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掉漆盒子
目送沈遠匆匆離去,沈笑轉頭道:“二哥,小舟哥,這會兒出日頭了,得把推車上的糧食晾起來。”
兩人一看,倚在影壁上的推車,上面的糧袋和物什正滴着水。
沈笑沒搭手,現在她得想法讓大伯的燒退下。
回房間后,將那一壇烈酒搬來廚房。
從大鍋里取瓢熱水涼一下,又拿一個瓦盆將酒倒入。
按酒與水一比一半的比例勾兌好,放到地鍋水裏溫一下取出。
本來應該是一比一,但考慮到古代烈酒的度數不如現代高,就改一下比例。
然後沈笑將其端到三哥的房間,和管氏道:“伯娘,這是按我娘醫書上兌的降溫藥酒,你將它給大伯擦擦。”
沈七奶奶眼睛一亮:“早年聽說過,前朝有御醫用酒降溫,可是此法。”
“應該是。”沈笑含糊應着,這是後世醫院的物理降溫法,她不清楚現在有沒有。
她們說話的時間,管氏已將棉布巾泡入其中。
“伯娘,有些部位布容易在擦時傷了皮膚,得用棉花。”
管氏慌忙取出鑰匙,“噢噢,給,我屋裏的炕櫃有彈好的幾斤棉花。”
沈笑接過,又道:“需要反覆擦。
您先打一塊涼濕布放在大伯頭上。”
“為何如此?”七奶奶疑惑。
“防止藥酒擦拭時,血沖向頭部,造成腦卒中。
伯娘,您先用泡酒的軟棉布延額頭、頸部向下依次擦拭到手背,力道要適中,別沾到眼睛和嘴上,可以側身擦,大概擦半盞茶時間。
然後再輕擦大伯的腋窩,手心,肘窩,這幾處可以多擦幾次。
注意別涼着大伯,其它等我取來棉花再說。”
管氏連忙照做。
待沈笑取來棉花用開水燙過晾涼,又交待伯娘擦大伯的大腿腹股溝處,但肚子和其他部位定不能沾上。
這就需要把沈志找來幫忙。
沈笑和沈七奶奶在屏風外不停的換熱水來溫着藥酒。
好在沈志力氣大,管氏做事麻利,很快就將沈大伯擦好並蓋好保暖。
大概兩刻鐘不到,沈大伯的體溫有所下降。
沈七奶奶說有效,管氏終於露出一絲笑意,她想再擦,沈笑和七奶奶同時攔住,過猶不及。
此時,益善堂的胡大夫,正與沈遠共騎一騾回來。
“慢點慢點,顛死個人了。”
沈遠只管抓緊僵繩趕路,根本沒聽清胡大夫的話。
可憐胡大夫的小葯童,騎個毛驢死命追。
但那毛驢總是跑兩步退三步,對路邊新鮮的野草流連不已。
緊趕慢趕到了家門囗,沈遠跳下馬騾,一抄手就將胡大夫抱了下來。
“放下放下,成何體統。”
這嚷嚷聲阻擋不了沈遠,卻招來了沈志沈笑,連正在曬東西的沈小舟,都跑來圍觀。
“哼!”胡大夫鬍子都氣的飛了起來。
來給沈大伯診脈時,臉色依然鐵青。
但診了一會兒,“噫!”他吸吸鼻子,“你們用烈酒降溫了?
好,很好。再拿酒來擦一遍。”
“胡大夫,我大伯才擦過不到三刻鐘,且他舊傷複發,此時不宜再用酒擦吧?”沈笑陳述雲道。
“有道理。”胡大夫收回診脈的手,看向沈笑,然後出人意料的抓住她的手腕。
沈志出手去搶,竟然是沒有快過他。
“別打擾胡大夫。”管氏知道,這是在給沈笑搭脈。
好久沒找大夫看診過的沈笑,一開始時身體微僵,如果不是認識胡老大夫,她保不齊會抓住對方摔下去。
胡大夫一手搭她的脈,另一隻手手指有節奏的在腿上敲點着。
半盞茶后,他睜開眼睛笑道:“很好,陰平陽秘,氣血充足、脈象平和、神足心平、體強智足。
來來來,你告訴老夫這兩年你平常都是如何行為的。”
管氏和兩兒子目露欣喜,七兩總說自己身體強壯了,自前年始就不再上縣城掛診。
如今胡大夫說好,一定是好。“托胡大夫裘大夫福,孩子這兩年再沒有動不動就一睡幾天不醒的。”
而沈笑卻腹議,急病人慢郎中丁點沒錯,真正的病人還等着開方呢,“那我大伯呢?”
“噢!”正在接受誇讚的胡大夫捻須道:“你大伯幾個月前先是寒邪入肺經,未經痊癒又濕熱入體,再加上急火攻心,才形成如今內外交困之狀。
他的舊傷也使得體溫不斷上升,高熱不下。
你們剛才扎的穴位和烈酒降溫,暫時降下了一些體溫。”
大家都等他接著說,特別是沈七奶奶,想取取經。
“嗯,我的藥箱還在葯童身上,此時,既無法開方,也無法行針拿葯。
再說扎針也要有時間間隔的……”
不等他說完,沈遠旋風般離開,他把葯童給忘了。
待到接來葯童,開方撿葯煮好喂葯,已經是半個時辰以後了。
中間沈大伯被胡大夫扎醒過一次,服藥后很快又睡著了。
管氏想請胡大夫留下觀察一二日。
他卻瞟向沈笑道:“放心,你家小姑娘誠意十足,又是故人之後,我會儘力的。
不過,診費,針和灸我可以不收,藥費也可算個熟人價。
但你大伯的寒邪太久,已經有血瘀風痹之像,稍有不慎,怕會不良於行。
若想根治,得調換藥方,須輔以天麻和……”
“用,只要能治大伯,天山雪蓮我們都買。”沈笑果斷點頭。
“什麼是血瘀風痹?”管氏沉聲問道。
“就是腿腳不利索和關節痛。”沈七奶奶嘆息,沈文才四十來歲,正值壯年,若不良於行……
管氏:“胡大夫,您儘管開方下藥,多少銀錢都使得。”
胡大夫又拿起筆墨,重開了一付方子:“這是三天的葯,我盡量開藥效相同價位不高的輔葯,大約不到四兩銀子,拿我的手帖,三兩足以。”
管氏接過藥方,“大概要服藥多久?”
“輔以針灸,最少一月。”
管氏咬牙,將藥方交給沈遠,回東院拿錢。
她打開炕櫃,從箱籠里翻出一個掉了漆的盒子。
來回數了八遍,將床頭兩串銅錢加一起,也不過十七兩三錢九文。
“伯娘。”沈笑抓着門框,輕聲喊道。
管氏扭頭用袖口沾沾眼睛,轉回頭笑道:“走,讓你大郎哥抓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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