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四哥這也算歌,我怎麼聽象大鼓書哪?”她聽完一下有了興趣:“再來一個,再來一個。”

我伸颳了下她那小巧的鼻子:“唱的只會這一個,我給你來首靜堂詩吧!”

說完我擁着她坐起,也學着三舅姥爺(他是我知道的民間藝人中最棒的一個):“天為羅蓋地為毯,日月星辰伴我眠;

何人撒下名利網,富貴貧困不一般;

也有騎馬與坐轎,也有推車把擔擔;

騎馬坐轎修來的福,推車擔擔命該然;

駿馬馱着痴獃漢,美婦常伴拙夫眠;

八十老翁門前站,三歲頑童染黃泉;

不是老天不睜眼,善惡到頭報應循環。上的場幾句題綱敘過,諸名公金身坐穩,聽我喉嚨啞嗓笨瓜掉字咱就慢慢的道來:(唱)正月里,正月正,劉伯溫修下北京城;能掐會算的苗光義;未卜先知徐袤公;諸葛亮草船把東風借,斬將封神姜太公。

二月里,草芽發,三貶寒江樊梨花;大刀太太王淮女,替夫掛印葛紅霞;穆桂英大破天門陣;劉金定報號四門殺。

三月里,桃花開,呂盟正無時趕過齋;尋茶討飯的崔文瑞,提筆賣字高秀才;蘇秦不遇回家轉,賣臣無時打過柴。

四月里,梨花香,鎮守三關楊六郎;白馬銀槍高嗣繼;日受雙全小羅章;周瑜本是東吳將;狄青斗寶收雙陽。

五月里,端陽節,劉備無時賣草鞋;吃糧當兵漢高祖,平貴乞食在長街;推車賣傘的柴王主;販賣烏梅洪武爺。

六月里,數三伏,王老道捉妖拿黑狐;法海捉妖金山寺;包老爺捉妖五鼠除;紀小唐捉妖收五鬼,張天師捉妖破五毒。

七月里,七月七,秦瓊全憑鐧雙支;九里山前韓元帥,臨潼鬥寶伍子胥…”

“這些你都跟舅姥爺學的嗎?”她對於這些到是感了興趣,連忙問到。

“是,”我肯定的回答到:“在以前沒有電視與收音機的年代裏,漫漫冬夜裏人們打發時間最佳的選擇便是聽上一段書。我舅姥爺解放前在戲班子裏做過,雖然他一個大字不識卻能唱全整部整部的大書。那老頭還有一個愛好就是賭錢。聽爸媽說他在大鏡溝住時,賭錢被民兵抓住遊街。人們都知道這老頭會唱書,有人提議你要是能編個順口溜反省錯誤就放了你。老人一聽想都沒想脫口而出:我的名字叫肖老三,家住金溝河延邊。不思生產第一線,耍錢賭博乾的歡。他有板有眼的唱了幾句,直樂的民兵與看熱鬧的前仰後合。”

“那老頭還有嗎?”

“當然有了,只是搬到了上清,身體硬朗的很。他每年都會過來幾趟,特別是正月時。你們那裏冬天都以什麼為消遣?”我藉機問到。

“耍錢喝酒唄!”她不加思考的說:“現在都分產到戶了,這個時節正是農閑。我們那裏的賭博可厲害哪!四哥你都不知道,有的人把錢輸了就輸牛馬,甚至把過冬的糧食與年豬都輸了。”

“那他們以後怎麼辦?”

“不知道,派出所天天去抓,他們居然想了個辦法,去野外的菜窖里賭錢。”

“行了,這事兒我爸也干過。也許男人都是這樣吧?”我不以為然的說。

“可你不呀!下班回來就陪着我說話嘮嗑。”

“那是因為我沒錢,老話說:飽暖生閑事,飢貧起盜心嗎?”

“你說話真招人聽,還一套一套的。是不是在書里學來的?”

生活就象一隻七彩筒,從不同的角度能看出不一樣的色彩。我剛走到窗前就聽到了孟嬸兒的聲音:“嫂子真是好福氣,雖然你家的條件不好,可這兒媳婦兒卻上趕着來。小麗這孩子也好,長的水靈靈的。看看你再想想我,寡婦事業的好點兒將三個兒子拉扯大,可娶媳婦兒又是個愁啊!”

“老孟家的,”媽媽說著我已經進了廚房,小麗一個手指立在揪起的唇上,做了禁聲的暗示,豎起耳朵聽着小屋裏的聲音:“一家不知一家,我的難處又跟誰去說。小麗這孩子那都好,配我們家的四兒是措措有餘。可咱不知道她的底細呀!還有這錢沒錢房沒房的,今後的日子可咋過?即便是她不挑,可四兒會怎麼想。他從十六歲下學幫趁家裏,七八年過去了。眼瞅着老大老二都有房結婚的操辦了,到了他這兒連個取借的地方都沒有。每天看着兩個人擠在我們一起,你說我是什麼滋味兒?”

“嫂子可別這麼說,我到是想有個人去擠,可那有哪?二子天天回去說小麗人好長的俊,可他那傻蛋不還是沒撈着嗎?老話說車到山前必有路,四兒有腦瓜兒又能幹,還愁以後的日子不好過嗎?”說到這裏她放低了聲音,可在廚房還是能聽的到:“小麗沒跟四兒之前想跟柱子處對象來着,可馬珍(柱子他媽)說啥都沒讓。”

聽到這裏准知道這老娘們兒又在背後嚼舌頭根子,索性呼的一下站起往小屋便闖。小麗在後面拽了一把,可我還是進了屋。

“四兒回來了,嫂子你看我光顧着嘮嗑去了。二子與大龍快回來了,我的趕緊回去做飯了。”說著她逃也似的沖了出去。

“這個死老娘們又在傳瞎話了,他媽的自己脖子后不幹凈還凈說別人臟,真不是玩意兒。”她走後我氣極敗壞的罵到。

“小點兒聲,讓人家聽到多不好啊!再說了那個人前不說人,那個人后沒人說。”母親說到這裏克意的看了小麗一眼:“只要咱行的正走的端還怕他們說不成。都回來了,快收拾收拾吃飯吧!”

“你這是幹嘛哪!人家愛說啥說啥唄。看你拉耷着臉惹的媽不高興。”吃完了飯她看我還是一臉不高興的樣子,小心翼翼的勸解着。

“你懂什麼,這些不要臉的老娘們要是不弄她們幾回,說不定會直接了當的問這問那的?”我還是余怒未消。

“問怎麼了,又不能少了一塊。咱家鄰居有了新人來咱不也得問問哪!”她不以為然的說。

“問什麼問,我說你們女人怎麼都象個叉八戒一樣,就愛背後叨咕些張家長李家短的爛事兒。人都有好奇心,特別是男女之間的事情。這一點自然是不分男女的。就象鄭蛤蟆似的,今天還問我晚上是不是光扯蛋去了,白天總是蔫頭耷拉腦的。”

“哎!扯什麼蛋,你瞅咱家這小地方的,要是有了一點兒的動靜還不象鬧地震了一樣。四哥要不咱倆去廣州吧!我聽他們去過的人說,那裏活兒可多哪!若能找個長期的工廠人家還給你辦暫住證。孩子入托上學也跟城裏人一樣,多好啊!”

“快得了吧!我這邊井口剛剛有起色,要我撇家舍業的去南方。虧你想的出?我都想好了,過了年咱就搬出去單過。井口若上了規模掙了錢咱就蓋房子,再風風光光的補個婚禮多好啊!”我滿是憧憬的說。

“咱村有什麼好,四哥我最看不慣農村了。那怕你家有了只耗子,他們都會來問問是男是女。”

她的話音剛落,我禁不住撲哧一下樂出聲來:“我還第一次聽說耗子分男女的,那叫公母我的妹妹。你那麼喜歡城裏嗎?可我們是農民啊!在城裏沒房沒地的吃啥喝啥呀?”

“老土。”她不屑的說了句去西屋看電視了。

我在屋裏愣了半天,自己也許是巴板了一樣。如果要是換個環境會是什麼樣子哪?那樣沒有人在背後指指點點,就能挺直腰板安安心心的過日子了。可去哪?廣州那簡直就是天方夜談。咋子,我腦子裏浮現出那髒亂差的破地方。更讓人心中不安的還是礦區那三敎九流什麼人都有,小麗去了能讓人省心嗎?那屋又傳來大龍與二子的聲音。這哥倆想想都可笑,簡直就是小麗的跟屁蟲。她都成了我的女人,竟然還跟到了家裏。

我隨手拿出了古詩詞三百首,漫無目的翻閱着。那時的自己根本就沒了朋友,更別說出去閑逛了。自卑,我為什麼會自卑,就是因為小麗?不只一次的問過自己,她真的不好嗎?那裏不好?要不是因為那可惡的過去,定是完美無瑕。若真是那會認識她嗎?

德惠,我心中不只一次的想着那是個什麼樣的地方,為什麼會孕育出這麼美麗的一個女人來。

“四兒,自己在這屋趴着幹什麼哪?”門一開秦老五走了進來。

“看書唄!你怎麼有時間過來?”我們不是朋友,也不喜歡他流里流氣的樣子。

“我操,沒事兒就不能過來了,還算哥們嗎?”他說著不喜外的脫鞋上了炕,隨手掏出了佳美牌香煙自己點上了一隻,又扔給了我一隻:“真是有老婆的人了,整日裏在家陪女人連門兒都不出了?”

“那有時間啊!白天上班晚上那敢出去得瑟。那象你咸臘肉一塊,吃飽不餓就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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渾江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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