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預謀篇 第十三章

清莘殿，皇上靠在龍椅上閉目養神，周富海端着些點心進來，輕輕的放在桌子上，回身拿起掛在一旁的披風披在皇上身上。

“嗯？”皇上迷糊的睜開眼睛。

“皇上恕罪，老奴罪該萬死，竟把皇上吵醒了，”周富海見此，連忙跪下請罪。

“起來吧，你也是擔心朕，何罪之有，”皇上坐正身子，看了眼他帶來的點心，突然眼睛一亮，“皇后做的？”

“回皇上，正是皇後娘娘做完送來的，皇後娘娘還吩咐老奴要看着皇上吃完，”周富海見皇上面上帶着些笑容，便鬆了口氣，站了起來。

“唉，”皇上吃了幾口，嘆了口氣。

“皇上還在煩惱季大人的事？”周富海幫皇上倒了杯茶。

“季鉉跟着朕征戰沙場多年，朕還曾被他救過幾回，朕能打下這天下，其中也有他的功勞，現今他因欠錢一事死了，也是有朕的不是在裏面，”皇上撫摸這左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話頭一起，就不免有些回憶湧起，當年那些隨着他打天下的朝臣往事一一湧上心頭，“老咯，老咯，”皇上感嘆。

“皇上這樣就稱老了，那老奴這個半身入黃土之人又要怎麼說？”周富海輕笑。

“你啊，”皇上忽的笑了起來，“也就你敢不忌諱的在朕面前提起這些。”

感嘆了半天，皇上這才恢復嚴肅的神色，“召老四來一趟。”周富海領旨退下，前往偏殿喚殷鉦琰前來。

殷鉦琰這幾天想了許多對策，一一列下來后，再把對策叫人送去琰親王府給邵荁韻看看還有什麼需要補充修改的。

於是這邊的殷鉦琰正巧拿了邵荁韻的書信，和殷勻櫟正在探究。

“這，”殷勻櫟有些驚嘆，“四哥，後院後宮不可...”

“噓，”殷鉦琰搖頭，示意他不要說下去，殷勻櫟瞬間明白，默默的跟着殷鉦琰研究起邵荁韻的書信。

邵荁韻在信中先是肯定了殷鉦琰的幾個建議，隨後補充了一些自己的意見：首先呢，王爺在信中提到的安撫季鉉家屬，妾將自己的想法和王爺的結合起來，妾認為可從四方面入手，一是給季鉉兒子派御醫看病，二就是風光大葬季鉉，三就是把催債的派去守靈位道歉，同時，到時候還需他們抬着季鉉的棺材直到下葬，四就是皇子到場追悼。

而安撫百姓很簡單，就是皇上大壽，這次大壽與民同樂，可在京城設棚施粥或者施藥，具體就是有益於百姓。而催債，妾想，這一次王爺是退避不掉的了，既然推不掉，王爺何不就自己推薦自己呢。

“看來，小四嫂與四哥的想法不謀而合，”殷勻櫟感嘆。

“王爺，”炎拾敲門喚道，“周公公來了。”

殷鉦琰和殷勻櫟對視一眼，把信藏了起來，“讓他進來吧。”

“老奴請四王爺，十三王爺的安，”周富海行禮。

“周公公免禮，”殷勻櫟上前扶了一下周富海，“周公公此時前來，是父皇有何事吩咐嗎？”

“回十三王爺的話，皇上召見四王爺到清莘殿一趟，看樣子，是有大事相商，”周富海視線往殷鉦琰放，眼神中多了些東西，只有殷鉦琰看到了，殷鉦琰瞭然的點點頭。

“兒臣參見父皇，”殷鉦琰一進門，就看到愁眉未展的皇上正靠在龍椅上看奏摺。

“起來吧，”皇上看了一眼殷鉦琰，隨後把目光放回到奏摺上。“之所以叫你來，是因為看到這些皇子中，也就你的建議還有可行性。”

殷鉦琰這才抬頭看向皇上，“父皇謬讚了，兒臣的建議能讓父皇看上，是兒臣的福分。”

皇上聞言，嘴角輕揚，“你就是這般不浮躁的樣子像極了朕，”皇上放下奏摺，“你在奏章中說到先安撫季鉉家屬，但具體如何安撫，你並未詳細說明，現在是否能說明白呢？”

“啟稟父皇，兒臣認為，可先把季鉉的遺子的傷勢治療好，好讓季家留個后，以慰藉季大人的在天之靈，除此之外，將此次不知輕重的下人罰到季大人靈前守靈致歉，並風光大葬季大人以正其名，還季大人的名聲，隨後，兒臣願前往季府追悼，”早在來之前，殷鉦琰就把自己的想法告知邵荁韻，沒想到邵荁韻的想法與自己不謀而合，而且還想出了皇子到府追悼的想法，於是，他便把兩人的想法結合起來，悉數陳給皇上。

“你可知，去了季府，少不了會遭人冷眼，”皇上倒是沒有想到殷鉦琰會想到這一點，現在人人都想避開季府，畢竟去了季府會遭受什麼都不得知。

“季大人陪父皇征戰沙場，守着邊關二十年，若不是因為他的舊傷複發，不得待在邊關，想必現在還在為父皇守着邊關，也不用遭受如此對待，再者，兒臣小的時候季大人還曾幫兒臣在母后那裏解了罰，所以兒臣去祭拜他是應該的，”殷鉦琰解釋道。

“很好，連太子這個他曾教過武藝的徒弟都沒有想過這一點，”皇上苦笑道。

“父皇，太子估計是沒臉去見師母，畢竟如果去催的人是他手下的人，至少知道這是太子的師傅，會給時間準備，現在發生這樣的事情，太子也......”殷鉦琰秉持這一項的作風給太子開脫，皇上心裏一驚，難道經過催債一事，老四已經猜中他心中的打算了？，所以又跟之前一樣護着太子了？這可不行，這樣若日後太子真的靠不住，老四又不發展自己的支持者，以後可如何進行下去？

“那你就去把季府喪禮一是全權負責，有什麼難處就直接向朕...”

“皇上，邊關急報，”周富海推門走進來，打斷皇上的話語，皇上便讓殷鉦琰起來，站在一邊跟着聽，殷鉦琰連忙行禮起身。

“啟稟皇上，鎮東將軍來報，征東將軍得知季大人去世的消息，煽動邊關季大人的舊部發動暴亂，，想要到京城向皇上討個說法，”一將士努力壓制自己的氣息，生怕因為自己的一個不小心說錯了什麼耽誤戰報。

“終究還是來了，”皇上聞言喃喃自語，征東將軍曾是季鉉最得意的手下，立下赫赫戰功，現今季鉉出事，他怎麼可能會善罷甘休。

“父皇，”殷鉦琰看着皇上苦惱的樣子，想了想，上前道，“兒臣記得，江南巡撫與征東將軍是摯友，不如，請邵大人出面，親自向征東將軍解釋？”

“為何？”皇上看了一眼殷鉦琰，“為何先想到的是解釋，而不是調動其他人鎮壓？又或者，解釋后呢，你又要怎麼做？”

殷鉦琰沒想到皇上會這麼問他，他愣住了，但是皇上還在等他回答，見他獃滯了，便出聲提醒，“啟稟父皇，征東將軍是季大人的舊部，此次暴動的也全是季大人的舊部，如果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讓其他人去鎮壓他們，反而會引起人心不穩，加上征東將軍守着邊關多年，功勞苦勞一大堆，出兵鎮壓未免令人心寒。再者，既是因情而暴動，何不用情化解？”殷鉦琰連忙跪下道，“再然後，父皇說後續如何？兒臣還沒有想出來。”

皇上聽到他後面存了心思，他在心裏輕笑，老四這還是想要留情，手下留情，也好過失去一員大將，“嗯，你先去處理季家一事，周富海，把其他的皇子還有大臣叫來，我倒要看看，誰的決策能勝過老四，勝不過，就依老四所言的去辦。”

殷鉦琰倒是沒想到皇上會這樣當著他的面說出來，“怎麼，還要跪在這裏聽別人的想法是否能勝過你？”

“兒臣不敢，兒臣告退，”殷鉦琰連忙行禮退下。

一早，邵荁韻請完安便讓纖纖安排她回邵府的事，等邵荁韻將書信交給炎拾時，已經是巳時了，邵荁韻不敢再耽誤時間，連忙坐上馬車前往邵府，邵荁韻這次來並沒有告訴邵慳，因此到的時候，邵府的人都十分的驚訝。

“父親在哪裏？”一進門，邵荁韻便問道。

“老爺在書房，”下人連忙回道。

“我先去書房，你跟母親說一聲我來了，”說完，就抬步往書房走去。

“爹爹，”邵荁韻輕聲喚道。

“慧側妃怎麼來了？天寒地凍的，肚子裏還懷着孩子，萬一不小心滑倒了怎麼辦？”邵慳看到來人，既歡喜又擔憂。

“女兒此次前來，是有點事想跟爹爹商量，因此沒想驚動太多人，”邵荁韻示意纖纖把門關上。

“我知道你因什麼前來，你先看看這個，”邵慳把手中的密信遞給她，邵荁韻接過，“這是...”

“邊關急報，征東將軍調兵準備造反，”邵慳扶着自家女兒坐下，“一但他造反，邊關那些蠢蠢欲動的小國估計也會乘虛而入。”

“爹爹，女兒記得征東將軍與您是好友？”原主的記憶並沒有消除，因此她父親的交友圈她是知道的。

“是，”邵慳點頭，“所以在接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就已經在想着寫信給他，但是，我不知道該如何寫？”

邵荁韻一下子就明白了邵慳的意思，朝廷到現在還沒有給出解決方法，他就算是想勸，也要朝廷給出態度。

“女兒與王爺已經想出對策了，爹爹聽聽看如何？”邵荁韻把這兩天的書信內容一一說了出來，邵慳聽完，不免有些驕傲，這是他的女兒啊，哎，要是個男兒，估計都比阿珩那個臭小子官還要大了。

“想法是好的，但是，你可有想好派誰去？”邵慳問。

“不用想也知道，王爺肯定會推自己去，”邵荁韻無奈的說。

“解鈴還須繫鈴人，你剛剛也說了，催債的人都要去守靈，那麼，他們的主子呢？”邵慳問。

“爹爹，有的時候，主意還是要留點缺陷的，”邵荁韻笑了笑，邵慳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所以，你在信中才沒有提出這一點？”這鬼丫頭，是在想盡辦法讓殷鉦琰的鋒芒不要早些露出來。

“想法是好的，”邵慳沉默了一會再度開口，“但是既然存了心思要坐上那個位子，鋒芒早晚還是要露出來。”

“晚一點露出來，就晚一點危險，就如現在的八王爺，太早露出來，不就被皇上打壓了嗎？”邵荁韻回道，“太子說到底還是皇上最愛的兒子，皇上還是存了希望的。”

邵慳輕嘆，當初的四王爺，他也是不看好的，要不是這些年邵賧珩在他門下，他也不會過多關注他，現在看來，確實不失一個好的人選。

“既然如此，我現在就進宮一趟，你吃過午飯便走，不要和我撞上，否則...”邵慳嚴肅的吩咐道。

“女兒明白，”邵荁韻點頭，“女兒進門時聽見爹爹要進宮一趟，所以就先來見過爹爹。”

邵慳滿意的點點頭，打開門時，邵母已經在門外等着了。

“老爺是要進宮嗎？”邵母輕聲道。

“是的，夫人，慧側妃好不容易回家省親，夫人需好好招待，”邵慳點頭，兩人眼神交流一番后，邵慳便抬腳回房間換衣服。

“娘親，”邵荁韻上前，“許久未見，娘親身體可好？”

“多謝慧側妃的關心，最近身體很好，”邵母笑道，“還請慧側妃移步大廳。”

邵荁韻點頭，伸手環着邵母的手臂，前往大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