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轉敗為勝
皇甫嵩沉吟片刻，詢問徐榮部作何反應。
那名騎卒稍一猶豫，遲疑回道：“屬下回來時，似是瞥見羽林軍緩緩前壓。”
皇甫嵩不假思索，傳令中軍兩翼的涼州騎卒前出，接應引導呂布敗軍向大軍兩翼分流，命令中軍前營步卒謹守陣腳，弓箭手向兩翼移動，接應敗軍。
做出妥當部署，等傳令兵各自領命而去后，皇甫嵩低聲對劉協解釋道：“陛下，牛賊麾下有董逆所賜三千精銳老卒，極為悍勇，可謂軍中翹楚。我軍一時小挫，也在情理之中，無礙大局。只是須得防止敗軍被裹挾着衝撞大軍陣腳。只要我軍不自潰，勝機仍在我方。”
劉協茫然點點頭，人立在馬上，伸袖搭在額上，似要看清前方動向，實則藉機擦去額頭汗水。雖然立在一處高地，卻也只能看到中軍長槍林立，遠處交戰場景在他視野中僅是模模糊糊一條黑線。
關乎命運的首戰，特別是聽聞前鋒受挫，這讓輕易吃下段煨部后心態有些飄忽的劉協實在難以心安。無奈判斷不出戰場形勢變化，只能徒然坐回馬背，求教般看向皇甫嵩。
皇甫嵩半是寬慰半是解釋：“經過之前一番鏖戰，我軍前鋒雖然退卻，但也給賊軍精銳帶來不小殺傷，存活的賊軍必然氣力衰竭。所謂強弩之末，勢不能穿魯縞。徐榮所部前壓，定能阻遏敵軍攻勢。”
接着皇甫嵩手指頭頂的太陽，繼續說道：“如今太陽漸漸西移，賊軍由東向西，太陽直視眼睛更會對賊軍戰力造成影響。只要擋住賊軍這一波攻勢，我軍以正誅逆，當可大破賊軍。”
劉協且信且疑，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不知過了多久，戰場之上一陣雷鳴般的歡呼聲排山倒海般傳遞過來。一柱香后，有傳令兵前來彙報，徐榮陣斬賊軍前鋒校尉，賊軍騎卒崩潰。羽林軍正在追亡逐北。
皇甫嵩看向劉協。劉協此刻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回看向皇甫嵩：“車騎將軍，你是此戰主帥，儘管發佈命令，不用問朕。”
皇甫嵩迅疾發佈數道軍令。不一會兒，全軍上下除拱衛皇帝的一部外，其餘均按照命令紛紛加入戰團。
按照陸續回報的傳令兵描述，劉協腦海中逐漸勾勒起戰場畫面。
原來，看見李肅棄軍回撤，呂布當即臉色一黑，痛罵道“蠢賊，害苦乃公矣。”
吩咐親兵通告徐榮交戰情形，示意他做好接戰準備，呂布則帶着身邊百餘騎卒迎面衝上。
李肅滿面赧然的看着乘馬疾馳的呂布，剛要開口說些什麼，呂布卻不與他廢話，直接挺起長戟突刺而來。猝不及防之間，李肅胸膛上被穿出一個大洞，跌落馬下，眼睛睜大看向天空，眼神中還殘存着不甘與不信。
李肅部敗軍受眼前場景刺激，紛紛放緩馬蹄，驚愕莫名。呂布大着嗓門吼道：“李肅臨陣畏卻，棄軍敗逃，丟盡我并州臉面，已被某當場格殺。爾等武器尚全的隨某去右翼解救魏越部，其餘人等向兩翼逃散，休得衝撞大軍。”
說完這些，呂布從親兵手中接過一桿長戟，撥轉馬頭向右翼駛去。數百敗軍面面相覷，除百餘人鼓足餘勇隨呂布而去外，大部分人化作分成兩股，向遠離戰場的方向逃去。
徐榮拉下兜罩，壓着步子讓戰馬慢慢熱身。前行了一小段距離，迎面而來數十騎敗兵散勇，徐榮眼睛也不眨一下，槍尖沒有上移，繼續沉着有力的向前緩緩推進，盡量維持着齊頭並進的陣形。
敗兵見此情景，如同無頭蒼蠅一般，四散而逃，很快就被兩股蓄勢待發的浪花吞噬。
此刻，牛輔前軍三部所余不足兩千人馬，經過剛才激烈廝殺，體力消耗巨大，部分人更是身上帶傷。前軍校尉右臂隱隱作痛，見對面雖敗不亂，沒有可乘之機，本能就想稍事休息，重整旗鼓再戰。
但想到如今軍中本就因太師遇害而人心慌亂，又加上董越遲遲不露面而兩部心隙重重，除自己所部外，並無多少可與徐榮遼東鐵騎可戰的兵力。況且，城上鼓聲連連，大軍依次進發，也沒有他後退的餘地。
是以鼓足餘勇，呼喝兒郎們向前衝鋒。希望攜此戰之前的勝勢，高漲的士氣，來彌補體能的消耗，繼續將好運氣保持下去。
不多時，兩股人流巨龍撞在了一起，不知有駿馬直接撞在一起，將騎士摔飛在半空中，也不知有多少槍桿折斷當場。幾乎同一時間，兵刃破甲聲、坐騎嘶鳴聲、痛苦哀嚎聲，絡繹不絕傳遞到徐榮的耳中。
徐榮充耳不聞，眼睛只是盯着對面的校尉。這是小皇帝面前的首戰，他不僅要力挽狂瀾，轉敗為勝，而且要大勝速勝，所以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將。
秉持着這樣的信念，徐榮愈發冷靜。身體向後一仰，躲過對方勢在必得的一槍，手中長槍卻端的穩當，直刺對方罩門。對方一縮脖子，槍尖刺在對方頭盔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藉著坐騎的衝力，徐榮順勢一挑，竟然直接將對方頭盔挑落。
一輪交鋒過後，徐榮不去清點己方傷亡情況，錨定對面披頭散髮、狀若瘋魔的校尉，直接拍馬前沖。那名校尉也昂然不懼，率先衝殺而來。
徐榮瞅准對方刺來的槍尖，向右閃避少許，同時張開左臂，用力向下一夾，竟然直接將對方長槍夾緊在腋窩之下。抓住雙方較勁的機會，右手收住此前虛刺的勢頭，用力重重向下揮打，鑌鐵槍桿擊打在對方的右側臂膀上。
對方只感覺右臂傳來一陣劇痛，彷彿脫臼一般，手中長槍一松。徐榮等的就是這個機會，當即催促坐騎上前，張開左臂用力一抱，竟是將對方直接抱離馬鞍，狠狠摔在地上。
就在對方摔的眼冒金星之時，一桿長槍隨後趕到，透過脖頸將他狠狠釘在地上。
說時遲那時快，一切都發生在極短時刻內。雙方將士俱是一怔。接着朝廷軍發出熱浪般歡呼，而牛輔部則如喪考妣，士氣頓消。自有徐榮部士卒將那校尉首級割下，挑在長槍之上。
於是，首級所到之處，如同海水退潮一般，牛輔前軍騎卒瞬間崩潰敗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