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追亡逐北
乘勝追擊，趁你病要你命。徐榮所部一如之前對面的涼州精銳所作所為，把敗軍像趕羊一般尾隨跟進。
刻意控制着追擊速度與方向。穩紮穩打、不緊不慢，始終與大股敵軍保持着一段恰到好處的距離，足以讓大部分騎卒看起來以為拚命逃跑就可以逃脫，從而喪失反抗的勇氣。
而對於偏離戰場主方向逃跑的小股騎卒，則分出適量的騎兵放開速度追砍斃命，令敗軍無暇思索，本能朝着後方涼州部隊開進的方向逃去。
偶爾有個別敵軍馬失前蹄而摔下馬來，又或者是馬匹脫力不再奔馳，徐榮軍也不客氣，當即砍瓜切菜般屠戮一空。
兵刃入肉聲、馬匹嘶鳴聲、痛苦哀嚎聲，如同無形的鞭子，抽打在逃跑的敵軍身上，令他們惶恐焦躁，拚命抽打坐騎放馬狂奔。畢竟，只要跑的比同伴快，活命的就是自己。
就這樣一逃一追，很快就迎頭直面了牛輔部開進的大隊人馬。一眾步卒看着放馬狂奔的己方騎兵，看着丟盔棄甲的狼狽模樣，不用說都知道已然敗了。
惶急之下，眾人反應不一而足。有的立即轉身向城池方向逃跑，有的向兩側推擠，試圖給騎卒閃出通過的空當，還有的在軍官呼喝敲打之下勉強維持住陣形，準備與朝廷追擊部隊負隅頑抗。
面對突發情況時各顧各的舉動，迅速引發了混亂。特別是後排士卒還不知道前方發生了什麼，一個勁的向前推擠擁搡，成千上萬的士卒擠成一團，更是令局面混亂不堪。
說時遲那時快，逃跑的騎兵來到了這團步兵跟前。狂奔的馬兒來不及勒住，或者根本不想勒住，馬兒直接撞到了士卒身上，在巨大的陣線上蠶食出幾個小小的缺口。
被撞倒的士卒來不及哀嚎，接着就被高抬的馬蹄踩在腳下，馬匹連同騎卒的重量就這樣壓在身上，巨大的痛苦直接將他們帶走。然而，由於人群過於擁堵，撞倒幾排士卒根本不足以開闢出一條逃生通道。
回頭看見逐漸逼近的遼東騎兵，涼州敗卒直接殺紅了眼睛，從腰間抽出佩刀，左右揮舞劈砍在阻攔他們歸路的步兵身上。刀刀刺肉，下下見血，與被踩倒踐踏的士卒交相輝映，場面宛如人間地獄。
部分士卒被火併場面刺激，發了瘋般向後逃竄，而有些士卒乾脆被激發了血性，舉兵向敗逃的士卒殺去。赤紅的眼睛、瘋狂的舉動，場面徹底失控。眾人如同無頭蒼蠅般，憑藉本能作出求活的反應。
徐榮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混亂的場面，知道此戰不僅勝了，而且大勝，即便有半數士卒能夠逃回城內，經過這場變亂，也已經如同驚弓之鳥，不可再用了。拿下城池、梟首牛輔董越，只是個時間問題。
饒是如此，徐榮也沒有絲毫放鬆警惕。除了繼續給敗卒持續的壓迫感，不時砍殺落在後面的敗兵，持續傳導壓力外，對於膽敢負隅頑抗的幾個小股部隊，則重點予以打擊。
很快，之前還勉強維持陣形的敵軍，在身邊失敗情緒的感染下，在遼東鐵騎的輪番衝擊之下，如同驚濤駭浪中的幾片孤舟一般，迅速被掀翻、消散於茫茫人海中。
成體系、成組織的微薄反抗就這樣徹底消失了。所有涼州士卒儘管方式、路線各不相同，但都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逃，逃到朝廷軍追不到的地方，逃出一條生路來。
於是人間慘劇不斷上演。捅刀子、敲悶棍、勒脖子、絆個腿、拉下馬，各種手段層出不窮，只要能讓友軍落在自己身後，替自己擋住那窮凶極惡的箭矢、長槍，誰還管什麼同袍手足。
殺戮向瘟疫般相互傳染，不僅造成了局勢的徹底崩潰，而且死於自己人黑手的遠多於死於朝廷殺戮的。眼見還有不明所以的後排士卒仍在向前推搡，不知哪個機靈鬼開始高喊“敗了，敗了”。
直接引發了山呼海嘯般的共鳴，如同一股浪潮從前方迅速傳播至後排。最後排的士卒這才明白過來，當即有幾個人福至心靈，後衛變先鋒，撒開丫子向城門逃去。
眾人有樣學樣，如同雪崩一般向城門涌去，直恨爸媽少生了兩條腿。城門本不寬大，為了爭搶有限的通道，早一點回到相對安全的城池內，更是在城門口廝打、砍殺，造成了更大的擁堵。
就在此時，呂布所部騎兵終於趕到。不同於徐榮、皇甫麾下騎卒用箭矢長槍收割首級，分割包圍吃掉掉隊的士卒，呂佈滿腔憤怒，殺紅了眼睛，根本不顧會造成一些無謂傷亡，直接帶領所部騎兵如同楔子一般鑿進了黑壓壓的人群中。
含恨一擊、毫無保留，瞬間便有一團士卒倒在了并州鐵蹄之下，收割完這一波之後，呂布奮力劈砍，帶頭從另一側方向脫出戰局，接着稍整隊形，繼續向人群發起衝鋒。
就這麼三輪衝擊之後，這處區域的士卒被屠戮一空，眾人四散逃離，除個別騎卒零星的繞城向東方逃去外，其餘人馬均如同雪水消融般消散，沒有掀起一絲漣漪。
面對朝廷軍馬的緊逼，個別士卒開始放棄無意義的掙扎，扔掉兵刃跪地乞降。果真，如同他們希冀的那樣，朝廷軍馬只是要求他們雙手高舉跪好，便沒有再去理會。
見率先投降的人暫時性命無虞，有更多沒有逃回希望的人加入了投降的行列。簇擁成一團的人群也愈發單薄，戰局即將落入尾聲。
站在城牆上的牛輔怎麼也想不明白，之前已然擊破朝廷先鋒，勝利在望，自己也已經將大軍壓上準備鎖定勝局，怎麼轉眼間就兵敗如山？！從“天意佑我”到“蒼天絕我”，牛輔如墜冰窟。
特別是眼下場面的混亂，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夠順利逃回城中，這些人又有多少戰力。怎麼辦？是堅守等待李傕他們回援，還是放棄一切去與他們會合，牛輔心中一團亂麻。
手中鼓錘掉落地上，將猶在沉思的牛輔驚醒。他面目猙獰地看着城下敗退的軍隊，等大部分人均已退入城內，特別是精銳騎卒盡數回城后，命令城上守軍張弓射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