咱們去瞅瞅？”陳琳萍下巴向江棠房門的方向抬了一下。
刺激感與好奇心使得江興橋一下興奮了起來。他扔下手中的瓜子，神采飛揚：“走走走。”
於是兩個中年人，彎着腰，踮起腳，肩並肩摸索到江棠的房門口。
江興橋將耳朵貼上去。
片刻后，疑惑地問道：“怎麼沒動靜？”
陳琳萍‘嘖’一聲，推開他貼在門上的身體：“我來。”
然後伸長脖子，將耳朵湊到門上去。
這時，房門微微動了一下。
瞬息間，木門摩擦地板的聲音響起。
房內的燈光隨着門的開啟照到他們僵硬的臉上。
陳琳萍緩緩地抬起來頭。
江棠正陰晴不定的俯視着他們。
“哎呀，我鍋上的肉差不多要燉好了……”
陳琳萍直起身子，邊說邊向外走去。
“對對對，我洗好的衣服還沒收！”
江興橋緊隨其後。
“……”
江棠面無表情看着她爸媽演戲。
等他們背影消失在視線后，江棠關上門，又回到了座位上。
書桌上已經亂成一團。
以那本深藍色資料為中心，四周又多出了許多五顏六色的筆以及便簽。
她揉揉了太陽穴，神色疲憊，眼下青黑一片。
利用這三天時間，她已經背了一半多了。
江棠給自己定下的目標是五天。
還剩下兩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