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暗波涌動(刁蠻女和花痴太子)
再說木頡麗隨着應徵隊伍行了一日,到了縣府,又和其他各地應召女子合併入列,到第三日又行到洲府,又和各縣郡的應召女子再次合列,約有百人,應召隊伍浩浩蕩蕩地往京城鄴都。
又行了十餘日,一路無趣,倒是一身的疲勞,把悲傷與思念沖淡了不少。
約摸行了半月的路程,這一日,終於到了繁華的天子之都——鄴城。
木頡麗和阿枝正在車上搖搖晃晃地打着盹,馬車突然停了下來,就聽得前面一陣騷動,又有姑娘們在嘰嘰喳喳地說話。
掀開車簾,兩人才發現,已置身於一個高牆大院內,車轎已悉數落定停穩,應召女子已下來一大半,各自激動不已,交頭接耳。
看來已經進了皇宮了…
小蝶趕緊扶着木頡麗,也下了車轎,前去和姑娘們問好。
“喲,這誰家的馬車,倒挺雅緻!”
只見一紅衣女子跟着丫頭走了過來,盯着木頡麗的馬車,看個不停。
細看這女子,生得嬌嫩可人,一雙杏眼配着細長娥眉,再配上一隻櫻桃小口,更是恰到好處,可謂是相貌不凡,美麗動人。
只是她那眉毛,總是往上挑着,眼睛也一直往上翻着,一副盛氣凌人的模樣。
“這馬車,是梁安千戶侯木家二小姐的!”只聽邊上一藍衣女子說道。
藍衣女子面目清秀,只是一身粗布,身上沒一件象樣的東西,顯得有些寒酸。
“你倒清楚!”紅衣女子瞟了她一眼,挪開了身子。
藍衣女子答道:“我與二小姐都是梁安的…”
“行了,讓開些…”紅衣女子甩甩手絹,彈得遠遠的,不客氣地道,“進到皇宮,也不穿件好看的衣服,這灰土灰臉的,也想蒙受皇帝恩寵?哼,還不如趕緊回家吧!”
一番話說得那藍衣姑娘眼淚打轉,滿臉委屈,直惹得一群人前來安慰。
木頡麗聽藍衣女子說是梁安的,心中一曖,伸手拉了她過去。
“姐姐也是梁安的?”
藍衣女子趕緊一拜,答道:“二小姐有禮,我姓沈,父親在木家當差,不知二小姐認不認得?”
“哦…”木頡麗不知她說的人是誰,凝神片刻,沒答話。
小蝶面有憂色,堆着笑臉說道:“沈姐姐好,我知道你父親,可是掌管木家團丁的沈教頭?”
藍衣女子喜道:“正是呢,這位姐姐如何稱呼?”
小蝶搖頭笑道:“不敢當,我只是陪同小姐入宮的丫頭,沈姐姐,失陪了,我和小姐說說話!”
藍衣女子聽小蝶這麼一說,自知討了沒趣,便點點頭走開了。
木頡麗於心不忍,疑惑地看着小蝶。
“難得有個同鄉的姐妹,你支走她做什麼?”
小蝶輕聲勸道:“越是親近的,越要提防,小姐可別忘了,你是替二小姐入宮的,言多必失,離他們越遠越好!”
木頡麗聽了個明白,點了點頭。
“姐姐,你家是千戶候啊?”之前那紅衣女子觀賞了一陣木頡麗的馬車,又朝她兩走了過來,
“那如今,定是有人在朝上為官!”
木頡麗頷首致意,微笑答道:“問姐姐安,我祖父是前朝將軍,先皇念及功勛,封為千戶侯,如今,並沒有人在朝上任職!”
紅衣女子聽得此話,剎時便收回笑容,滿臉不屑。
“原來是奉祖上陰德啊,呵呵!我還以為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呢,看來…只不過是個土財主罷了!”
她身邊丫環也跟着起鬨。
“小姐,哪有人能跟你比,誰不知我家大公子乃當朝二品帶刀侍衛,天天跟隨在皇帝左右,何等威風!你們哪,以後都小心點,別惹我家小姐生氣,否則有你們好看!”
木頡麗越聽心裏越彆扭,世上竟然會有這麼勢利的人,翻臉只在眨眼間。
不過再怎麼生氣,初到宮中,無依無靠,也只能強笑着忍下了。
小蝶卻忍不住,自家小姐從小到大,哪有受過這樣的氣,進宮時,木家許給她三小姐身分,不就是讓她來保護木頡麗的么?
“木家受封為千戶候,的確是承祖上福祿,可今日,浩蕩皇恩,竟然成了你們口中的笑柄,實在是對朝廷不敬!敢問這位小姐,難道你家兄長在皇宮能當一輩子差,就沒有告老還鄉的時候?”
只聽“啪”的一聲,那紅衣女子一巴掌就拍在小蝶的臉上,瞪大雙眼,氣勢洶洶。
“牙尖嘴利!你們記住,你們說誰都可以,就是不能說我韓香雲!”
木頡麗拉住小蝶,看着小蝶臉上一片紅紅的掌印,不禁也怒了。
“就算是我家丫環說錯了話,也自當由我來教訓!何況她說得字字在理,你又有何理由打她?”
“嘿嘿,好大膽子!”那韓香雲驕笑着,沖了過來,“別說打她,如今你惹了我,我也能打!”說著,她便將手掌朝木頡麗甩了過來!
說時遲那時快,卻見一隻大手伸了過來,掰住韓香雲的手掌。
“啊~”韓香雲一聲慘叫,忙抽回手去。
一眾女子抬眼望去,只見一公子站在他們中間。
看這公子,身形高大,濃眉大眼,英氣無比,此刻眼神犀利,盯着韓香雲。
“這位美人,如此大動肝火,是為何事?進到宮中,可不能由着自己性子,生氣耍沷,皇帝可不會喜歡這樣的女人哦!”
這公子一身華麗服飾,身後又跟着幾個太監宮女,說話俏皮卻又帶着幾分威懾,應該是個人物。
那韓香雲揉着手腕,結結巴巴地說道:“謝…謝公子教誨!”
那公子轉頭看向木頡麗,說道:“你家丫頭沒事吧?”
木頡麗抬起頭看着那公子,見他面色粉嫩,有如脂玉,雙眸波光流動,此刻正緊盯着自己看個不停,不由得心中小鹿亂撞,面色微紅。
“並無大礙,謝過公子!”
木頡麗不敢與他對視,只是微笑着行了一禮。
只是這一笑不要緊,卻無意波動了有情人的心弦了…
那公子卻痴痴地看着木頡麗,半天都移不開目光。
似乎木頡麗身上有一種魔力,勾了他的心魄一般。
小蝶見狀,也趕忙行禮拜道:“多謝公子解圍!”
“哦,哦,”那公子這才回過神,說道,“各位美人,相安無事才好!”
這時,崔公公領着幾位尚宮女官走了過來。
那公子見狀,忙走上前去,將崔公公拉到一旁,說著什麼,眼中餘光卻依舊停留在木頡麗身上。
看那崔公公神情,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便能斷定,那公子必是個不同尋常之人。
一陣竊竊私語,崔公公躬身行禮,恭送那公子,那公子又回頭瞟了瞟木頡麗,戀戀不捨一般。
待那公子走後,崔公公神情凝重的走了過來,看看木頡麗,又看看小蝶臉上的淤痕,將眾女子召集到一起。
“宮中制度森嚴,不可兒戲,即日起,會有宮中女官教導各人,摒棄陋習,以求爾等早日諳知宮中規距!!”說著走到韓香雲面前,盯着她看,一邊說道,“進到宮中,便都是姐妹,自當和和氣氣,互相禮讓,你今日言行不當,依律當罰,計奴何在?”
那叫計奴的太監聽得崔公公呼叫,便立即走到他身邊。
崔公公指着韓香雲對那太監說道:“掌嘴二十!”
計奴太監趕緊走了過去,站在韓香雲面前,扶了扶袖子。
她身邊的丫環趕緊說道:“大人開恩,小姐乃是韓石大侍衛的妹妹,請大人看在小姐兄長的面子上,從輕發落吧!”
“哦?”崔公公聽得那丫頭說出韓石的名字,皺起了眉頭,“嗯…鑒於他日即將面聖應選,臉上若是留下傷痕,也是不妥,就從輕發落吧!”
韓香雲趕緊行禮,說道:“民女韓香雲謝過大人!”
崔公公看了看她,笑道:“原來是韓將軍的胞妹,嗯,果然是個美人胚子,可是有錯必罰,不然就壞了規距!這樣吧,就讓你的丫頭替你受過吧!計奴,掌嘴!”
崔公公說罷,便不再多話,任那丫環哭爹喊娘的叫了一陣,二十個嘴巴子也就讓那個叫計奴的太監打完了。
韓香雲嚇得一句話也不敢說,只是垂頭喪氣立在一旁。
“今日大家初進宮門,這只是小懲大誡,日後各位若有再犯,可就不再是這麼輕的處罰了”,崔公公說著,從邊上的太監們手上取來一些號牌,繼續說道,“各位美人,一路上舟車勞頓,如今就按分發的號牌,找到自己的居所,早些去休息吧!”
一眾女子拿着號牌,隨着宮人指引,各自尋找着自己的住處,木頡麗和小蝶也找到了自己的屋子,暫時安頓了下來。
....
入夜,天上繁星點點,如鉤彎月,掛在當空。
就見三五個人,行走在皇宮的路上。
那是大常侍崔公公帶着幾個小太監,行色匆匆,不知為了何事。
在這夜晚時分,皇宮裏卻依然燈火通明,以至於他們手上的燈籠,只成了擺設,根本無須照亮,各條道路本是一目了然。
不多時,便行到了一處宮殿--東宮。
東宮,是當今太子居住的宮殿。
待到宮門,見一眾侍衛持着長槍,把守在東宮外面。
崔公公轉身對小太監們說道:“我去去就回,計奴,你和他們就在門口候着吧。”
計奴躬身應道:“是,大人!”
(計奴,是內侍省的“給事”太監,平日裏處事圓滑,最會見風使舵,狠得下心,下得了手,是個得力助手,所以崔公公頗為重視他。)
崔公公望了望東宮,整整衣衫,走上前去,被侍衛攔了下來,問道:“常侍大人,深夜造訪,有何貴幹?”
崔公公笑道:“本座與太子已有約定,煩請通報太子一聲!”
“侍衛,讓崔公公進來!”正說話間,就聽到裏面有人在叫,只見一翩翩公子走了出來,說道,“崔公公,裏面請!”
看來,他早已恭候多時了!
這公子,正是白天那個仗義相助,出現在木頡麗面前的美貌少年。
崔公公行禮說道:“見過太子殿下!”
原來他就是當今太子!
兩人一同走進去,入到殿內,坐定。
宮女奉上茶點,擺在兩人的桌面上,太子一伸手,笑道:“崔公公請用茶!”
崔公公恭謹有加,說道:“謝太子殿下!”
太子看着崔公公,眼睛咕嚕一轉,說道:“本宮今日請公公來,是有一件要事請公公相助…”
崔公公一拱手,淡然說道:“太子只管吩咐,老奴自當儘力!”
太子將身子湊近,低聲對崔公公說道:“今日,不是有一個女子挨了別人的打么,公公還記得吧?”
崔公公點頭說道:“老奴記得,那姑娘是有些姿色,不過…只是個服侍丫頭!”
太子笑道:“哦哦,原來只是個服侍丫頭?不過…我不是說她,我是說…她身邊那個白色衣服的女子…”
崔公公知道太子說的是木頡麗,便點點頭,說道:“那是梁安木家小姐,名喚木小齊,此次千名應召女子中,這姑娘堪稱奇葩獨秀,絕色無雙,依老奴看來,定能得到陛下寵幸。”
太子盯着崔公公,喝了一口茶水,幽幽地說道:“本宮所託之事,正是關乎這個木小齊的…”
崔公公一驚,眼光一凜,似已猜到七八。
他是何等聰明的人,服侍了幾代帝王,主子說什麼樣的話,會有什麼樣的心思,皆能揣測,他早就深諳察言觀色之道了。
“太子…是要老奴做些什麼呢?”
太子笑了笑,輕輕說道:“崔公公,可否將這木小齊…留給本太子呢?”
崔公公雖然早已料中太子心事,如今聽得太子親口說出來,還是心中惶然,只叫不好,身子竟然哆嗦起來。
“太子殿下,饒了老奴吧,這可是死罪……”
太子呵呵連聲,說道:“本宮知道崔公公足智多謀,何況,你督辦此次選美之事,對你來說,這不過是件小事!”
崔公公連連作揖,急道:“各家應召女兒都已列入名冊,這是要呈給太后和皇后看的,到時查無此人,後果不堪設想啊!”
太子搖頭晃腦,一臉淡然。
“這不容易?崔公公,你換一本新名冊,還是什麼難事嗎?”
崔公公嚇得只差沒從座上摔落下來,忙跪在地上。
“太子殿下,欺君罔上,死路一條,老奴是要掉腦袋的啊!天下美女多的是,太子何必就單戀這木家小姐,她可是為你父皇挑選的美人啊,還請太子三思啊!”
太子不悅,神情冷凝又堅決。
“如今我只看上了這木小齊,別的女子都入不了我的眼,本以為過一兩日,自會淡忘,誰知…哎…崔公公,你可知這兩日,本宮茶飯不思,夜不能寐,睜眼閉眼都是她的身影,這種煎熬,實在是一種折磨!”
崔公公連連擺手,慌忙勸阻。
“泱泱大齊,必有更出眾美人,待殿下登基,君臨天下之時,老奴再為殿下遍選美女,定會尋得比她更加美貌的女子!還請殿下早日斷了念想,以免觸怒聖威,傷了父子之情!”
太子板著臉,面無表情,只是冷笑聲聲。
“既然崔公公這麼害怕我父皇,那就回去吧,走吧,當本宮沒說過此話!”
崔公公心中一喜,就要起身:“多謝太子體諒,老奴實在是沒有辦法…”
誰知太子馬上又說道:“他日本太子繼承皇位,記起今日之事,定會給公公一個更好的去處的,嘿嘿嘿!”
這話又把崔公公嚇回到地上,幾乎癱倒在地。
“太子饒了老奴吧!”
太子挑眉笑道:“崔公公何以惶恐至此?我可什麼也沒說啊!”
“殿下~~”崔公公又急又怕,眼眶都濕了,心中早權衡起利弊來。
若太子稱帝之時,心有忌恨,指不定會怎樣折磨自己呢?
思慮片刻,崔公公一咬牙,眼神堅定。
“老奴…這就去辦,定不辱太子使命!”
太子大喜,趕緊扶起崔公公,說道:“那本宮真是要好好謝過崔公公,請公公記住這句話,他日等我登上帝位,一定不忘公公今日的恩情。”
崔公公踉踉蹌蹌地站了起來,無可奈何。
“不敢~”
一切商量妥當,太子高高興興地送崔公公出了東宮門外,就此行禮拜別。
計奴和太監們為崔公公掌燈,見他臉色沉重一言不發,也不敢多說多問,皆一路無語回到了內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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