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將計就計(崔公公的嫁禍良策)
次日,一眾應召女子早早起來,在園中列好隊伍,宮中幾位女官也各司其職,禮教司儀將宮中禮儀一一講給姑娘們聽,還不時親自示範言行舉止。
尚服局也派人來給眾人量身高尺寸,準備給姑娘們做新衣衫。
太監計奴領着幾個小太監走了過來,身後還跟着十餘男子,不知何人。
計奴立於高台,俯視眾人。
“皇後有旨,應召美人眾多,不可驚擾聖駕,故先請畫師為各位美人畫像,上呈篩選,合聖上心意者,方可面聖!各位畫師手上各有名冊,各位美人,請隨畫師入尚儀局,按名冊之序開始畫像吧!”
原來那十餘男子都是畫師,一眾美人隨着他們進入了尚儀局。
大堂非常寬廣,當陽的窗檯前,擺了十張大木榻,各備蒲團兩個,一個為畫師而備,一個為美人而備。
十位畫師坐於蒲團之上,開始研墨潤筆。
尚宮女官則按名冊喚來十位女子,開始為他們畫像。
其他沒念到名字的女子,則在堂外的走廊上先行歇息。
木頡麗和小蝶靜靜地等候着,一邊豎起耳朵聽着裏面的傳喚,生怕錯過。
就這樣,從早上一直等到中午,總共有幾十位女子畫完了像,卻一直沒人傳木頡麗。
天氣炎熱,木頡麗已是香汗淋漓,妝容也有些花了,面色不太好看。
小蝶見狀,心疼不已。
木頡麗生於千戶候,哪裏受過這樣的罪?
不少女子也耐不住這夏日,都回去歇息了,只留着自己的丫頭守着這裏。
“小姐,你也回去小睡一會,這裏我來看着…”
木頡麗雖然疲憊不堪,但卻不敢離去,怕錯過畫像的時機。
“若是輪到我了怎麼辦?”
“這一輪畫完,就該傳飯了,宮裏都是這個時辰用午膳的,你看那些姐姐們,不也都回去了嗎!”
小蝶心細,這是身為丫環該有的覺識。
木頡麗實在是有些撐不住了,便也隨着那些女子回屋休息去了。
果然,很快就有尚食局的人來傳飯,畫師們上午的活便結束了。
小蝶很想弄清楚,今日到底有沒有木頡麗的名字,不然懵懵地白等一天,實在讓人煩心。
“尚宮大人,能否看看名冊,今日可有安排我家小姐畫像?”
小蝶追上尚宮女官,躬身以禮。
尚宮女官看看她,漠然答道:“我哪知道你家小姐是誰?”
小蝶又是一拜,說道:“我家小姐叫木小齊,就是身着白衣,容貌異常出眾的那位美人…”
那尚宮女官可不傻,聽了小蝶帶着暗示的話,暫緩了腳步。
入宮女子,憑的就是艷壓群芳的美貌啊,這樣的人,將來很可能成為娘娘啊!
怎敢得罪?
“嗯,木小齊,今日沒有她的名字,明日聽吩咐吧…”
那女官翻了翻名冊,告知小蝶。
“謝尚宮大人!”
小蝶謝過女官,怏怏地坐在假山旁邊,就見一畫師匆匆走了過來。
小蝶看看後面,已經沒有別人了,想着是這畫師收拾得晚了點,準備去用午膳吧…
“大人留步…”小蝶計上心來,二話不說,就將手上的金鐲子取下來,塞在畫師手上。
那畫師一驚,慌張看看左右,又看看這金鐲子,卻半推半就。
“這是做甚?”
小蝶忙道:“只是拜託大人把我家小姐畫得好看些…”
“哦~”畫師笑了笑,將鐲子攏於衣袖內,滿嘴呵呵,“常有之事,常有之事!”
小蝶將他拉到假山後面,怕被人看了去。
“對了,我家小姐名字,是在大人手上吧?”
畫師聽了,便打開名冊。
“你家小姐何名?”
“木小齊!”
畫師上下看了幾遍,皺起了眉頭。
“不在我的名冊上啊…木小齊?”
“啊,不在大人名冊上嗎?那怎麼辦?”小蝶明知故問。
畫師嘿嘿直笑:“無妨,我等下問問其他畫師,把名字挪過來就是了,誰都明白的…”
“謝大人!”小蝶掩嘴一笑,神秘說道,“我剛剛問過尚宮大人了,其實今日並未安排我家小姐畫像,怕是明天才輪到呢,不知大人今日提前為她畫像,要不要緊?”
“哦,那就更好辦了!今日畫完你家小姐,我跟內侍省那邊打個招呼,一切自然妥當!”畫師神態自若,只當是小事。
或是宮中收點賄賂,也真的只是小事吧。
(在小蝶的打點下,木頡麗順利畫了畫像,誰知那韓香雲從中作梗,又在中間添亂。見《第一章畫美人像(畫師丟了皇糧)》)
……
夜深了,內侍省還是燈火通明,猶如白天。
這裏掌管皇宮大小事務,自然異常繁忙。
崔公公便是內侍省的首官,大常侍,雖只是三品之位,但因為是服侍皇帝皇后的人,實則高人一等。
燭光下,計奴將所有美人的畫像粗略過目一遍,然後遞於崔公公審視。
崔公公一張一張地審視着畫像,細緻入微。
經他審批之後,這些畫像將會呈遞給皇后,皇后審閱后,再上呈給皇帝,所以崔公公不敢大意。
“大人,陳畫師說,今日挪了一位美人的名字,提前為她畫了像…”
計奴一邊遞着畫像,一邊細語低訴。
崔公公笑了笑,淡然說道:“由他!這些人,也沒多少油水可撈!”
“大人大度!”計奴答着話,目光卻停留在手中畫像上面,喃喃說道,“只是這美人的畫像,污了眼角,大人看看,要不要緊?”
“怎會如此大意?”崔公公嘟嚕着,接過畫像。
這不看不要緊,一看剎時變了臉,半天沒說話。
計奴不解,忙答道:“也不怪陳畫師,聽他說,是那位韓石將軍的妹妹使壞,故意添了這一筆,這女人的私心,真是昭然若揭啊…大人,要不…明日我便讓陳畫師,再為這位美人畫一副像吧!”
“讓他滾!”
崔公公重重吐出這三個字。
計奴一怔,追問:“大人…是說誰呢?”
崔公公面色凝重,攤開雙手,將畫像撕得粉碎。
“明日就將陳畫師趕出宮去,膽敢擅做主張,差點壞我大事!”
計奴懵着臉,不得其解。
“不過是小小賄賂之事,大人是不是罰得太重了?”
崔公公哼了一聲,執筆一劃,將名冊丟給計奴。
“你又何故管這閑事?只把這名冊擬份新的吧!”
計奴看了看,怯怯問道:“大人劃掉的名字是誰啊?”
“多事!”
崔公公並不屑於和他辯解,繼續審視畫像。
有小太監匆匆入內稟報。
“大人,陸夫人求見!”
崔公公嘆氣連連,起身整理衣衫。
“這也是來索命的!”
崔公公出了內侍省,來到大門口,一美貌婦人正在門口等他。
“陸夫人!”
崔公公拱手淺禮。
“崔大人!”那陸夫人也回之以禮。
陸夫人名陸萱,是太子的乳娘。
二人並肩而行,離開眾人人視線。
“崔大人,可有去過梁安?”陸萱面帶微笑,柔聲細語。
崔公公點點頭,答道:“夫人托我之事,我已打探明白了!木家大女兒幼時便在戰火中走失,從此再無着落,與夫人互結姻親之事,恐是無望了!”
陸萱有些失望,嘆了口氣。
“那時我夫家沒落,只有木家人與我們交好,所以早早結了姻親,只等到成年,便可結為親家,誰知…這木家女兒竟是這番遭遇?崔大人,那木家可有其他女兒,有無應召入宮?”
崔公公強裝鎮定,搖搖頭。
“木家後來並無生養女兒!”
陸萱感慨片刻,便也釋然了。
“如此,與木家終是無緣了,我兒婚事,只能另尋別人家女子了!”
崔公公忙道:“令公子人才出眾,自然能覓得良女賢妻!”
“謝大人吉言,我就不打擾了,先行告辭了!”
“陸夫人慢走!”
看着陸萱的背影,崔公公的心又揪了起來。
太子要他藏着木家小姐,用謊言欺騙世人,從此必將是說不完的假話,圓不完的謊啊!
可是紙包不住火啊,等到東窗事發,崔公公該如何獨善其身?
嫁禍給他人,才是唯一的辦法!
崔公公看着昏暗天空,一咬牙,拿定了主意。
…..
第二日晌午時分,畫師們繼續為剩下的美人畫像,其餘的人則各自安排。
韓香雲正在房中小憩,就聽得外面傳來腳步聲。
“崔大人到!”通傳聲起。
韓香雲一驚,忙起身相迎。
“常侍大人,有何吩咐?”
崔公公皮笑肉不笑,獨自走了進來,陰陰臉色。
“天干氣燥,可否到你屋中喝杯茶,避避暑呢?”
“哦,榮幸之至,大人請坐!”
韓香雲喜笑顏開,只覺得臉上有光。
她那丫環在邊上忙着端茶倒水,面有怯色。
崔公公飲了口茶,也不看她。
“昨日,有位美人的畫像被你污損,是何緣故?”
韓香雲嚇了一跳,忙跪伏於地,叩頭謝罪。
“常侍大人,民女無心之失,還望看在我哥哥的面子上,寬恕民女吧!”
緊要關頭,韓香雲只會擺出自己的哥哥,為她庇護免罪,實在有些愚蠢。
崔公公倒樂了,她若無智,事情豈不好辦多了?
“好,看在韓將軍的面上,本座就當你是無心之失!起來吧!”
“謝大人不罪之恩!”丫環扶韓香雲起來,面色漸漸恢復了常態。
崔公公呵呵笑着,用手指輕彈桌面,如奏心弦。
“韓美人,你就這麼害怕,那木家小姐搶了你的風頭?”
韓香雲被人看穿了心事,又怕又窘。
“那木家小姐容貌絕色,民女自愧不如,實在害怕她飛上枝頭,搶了先機,才…才一時糊塗,做了傻事…”
崔公公也不責罵,只是點點頭,嘆了口氣。
“私心自用,人之常情,本座見得多了,也並沒什麼…說句不見外的話,本座在宮中行走多年,成人之美的事,也不是沒有做過…呵呵呵呵…”
“大人大度…”韓香雲又作揖拜謝,細嚼着崔公公的話,豁然開朗,忙對邊上丫環使個眼色。
丫環會意,趕緊從床頭取出一個布包,交給韓香雲。
韓香雲捧着布包,遞到崔公公面前,滿臉可憐。
“大人,民女初到宮中,不知人情世故,還請大人指點一二,特奉上家中祖傳之物,敬請大人笑納!”
崔公公接過布包,打開一看,竟是手掌大小的一隻玉麒麟,這塊玉光澤溫潤,色彩純正均勻,竟無半點雜質,做工雕紋亦是相當考究。
崔公公拿着這隻玉麒麟,愛不釋手,嘖嘖稱讚:“寶貝,好寶貝!”
韓香雲見崔公公甚是鐘意,心中也滿懷喜悅。
“大人,若能保得小女子青雲直上,日後定有重謝!”
崔公公把玩着玉麒麟,點頭連連。
“要說這千百應召女子,除了那木家小姐,也就是韓美人你了,就算她捷足先登,蒙受恩寵,但是以你的美貌,承受天子雨露,也是遲早的事啊,你大可不必擔心的!”
韓香雲連連搖頭,急道:“民女不甘落於人后!”
崔公公眉頭不展,嘆氣道:“這隻怕就難了,不說是陛下,但凡是個男兒,誰不會垂涎她的美貌?一旦畫像呈給陛下,本座敢擔保,封她個二品夫人,絕不在話下啊…”
韓香雲越聽越着急,就彷彿聽了自己噩耗一般,急上心頭,不由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大人,萬萬不能啊!她的畫像淚光涌動,面若哭喪,實在是太不吉利,大人還要呈上去嗎…這隻怕會惹來聖怒啊…”
崔公公卻哈哈大笑,說道:“以本座對陛下的了解,他是不會在意這些的,韓美人,你可是讓本座為難了哦…”
韓香雲雙眼圓睜,如昨末日,突然她一咬牙,面色冷絕。
“一勞永逸的辦法也不是沒有,只看大人願不願意幫這個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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