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很疲倦,卻怎麼也睡不着。
也許是因為日光燈一直開着。沒有變化的光亮可能會妨礙睡眠,同時讓人喪失對時間的概念。
外面的人是否在找我們呢?
駱燦覺得應該正在找。畢竟男女四人同時下落不明。即使拋下獨居的駱燦不論,其他三個可是有家人同住的。段瀅說沒人會來找她,但她畢竟是女孩,家裏人怎麼可能完全不管不顧呢?至少嚴仙仙和賴志成的家人一定會擔心。雖然不知道過了多久,但肯定已經超過兩天了,外面的人開始搜尋是理所當然的事。
由於各自抱着愧疚心,誰也沒對別人說要去見米慧蘭。所以,家人也好警方也好,把目標鎖定在南宮家可能需要一點時間。
但是......駱燦又想,警方應該有我們四個人的記錄。駱燦、段瀅、嚴仙仙、賴志成,這四個名字與三個月前南宮季子的意外有關聯。四人若同時失蹤,警方能想到的只會是南宮季子的那場意外。
警方會造訪南宮家的。
米慧蘭現在在哪?
駱燦突然想到,自己躺着的地面下裝有內部對講機。這部對講機把他們四個的聲音送往了何方?
應該是在別墅里。駱燦暗自點頭。
連接對講機的線不可能一直通到市區。也許有辦法通過無線裝置在市區接收信號,但不太現實。
駱燦揭開毛毯站起身,走下階梯,窺探地下,隨後匍匐着往裏面鑽。
對講機被罩在灰色的塑料外殼裏,下側有電線伸出。駱燦一邊用手按住,一邊沿線摸索。電線通往地下的深處。他肚子貼着地,前進約一米后,發現了線的源頭。
原來是罩在黑色塑料外殼下的接口板——電話線的室內插口。
原來如此......駱燦點點頭。
從外面連入這塊接口板的,肯定是一條來自別墅內部的電話分線。如此看來,對講機最終是被接在這根分線的源頭上。駱燦等人的談話內容被源源不斷地送了過去。
換句話說,米慧蘭利用原有的線路,安裝了一套切(諧音)聽裝置。
駱燦從地板下爬出來。
“你在幹嘛?”段瀅在吊床上問。
駱燦一抬頭,發現所有人都在看他。
“沒幹什麼。”駱燦搖頭說,“我只是查了查對講機的電線通到哪裏去了。”
“通到哪裏去了?”
“看來這裝置是利用了電話線路。對講機的主機多半被安在別墅里的某個地方。”
“駱燦,你過來一下。”
賴志成從地上坐起來,一邊比劃手勢,一邊小聲招呼駱燦。駱燦走到賴志成跟前。段瀅和嚴仙仙從上方觀望兩人。
“我在想啊,”賴志成用耳語似的聲音說,“要不要把這根線切斷?”
“切斷?”
賴志成點點頭。
“這樣的話,至少我們交談的內容就不會被季子媽媽聽到了。”
“不讓她聽嗎?”
“是的。而且還能讓她坐立不安,對不對?”
“讓她坐立不安?”
“對。對講機不出聲了,她也就完全無法了解掩體內的情況了。這麼一來,她變得焦躁不安,不就會過來看情況了嗎?”
“這個......”
駱燦抬頭看吊床上的段瀅和嚴仙仙。兩人都沒吭聲。
“不行嗎?”
“不,這可能是個很不錯的主意,但風險也很大啊。”
“風險......”
“嗯。你看,現在我們和外界保持接觸的唯一通道就是那個對講機。對方沒給我們回應,所以實際情況如何我們完全不知道,但那個對講機連接着我們和米慧蘭,這一點毫無疑問。切斷這條線,也就意味着我們捨棄了幾乎是唯一的求生機會。”
“......”
“季子媽媽可能會心神不寧,然後打開梯蓋。但也可能不會打開。如果不打開,那我們就失去了一切與外界溝通的手段。你有膽量拿這個賭一把嗎?”
賴志成閉上了眼睛。
“我們不知道米惠蘭打的是什麼主意。她把我們關在這裏,但又準備了食物和水。食物夠吃十天。她可能想的是七天的份,也可能想的是二十天的份,但總之,目前為止她好像沒有要餓死我們的打算。當然,不能因為有吃有喝,我們就可以在這裏待好幾天,這可不行。但至少比被殺掉強吧。我認為,留下對講機能給我們帶來更多的機會。”
“我同意。”段瀅在上方表態。
駱燦轉過視線,見嚴仙仙也在輕輕點頭。
“我明白了。”
賴志成點點頭,重新躺倒在地上。上方的二人也把頭縮回去了。
駱燦把毛毯團起,抵在腦後當枕頭用。他神情恍惚地望着吊床的下側。嚴仙仙的身子把帆布向下壓出了一個球形。
可是,那機會真會來臨嗎......
米惠蘭會在什麼時候打開梯蓋呢?
駱燦問自己,可他自己卻搖了搖頭。
對啊,這正是剛才大家討論的主題。如果米惠蘭會來開梯蓋,那應該是在南宮季子的死真相大白的時候。米慧蘭想讓我們自己來追查真相。
南宮季子被殺害......
兇手在四個人當中。在駱燦看來,是在三個人當中。只有一點他很清楚,自己不是兇手。
賴志成?嚴仙仙?還是段瀅?
說起來,只有自己置身事外。駱燦不知道自己跑出別墅后,南宮季子和其他三人之間發生了什麼,只聽說南宮季子出去后就沒回來。而駱燦最後看到的是南宮季子那輛墜下懸崖的阿斯頓馬丁。
——我當然希望駱燦不是兇手。
段瀅如是說。反之亦然,駱燦也希望段瀅不是兇手。不,她也不可能是兇手。駱燦甚至不敢想像段瀅會殺掉南宮季子。最重要的是,她根本沒這個必要。
——我可是季子的朋友啊。
段瀅對駱燦這麼說過。她反覆強調自己不想結束這段友誼。段瀅不可能殺南宮季子。
那難道是賴志成?
駱燦望着睡在對面的賴志成。賴志成背對着這邊。
他不像是能用冰鑿子刺死南宮季子的人。
——我沒打過人。
賴志成這樣說過。這大概是真的。駱燦不覺得一個人不會打人,卻能去殺人。
是嚴仙仙嗎?
駱燦搖了搖頭。
這也難以想像。說起來,所有人里就屬嚴仙仙對解明真相最積極。假如殺南宮季子的人是她,很難想像她會大叫“討厭變成四分之一個兇手”。
那到底是誰?
裹在帶血毛巾里的冰鑿子,南宮季子手裏曾拿着它。是誰把南宮季子手裏的冰鑿子放進掩體的?可以肯定不是南宮季子自己。放到這裏來時,毛巾已經沾上了血。把冰鑿子藏到這裏來的人就是兇手。
正如段瀅所說,包括駱燦在內,只有這裏的四個人能做到這件事。除了南宮家的人,恐怕只有這裏的四個人知道掩體的存在。他們四人也知道掩體的入口在別墅背後的庫房裏,在庫房的地面上,而鑰匙就掛在角落的架子上。
到底是誰?
駱燦閉上眼睛。看來離入睡還需要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