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神山館
呃……
不知過了多久，李曉七終於醒轉過來。
“我還活着？”
睜眼瞬間，他猛然想到那根銅棍，連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腦袋，確定頭上沒被敲出坑來，他才安心。
目光轉向周圍，李曉七發現自己正身處在一陌生房間之中。
房間內擺設簡單，只是木床、桌椅這類最基礎的傢具。不過，若是仔細看看，便能發覺，這些看來不起眼的傢具都是用上好的木料，經能工巧匠精雕細琢打造而成。
李曉七好奇自己身在何處，想要起身，卻發覺身子虛弱到了極點，甚至連手腳都有些不聽使喚。
這時，他的肚子咕咕叫了兩聲，飢餓之感如洪水湧入腦海。
房間裏沒有吃食，李曉七隻能走到桌旁，把茶壺裏那已經溫涼的茶水倒入口中，暫時灌了個水飽。
“如果衛通被仇家殺害，現在的我應該是在鳳凰酒家，而不是這兒……也就是說，衛通帶着我這麼個拖油瓶，從那麼多仇人中衝殺了出來……”
身為店小二，李曉七見過的江湖俠客數不勝數。但這些人在李曉七看來，頂多也就比遂願城城守大人麾下的士兵稍強些許，像衛通這般隨手便能要人性命的，他還是第一次見。
“也許，我該趁着這個時候跑路……”
回想起先前的血腥場面，李曉七腿肚子都有些轉筋。
他只是個普通人，平時聽聽小乞丐講講江湖過過癮就得了，真要他混進那所謂的江湖，在他看來和送死沒什麼區別。
尤其是要和衛通這般殺人不眨眼的人接觸，李曉七很擔心哪天自己說錯句話就落得和孔良捕頭一樣的下場。
“孔捕頭這樣的人死了，江湖上多少還能流下點傳說什麼的。要是我死了，也就只能也就附近的野狗能記我的好了。”
苦笑一聲，李曉七強打精神，躡手躡腳走出房間。
門外是一間略顯寬敞的大廳，廳內傢具器物羅列整齊，窗邊木架上擺着幾盆不知名的綠植。再往後，兩側的牆壁上還掛着幾幅名人字畫。
李曉七識字不多，但從字畫封邊用的是金線這一點，他也知道這些書畫價值不菲。
“正好我身上沒錢，就這樣走了難保不會餓死在外面。不如卷兩幅帶走，轉手一賣怎麼也夠我吃上幾年的了！”
想到這兒，李曉七當即踩着椅子，伸手摸向書畫。
咳咳！
一聲突如其來的咳嗽，嚇得李曉七渾身一抖。
“誰……誰啊？”
李曉七猛然回頭，發現一看來約么十七八歲的少女正站在門內，仰頭看他。
“你幹什麼呢？”少女眨巴着眼睛，好奇道。
李曉七一陣心虛，摸着後腦勺，尷尬笑道：“啊哈哈，我看這些字畫落了灰，想擦乾淨。”
“可我怎麼覺着，你比字畫臟多了？”少女偷笑道。
“啊？”
李曉七愣了愣神，低頭看了眼自己。
他身上還穿着的還是那身粗布衣，上面沾染了些許血水已經變成了深紅色的印子。
“呃……我還沒問你呢！你是誰？光天化日之下為什麼闖進男人的房間？是何居心？”
“呵，解釋不清就開始胡攪蠻纏了嗎？”
少女臉上笑容瞬間收斂：“師父他老人家擔心你兩天水米不進，身體受不了，命我來看看你的情況。看起來，他老人家白擔心了，你好得很，還能偷東西呢。”
“我！”
李曉七想要解釋，可事實就在眼前，哪容辯解？憋得臉紅脖子粗。“其實我……等下，你說師父？你師父是誰？”
少女冷聲道：“你不會連是誰把你從遂願城帶出來的都忘記了吧？”
“衛通，你是衛通的徒弟？！”
“竟敢直呼我師父名諱！你大膽！”少女聞言暴怒，抬手摸向身後。
嗡的一聲，長刀出鞘！
李曉七才發現，這少女身後居然一直背着一柄和她身子差不多寬的寬刃刀！
“娘的！還真是！”
李曉七連忙跳下，一把將椅子抄在手中，與少女對峙。
“我可警告你！不要衝動啊！我李曉七江湖人送外號椅子俠，曾憑着手裏一把椅子在萬軍從中衝殺三天三夜……”
噗！哈哈哈哈！
不等李曉七吹完，衛通那棕熊一般健碩的身軀在門外顯露出來。“思蓉，把刀收起來吧，你就不怕把椅子俠惹急了，把這裏夷為平地嗎？！”
李曉七知道衛通在取笑他，又臊得滿臉通紅，尷尬地將椅子放回原處。
“好了，不鬧了。”
衛通在主位上坐了下來，摸了摸下巴上的鬍鬚，沉聲道：“既然你已經醒了，我們就說些正事。”
“等，等一下！衛大俠，能不能先和我說說，這裏是哪兒？”李曉七急於知道自己的處境，連忙問道。
一旁被稱作思蓉的少女見其打斷衛通，當即又要發怒，卻被衛通抬手喝止。
“這兒地處亂江府西，名為神山館。神山館門前是連通亂江、青石兩府的官道，後方則是綿延數十里的元陽山脈。
這神山館原是我一老友的產業，前些日子老友病逝，臨終前囑託我替他找個年輕的後生，將這神山館傳承下去。”
聽到這兒，李曉七意識到了什麼，驚訝道：“你帶我來，不會是要我……”
“沒錯，我就是要你成為這神山館的主人。”衛通點頭。
李曉七心頭大為疑惑，想要罵聲扯淡，卻見衛通表情鄭重，不似說謊。
“可是，為什麼？”
“因為它。”
衛通從懷中取出一塊玉牌，遞了過來。
李曉七接在手裏，看着這巴掌大小的玉牌上雕刻的神山館三字，正想再詢問衛通，玉牌忽然發出柔和的光亮。
這？
李曉七下意識就要將玉牌扔出去，卻不想玉牌竟化成碧綠色水滴，眨眼間便滲入他掌心。
李曉七頭腦一陣恍惚，彷彿靈魂出竅，飛上萬米高空，俯視着下方的一切。而這偌大的神山館，與其背後綿延數十里的元陽山脈也像是成了他身體的一部分。
此刻，李曉七甚至覺得，只要他一個念頭，整片元陽山脈也會在頃刻之間崩塌傾倒！
然而，這種感覺僅僅持續了幾息。
等李曉七回過神來，自己已經恢復平常，面前衛通仍然講述着，看來並不知道李曉七剛剛經歷了什麼。
“我那老友平生最信緣分，這玉牌是他用元陽山體內玉石所造，據所他言，在遇到與這片山脈有緣的人時，這玉牌會產生變化。我原本不信，可如今，只能感嘆自己見識太少。”
“……”
若是沒有剛剛如夢似幻的一幕，李曉七或許會懷疑衛通在用障眼法忽悠自己。可剛剛經歷的一切是那樣的真實，如今也由不得他不信。
只是，他本來不過一普普通通的酒館小二，現在所發生的一切對他來說實在是太過魔幻，令他難以接受。
“為了完成老友遺願，我走遍了整個亂江府，卻仍然沒有找到合適的人。只好到距離亂江府最近的青石府，想不到，剛到遂願城，就找到了你。”
說到這兒，衛通注意到李曉七神情恍惚，隨即道：“好了，今天就說到這兒吧，你體質虛弱，先前又受了驚嚇，昏迷兩天水米未進，現在應該好好調養一下。等調養好了，再讓神山館重新開張也不遲。”
說罷，衛通站起身來，帶着思蓉一同離開。
“我可能是，要發財了？”
半晌，李曉七才回過神來。
衛通所講述的對他來說完全超出了知識範圍，他乾脆全部忽略掉。令他愣神的，其實是繼承神山館這件事本身。
這裏牆上掛着的畫可都是用金線封邊的！整個神山館得值多少錢？！
他是個孤兒，十歲才被崔鳳凰夫婦收養。在那之前，他一直生活在這世界最為黑暗的那一層次，為了填飽肚子，他甚至和流浪狗一起蹲守在小飯館後門搶折籮。
被收養后，他也只是能勉強活下來。乾爹乾娘每天都讓他忙到很晚，一天也不過才六個菜窩頭，那東西又干又硬，口乾的時候連咽都咽不下去。
因此，他偶爾還會偷偷收集客人的剩菜，在關店以後偷偷拉着妹妹小八一起到外面吃。
一直過着這樣生活的他，怎能在收穫如此巨大的財富之後保持冷靜？
他猛然想到自己那個可憐的乾妹妹，連忙想找紙筆修書一封讓小八來投奔他。但想起衛通瞪眼就殺人的脾氣，現在又多了個懂不懂喊打喊殺的思蓉，李曉七又猶豫了起來。
“算了，還是等我站穩了腳跟再說吧。”
……
接下來三天，李曉七總算是明白有錢人家的少爺是怎麼生活的了。
這三天裏，他幾乎是吃了睡睡了吃。每到飯點，衛通便讓思蓉送來滿滿一托盤的飯菜。神山館內只有他們三人，這些飯菜都是思蓉做的，儘管味道不怎麼樣，但比起剩菜也好了太多。
僅僅三天的時間，李曉七的身體就恢復得七七八八，甚至還有發福的跡象。
第四天一早，思蓉就送來了豐盛的早飯。
“沒有廚子，沒有店小二，沒有賬房先生……”
“你又在算計什麼呢？”見李曉七正在屋裏轉圈，思蓉忍不住問道。
李曉七搖晃着腦袋說道：“我現在已經養得差不多了，也該琢磨琢磨正事了。最首要的問題，是我們目前沒有足夠的人手……思蓉，你在這裏住的時間比我久，應該認識不少人吧？能不能幫我介紹兩個過來？”
“思蓉也是你叫的？叫段小姐！”思蓉瞥了李曉七一眼，沒好氣兒道。“我從小生長在卓州府，近兩年才跟着師父過來，除了師父之外也就認識你一個，上哪幫你找人手去？”
“這就難辦了！”
李曉七跺腳道：“整個神山館只住房就有二十一間，收拾住房我就得忙一整天。要是客人要吃飯怎麼辦？要洗熱水澡呢？我大字不識幾個，記賬怎麼記？我又不懂賺錢，要是忙活一通又賠了呢？我實在忙不過來呀！
衛大俠他那等人物，自然是不可能屈尊幫忙的了。至於你……”
“怎麼？你想讓我在你手底下工作？”段思蓉眉毛一挑，似乎隨時都會抬手拔刀。
李曉七嚇得舉起雙手：“我的姑奶奶！我就是開個玩笑！玩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