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一連幾天，江棠都沒去T大。
雖然不想承認，但她的確受到一點小打擊。
那天顧衡看她的眼神，分明帶着不認可和排斥。
江棠猛然醒悟，或許一開始不應該拿學生的身份接近他。
她給江薛打了個電話：“你知道顧衡的情史嗎？”
江薛：“你是不是覺得我一天到晚挺閑的？”
江棠翻了個白眼，沒敢說實話：“那你讓許辰樂接。”
一陣窸窣聲過後。
“喂。”
溫潤如水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江棠煩悶消散，直奔主題：“辰樂，你知道更多顧衡的偏向喜好嗎？”
如果他能想起是哪個前輩跟他說的就好了。
江棠倚在陽台上，樓下的茂密樹葉在她的俯視下，像一朵一朵綠色的花團。聽筒里好一會兒沒有聲音。
她納悶的拿開手機，瞅了眼屏幕。
還在通話中。
復貼在耳旁：“喂？”
許辰樂像是終於連上線，聲音輕輕的，聽不真切：“我不知道。”
江棠嘆了口氣：“哦，這樣啊。”
“謝謝你啊，那我先掛了。”她看着底下的花壇，有些心不在焉。
她拿着手機的手動了動。
“等等。”許辰樂開口。
江棠停住動作，附耳過去：“怎麼了？”
他的呼吸像是加重了幾分：“……也許，我可以幫你問問。”
江棠愣了一下，驀地笑開顏：“好啊，麻煩你了。”
“沒事，你加我微信吧，我到時候直接告訴你。”
“好。”
江棠掛斷電話。
片刻后，江薛發來了一個號碼。
江棠嘴裏叼着根勺子，趴在欄杆上，雙手操作手機加了許辰樂。
微風陣陣，江棠的頭髮都被吹到了腦後，她正面迎着風，閉上眼睛，感受着夏日鮮有的涼爽。
啊，夏天。
就應該吃燒烤。
尤其失戀這種事，需要暴飲暴食來消解。
她打開群聊，在‘四朵金花’里喊了一聲：晚上有人出來吃燒烤嗎？
蘇霖霖：減肥。
林菁：沒空。
何思芸：有！
得嘞。
江棠美滋滋的私聊何思芸約了時間。
時間尚早，她還可以再補一覺。
江棠走到房間，鑽進被窩，進入甜甜的夢裏。
晚上七點。
川流不息的商業街。
江棠坐在街邊的長椅上，百無聊賴的玩手機。
她來早了。
一般她等人，都會情緒異常煩躁，乃至於對那人破口大罵。
但她今日實在沒立場，於是一口悶氣憋在胸腔里，不上不下。總不能怨恨別人為什麼不來早點吧？
其實也不是不行。
畢竟十分鐘前她剛發了表示不滿的信息給何思芸。
“江棠！”
江棠抬頭，何思芸正在街對面舉着手喊她。
她走過去：“哼，終於捨得過來了。”
何思芸笑：“你來早了還能怪我？走，我帶你去吃那家超好吃的燒烤。”
她挽着江棠的手臂，邊哄着她，邊拉她走進燒烤店。
嘴上也沒閑着，給她介紹：“這是阿傑帶我來的，可好吃了。我上次就說帶你們一起過來吃。有你最愛的烤雞翅。”
江棠仔細聽着，抓住了重點：“阿傑是誰？”
何思芸抬着下巴，笑的像只狐狸：“我新男友。”
“又換了？”江棠一臉驚奇。
一個月前還聽她說戀愛了，對方叫阿倫。
“你知道的，我這個人比較容易陷入愛河。”
江棠嘴角抽了抽，這也太快了，刷新她以往的記錄。
何思芸長相嫵媚，雖然不及江棠和蘇霖霖，但是也有許多的愛慕者。不同於江棠和蘇霖霖兩個戀愛初級選手，她經驗豐富，自詡是戀愛大師，換男人如同換衣服。
還經常教導她們，人生得意須盡歡。
有次江棠實在忍不住，問她：“難道就沒有一個男的能留得住你？”
何思芸沉思了一會兒，說自己心裏其實有個白月光。
在她小時候，暗戀着鄰居家的小哥哥。只可惜後來輾轉搬家，連姓甚名誰都忘得一乾二淨，只記得一個模糊的輪廓。
她大放厥詞，只要讓她看見他，絕對能認出來。
江棠總結，談戀愛這事可能挺傷腦子的。
何思芸提前在燒烤店預定了座位，在玻璃窗邊。
燒烤店裝修小資，像是情侶必吃店榜單上的一員。店裏播放着爵士音樂，二人桌上，還擺着香薰蠟燭和一隻玫瑰花。
浪漫有情調。
江棠有鼻炎，自小對氣味敏感。這桌上放的香薰味道劣質，她靜坐了一會兒，逐漸頭暈腦脹。忍無可忍，她伸了伸脖子，一口氣吹滅了蠟燭。
何思芸還沉浸在周身環境帶給她的視覺享受中，見江棠這麼破壞氣氛，沒好氣的說：“你是不是一點浪漫基因也沒有？”
江棠面無表情：“浪漫如果需要犧牲掉我的鼻子，我寧願沒有。”
她想不明白，吃個燒烤為何要搞得這般複雜。
江棠在她們的團體中向來是個團寵的存在，何思芸犟不過她，也就隨她去了。
用鐵叉子串着的燒烤被擺在白瓷盤上，醬料在盤子邊上畫成了裝飾。
江棠味同嚼蠟。
吃個燒烤吃出了西餐的味道。
她下午時，腦中幻想的明明是炎熱的夏天，河邊的攤位，暢飲的啤酒和冉冉升起的煙火氣。
而現在坐在這裏，即便味道的確不錯，但就是不爽快。
江棠有點強迫症，如果自己想吃什麼，就非得吃到，否則一整天都不舒服。
她胡亂應着何思芸的話，心裏卻在計劃少吃幾串，等等回家的路上在街邊買點正宗的烤串。
一頓飯很快就在何思芸單方面分享戀愛過程中結束了。
江棠違心的說著好吃，又以身體不適拒絕了何思芸逛街的邀請。
兩人告完別，一個向東走，一個向南走。
江棠讓出租車司機停在了距離她家還有幾百米的地方。
下了車，往反方向走。
在這條街邊，有個很出名的燒烤攤。
年份也很久遠，似乎在她上小學的時候就一直開在這裏了。
時間挺晚了，攤子外面擺的作為坐滿了人。
江棠熟練地走到攤子前，挑選起食材。
嗯……雞翅、牛肉、五花肉、土豆還有……
就在她手上剛拿起一串韭菜的時候。
“江棠？”
不是吧，被抓包了？
她心事重重的轉過身，又一下怔愣在原地。
如雕刻般完美的臉孔，平靜無波的眼神凝視着她。
顧、顧衡？！
***
兩小時前。
顧衡接到一個電話。
林亦在手機那頭叫喊着：“救命，我車子拋錨了！”
顧衡語氣平淡：“你應該打給保險公司。”
林亦裝作聽不懂：“車被拖走了。你來接我吧，我在xx路。”
顧衡額角跳了跳，掛斷電話。
此時的書房只有一盞枱燈開着，顧衡面容一半在燈光下，一半在陰影里。
他靜坐了五分鐘。
然後忽地起身，拿起椅子上的外套和鑰匙打開門走了出去。
“我就知道你不會不管我。”林亦坐在副駕駛上，洋洋得意。
顧衡一語不發，臉陰沉的厲害。
林亦依舊不怕死的在旁邊叨叨。
他又說：“我餓了。”
顧衡目不斜視的開車。
林亦瞧着窗外，突然興奮了起來：“誒誒，前面有燒烤。停一下。”
都是乾淨整潔的行人路，一個破舊的燒烤攤在其中很是突兀。
顧衡本不想搭理他，只是目光不經意間瞥了過去，看見燒烤攤上一個略微眼熟的身影。
“你要是不停，我今天晚上就住在你家了。”
顧衡慢慢踩下剎車，將車停在路邊。
“……”林亦突然頓悟了自己有多不受歡迎。
顧衡睨了他一眼，解開安全帶，下了車。
不顧林亦在身後的哇哇大叫。他緩緩走近燒烤攤，看着背對着自己的女生，帶着絲不確定的開口：“江棠？”
江棠漫不經心轉過身，接着表情就在他的注視下變得滿是驚嚇。
還真是她。
“老、老師？”江棠結結巴巴。
顧衡頷首，問她：“你怎麼在這裏？”
她睜着貓兒似的圓眼，神情惶恐：“買、買燒烤。”
顧衡蹙着眉，懷疑自己是不是太凶了，怎麼怕成這樣。
身後林亦罵罵咧咧的趕過來：“顧衡，你別以為你能那麼容易的甩下我！我告訴你，我今天住定你家了！”
走到面前，他才發現和顧衡對站着的女生。
二人只見瀰漫著一股被稱之為‘尷尬’的氣氛。
林亦：？
這小子開竅了？
他仔細觀察了下那女生，小心開口：“這位是……”
顧衡回過神，介紹道：“我的學生。”
哦，原來不是他想的那種關係。
林亦有些失望，但還是面露微笑：“你好，我也是T大的學生，算起來也是你的學長。”
哪門子學長？在場就她一個不是T大的。
江棠強撐着笑容：“學長好，我叫江棠。”
顧衡沒說話，林亦卻是個自來熟，他熱切十足：“學妹大幾了？是哪個專業的？上顧衡的課挺辛苦的吧？”
江棠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滿腦子在想怎麼編謊言，吞吞吐吐：“……大二、計算機、不辛苦。”
林亦眯了下眼睛，他看出來了，這也是個不善言辭的。他瞅了瞅顧衡，又瞅了瞅江棠。
罷了，兩個悶葫蘆自己說去吧。
他不帶走一片雲彩的走了，留下顧衡和江棠你看我我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