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傳承(二)
剛開始,整個朝會,實際還是按照流程走的。
兵部閬中王萬石,以彙報邊關諸事,以群臣熱議這些時日的大捷。
又有倉部郎中杜林整言談,今歲秋來,收成相關事宜。
……
直到御史台之長吏,御史大夫,正是已有四十二歲的裴蘊出面,言談近些時日來,一些官吏下獄處置之事後,整個朝堂,瞬間成了菜市場。
大業三年,太上皇楊廣以謁者、司隸二台,再於御史台一道,為人稱作為“三台”。
在此之前,御史台有着絕對的監察之舉,只是前數年前,為謁者、司隸,平分了諸多之權力,
謁者台所瓜分者,正是以奉詔出使,慰撫勞問,並持節察按,遇有冤獄則受而奏之的權力。
至於司隸台,則有職掌巡察京畿內外的權利。
這等情形下,御史台,不再是監察之唯一選擇。
但在楊昭前數月登基之後,於此三台,又經過了重新的整合。
御史台之權力,再有增強,幾乎恢復到了大隋初期,以文皇帝楊堅執政時期的水平,但以絕大部分,以監察百官職責。
至於謁者台,楊昭將之以監察大隋法律之實行和修正。
司隸台,則成為監察御史台的重要部門,形成此中三個監察部門,相互監督,但又相互寫作,最終為皇帝所用之局面。
裴蘊為三朝之元老,實際是在前歲的時候,但因原御史大夫張衡之病逝后,為楊昭直接題名,以為新的御史大夫。
兩年多來,裴蘊面對誰,都是一臉和氣的模樣,也讓很多官吏,失去了於裴蘊之警惕。
但萬萬沒想到,在新皇楊昭登基之後,裴蘊就露出了目的。
短短兩月之內,不僅處置了幾個侯爺,更使直接處置了貪贓枉法的大都督劉征夷,朝散大夫林費於等十多位勛貴。
大隋之於勛位,沿用的,正是以北周之於制度。
共計有十一等之多,以上柱國、柱國、上大將軍、大將軍、上開府儀同三司、開府儀同三司、上儀同三司、儀同三司、大都督、帥都督、都督為其中之目。
得勛位者,自是有功於朝廷,前次被罰者,足可見之,其中多有功勞。但因犯事,還是被拿下。
雖說林費於,沒有正式得受勛位。但以特進、左右光祿大夫、金紫光祿大夫、銀青光祿大夫、朝議大夫、朝散大夫,這等官職,以為“散官”,更是給予德高望重之輩。
其中之人,還是被拿下了,足見御史大夫裴蘊之堅決,更以代表了皇帝楊昭之堅決。
在於今日,讓很多人難以接受之處在於,裴蘊竟然當眾朗誦其人之罪名,於眾臣聽之。
這等行徑,正是將其中犯事之人,永遠的定在恥辱柱上。此中之行,即是其後世子孫想要從官,也會因名望而難以從之。
很多人怕了,因為便是大興殿內所站立之人,又有多少是手腳乾淨者。
楊昭坐在上首,聽着吵鬧,這同他之前想像的,略微有些出路,他還以為,會有代表出來,以行攻擊裴蘊,但沒想到了,殿中之人之反應會是如此劇烈。
楊昭心中難免自嘲的笑了笑,世間事,實際上,少多於真正白黑。
民間之所。
有人看似無惡不作,但或懂得孝道。有人看似面上和善無比,但於私底下吝嗇無比,甚至背地裏,常做欺男霸女之事……
便是大隋朝堂之上,黑白之界限,也不分明。
有人看似是忠臣,但能力一般,處事常有差池,為帝王之所憂慮。
有人看似是奸臣,但治理非常有辦法,於百姓之聲望,或也尚佳。
他有些明白,即是前些日子,以被之封為司徒,踏入元老堂,以參謀軍機要事的大將蘇威之言。
那一夜,也只有他同蘇威,此間君臣二人,以作對。
且說蘇威,乃為大隋大將,即是同當下的張須陀一樣,除過司徒外,是同張須陀、周法尚、來護兒,同名的四大護國將軍之一。幾乎已經到達了將領之頂峰,若是宇文述前番不因家事,而未有於諸子勸阻,進而有失功過,大隋之於護國將軍,當為五人才是。
而在當時,楊昭能聽得出,蘇威是真的發自內心之勸諫之言,亦是於之近些時日所行之事之於總結和感嘆。
“陛下有革新之志,於世家門閥之所為,正以集中天下之權柄。
此行,於長遠看去,於大隋之一統有利,更於陛下之治理有利。
是結束中原之數百年之割據,以鞏固文皇帝之大業成果。
但陛下若於天下貪官污吏,行以一網打盡,但不可操之過急。
朝中是有惡虎,天下亦多蒼蠅。
可若用力過猛,只怕會取得相反之結果。
陛下乃鴻鵠之大志之帝王,廣開科舉,以發覺貧寒士子,更以促進大隋權勢之劃分,瓦解世家之力量。
但以貧寒士子看之,多屬貧寒之輩,更多以誘惑。
陛下之於正確做法,在微臣看來,處罰為一,引導為二。
於官吏之屬,形成穩固之常氏,並以循序漸進,捍衛《隋律》,才為正途。
而這一切,正如陛下之念一樣,需要循序漸進。”
蘇威之言,楊昭實際早就考慮到了。
但他還是想要看看朝臣們的反應,到底有劇烈。
便是今日之行,也是他示意裴蘊之為。
此中之抵抗力,現在看到了,楊昭也就有了新的想法。
而見大興殿內的未有平息之紛亂,在裴蘊唱完黑臉之後,也該是他這個皇帝出面安撫了。
“此事先告一段落,以後勿需要當眾之公眾。
然,於犯事之人,當下處置依舊。
自明年開始,於地方巡視,當以形成常態,並由御史台具體負責,務必在地方縣寺之所,興建御史司門,以接受百姓之意見。”
裴蘊作為御史台的老大,當即以應下。
大興殿內的其他官吏,見天子有退步,這場火馬上要燒到他們的眉毛,很快又以退去,許多人都大鬆了一口氣。
故以,眾臣在楊昭之後,又集體口呼“陛下聖明!”
至於大興殿內的上百名臣子,有幾人,以為之真正聖明,那就少知了。
大殿後方。
皇太子楊倓親眼看到了這場“鬧劇”,他不由得想起了父皇楊昭,前番教導之言——
大興殿之於臣子,多以為“演員”,何以為演員?
就是扮演,不真實之說。
他們並非是因為真情實露,乃是為目的而行。
而看着一個個人,方才喊哭喊鬧,但在父皇楊昭之聲下,又以感恩戴德,楊倓即覺得有些好笑。
人有多張面孔,為父皇所言之“演員”,實際上,若是能演上一輩子,且不為人看穿,那他就是他。
楊倓默默思襯道。
常朝之外朝議后,是為偏殿的內朝議。
內朝議,更為具體,更為重要機密。
楊倓當下雖為皇太子,但之年齡和見識,另有身份,還不具備參加之機會。
故而,被內侍請到了一旁的宮殿內進行休息。
前番數次,也是如此。
每於休息片刻后,楊倓會請示父皇和母后,以拜訪母后大劉氏。
等之歸來時,常以父皇楊昭主持完內朝會。
到此時,方是父皇抽出時間,指點並以檢查教導課業之時,但以時間寬裕的話,楊倓還能去往祖父楊廣和祖母蕭氏居住的仁壽宮以拜訪。
今日,在之讓小黃門為父皇楊昭通報,並於幕后通傳之後,大劉氏是以迅速傳來消息,並使內侍前來接應。
因楊倓已經十多歲了,以為避嫌,自不能在皇宮之內亂走,即是受到母親之相召,也必須在專門的地方會面。
大劉氏當下,只有楊倓這麼一個兒子,但在月前,根據醫工之診斷,又有懷孕,是以心情不錯。
今日楊倓見之,自感覺母后大劉氏都年輕不少。
而大劉氏也是識大體之人,日常與兒子交談,少相聊政事,更少指點。
作為皇帝楊昭之女人,大劉氏這些年來,依然看透,丈夫楊昭於長子之培養,乃是讓之自己頓悟,絕非是那種,需要依靠他人,注重他人之於懦夫。
她若是妄加干涉,可能會起到適得其反之作用。
遂以母子之間,每次之相談,時常以健康吃穿為主。
楊倓的健康自不成問題,因為楊昭最為知曉健康之重要,遂對長子的鍛煉,有着嚴格要求,並於吃喝之間,也有保持體重。
而楊倓這兩年來,體魄有所增重,顯得有些微胖,皇帝楊昭知道后,於半月前,正以讓東宮為太子楊倓準備之飯食,少放入糖分。
時下,楊倓正在和母親,言之多久沒吃糖云云。
從吃糖霜,又以聊到了他以得聞過的製造糖霜之於過程。
“兒臣希望,以後自己也能建造一個專門製作糖霜之地,以生產糖霜,讓百姓們,都能吃得起。
以兒臣昨日出宮所見,此於農人耕種一般,也當屬於生產力耳!”
楊倓出言講道。
大劉氏出身大戶人家,不過還是第一次聽到“生產力”這三個字,同楊倓剛開始一樣,有些暈乎乎的。
但在兒子進一步講述之中,得曉乃是天子楊昭所處之題目,是以覺得見怪不怪了。
天子多奇思妙想,每言語間,必有深意。
其能言此三個字,絕對非她這等婦人所知曉,或涉及治理國家之念。
大劉氏難免囑託道:“太子記住陛下之言,少說多聽多做,即是治理之法,也多蘊藏於內。
時間不早了,陛下當結束內朝議,汝快去罷!
勿要耽誤功課!”
楊倓正待起身告退,大劉氏“哎”了聲,然後笑道:“還有一事,都忘記給太子言了,太子今虛歲滿十三,快有十四了,即為大隋儲君,當該準備為你娶親之事。
我昨日,與陛下相言,談及長孫家,有一女不錯,年歲和你相仿,正以知書達禮。
其兄長,正是以前番長安試之次名,長孫無忌。
太子前番不是稱讚其之文章嗎?
正是其人也!”
楊倓於婚事,還有些懵懂,不知其中代表之意義。
何況,男女之間,不正是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母后即以言此,他心中自以記憶。
當聽到“長孫無忌”四個字時,大隋儲君楊倓的眼睛笑了起來。
“母后,不知長孫無忌之……小妹喚作何名?”
大劉氏白了兒子一眼,然後帶笑道:“太子與之婚事還有定計,罷了,也非機密之事。
其人小名喚作‘觀音婢’。”
觀音婢。
楊倓記住了這個名字,隨之向母后告退。
當之懷揣着心思,重新回到大興殿偏殿時,從內侍口中得知,內朝議還沒有結束。
即是半個時辰后,還沒結束。
有內侍送入飯食,自然也為皇太子楊倓端了一份。
當內侍從內出來時,手中拿着幾張紙,但看之放到楊倓案幾一側,提醒道:“殿下,此為陛下所書,讓你稍後,先以作答。”
楊倓抬頭看去,發現是他剛剛開始學習的四則運算,只覺得嘴裏的飯食,頓時不香了。
而父皇有時間,親自寫出此中題目,楊倓也明白,內朝議之議,於今日,父皇或沒有直接打算參與,而是想看看重臣之於爭論焦點。
偏殿內部,正如太子楊倓所料,楊昭今日只是一個傾聽者,他以讓兵部尚書李素出言,談及建立大隋軍學,以處於太學之內,即遭到了像吏部尚書李淵在內的反對,認為此時之於有些荒唐。
李素當然不是輕易放棄之人,自曉的頭頂天子給予之壓力,是以爭執。
這般下來,幾人間,引經據典,一直沒有產生統一之結論。
楊昭看在眼裏,一邊為長子書寫“考試卷”,一邊傾聽思索。
見時間不早了,讓內侍送來飯食,他同內朝議之眾臣一同進食。
這等行為,使得李淵、李素等人,內心無不有些感懷。
便是由此看,天子真以為寬厚之人,體恤臣子。
但吃完飯,該吵的還是繼續吵。
畢竟興建軍學,這是與儒學爭鋒,更有復起百家爭鳴之行徑,於李淵等屬儒生之列,自不同意。
自漢武帝獨尊儒術之後,儒治天下,已成為共識。
若以改變,那將是一場巨大風波。
“今日先散去吧!”
楊昭經過這次試探,見不可為,也沒有堅持,只是未來尋機開拓基礎學科的想法沒有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