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深淵之海
提肯姆林
這片位於奧利蘭德大陸最南端的古老土地，擁有着全大陸最為惡劣的氣候帶，近四十度的晝夜溫差以及兩萬七千多毫米的年均降水量，讓這裏徹底成為了生命的禁區。
大自然的力量是恐怖的，它阻止了生命對未知的渴望，但卻阻擋不了人類對生命的嚮往。
這個世界似乎把一切都弄顛倒了，他們本該是罪惡的囚徒，但卻變成了後人眼中的先驅者。這裏本該林立的是流放者的墓碑，此刻卻變成了功績牌被人擺滿鮮花。
當他們踏入那個望不見盡頭的地窟時，這座城市便誕生了，由錯的人，在錯誤的地方創立了這座錯誤的城市。也可能在這裏，對和錯本就是顛倒的，那世界也就變得沒錯了。
昨夜的屍體還未來得及處理，腥臭的山堆遍佈城市的每一個角落。
卡西第一次發現死亡可以是活生生的，他從未懼怕死亡，但他接受不了死的毫無意義。可他不知道自己究竟需要食物還是石油才能填飽那個被鋼鐵佔據的胃囊。
之前實驗室的長者說過，人為了活着會爆發出想像不到的潛力，他不知道那是什麼感覺，鋼鐵的手臂沒了石油就變成了破銅爛鐵，或許人的意志真的能夠操控肉體做出平日裏想像不到的事，但操控冰冷的金屬恐怕不太行。
“還活着？”骯髒的臭腳踹在他的臉上，這時候應該有火辣的痛感才能描繪凄慘，但他早就喪失了疼痛這種觸覺。
“不容易啊，壞成這樣還能喘氣。”男人挑了挑眉毛，“看在老鄉的份上，算你走運。”
骯髒的鐵鉤穿透他的雙臂，殘破的身軀在油膩的路面上滑動着。
“老托奇，又研究什麼新東西了？”男人從車窗里探出頭，手裏夾着細長的煙捲，“要不要來一根。”
“從垃圾場撿來的，應該是老鄉，帶回去研究研究。”接過煙捲，托奇忍不住深吸一口，“龍島的煙葉，好東西啊。”
“那當然，除了你別人我可捨不得給。”男人從車上蹦下來，“這就是你之前說的那種改造人？”
“錯不了，除了艾卡斯，別的國家還做不了這種喪心病狂的實驗。”
“艾卡斯啊…”男人舔了舔嘴唇，“那確實錯不了，算這小子走運，再晚一會，恐怕就被扔海里喂怪物了。”
…
小默不喜歡這座被枷鎖束縛的巨物，哪怕街道上的行人都洋溢着幸福，但他們嬌嫩的唇瓣后掩藏着的一定是刺鼻猩紅。
那些如潔白羔羊般無憂的孩童，穿梭在這座腐爛的城市的血脈中，戰爭終有一天會來臨，彼時的他們或許會變成年輕的劊子手，迎接那散發著腥臭的深淵。
獨行的計劃被人破壞了，少女以保護貴賓的名義緊緊跟在他身後，安安靜靜的不多說一句話倒也讓他有些無可奈何。
“這座城市很漂亮。”小默站在城外，仰着頭欣賞着這龐然大物，“像父親花園裏的玫瑰一樣好看。”
“謝謝。”蘭蒂看着後者的眼神有些莫名，“你喜歡玫瑰么？”
“不，我很討厭那種花。”小默聳了聳肩膀，“因為小的時候父親就常說，沒有喝過血的玫瑰還沒有路邊的野花亮眼。”
“要不要來一塊，你們艾卡斯的特產。”小默從口袋裏掏出路邊買來的麥餅，選擇性的忽視掉蘭蒂危險的眼神，“這是你們艾卡斯孩子最喜歡的零食，但我猜你一定沒有嘗過。”
“我沒有吃零食的習慣。”
“那真是可惜。”小默掰開麥餅塞進嘴裏，濃郁的麥香充斥着齒間的縫隙，“這裏的黑麵包一塊錢就可以買兩根，而麥餅一塊錢卻只能買來三塊，你真的不要嘗嘗嗎？雖然我承認，這東西很難吃。”
蘭蒂猶豫片刻，終於還是將麥餅塞進嘴裏，極其粗糙的口感，沒有打碎的小麥混合著麥殼的殘渣刺激着她柔嫩的口腔。
“你說的沒錯，這東西真的很難吃。”她還是贊同了小默的話，忍住想要吐掉的衝動，看着一旁吃的津津有味的小默，終於還是咽了下去，“你想說什麼。”
“太聰明的女孩子是沒人喜歡的。”小默咧開嘴，笑的有些天真，“雖然我知道你阻止不了戰爭，但你作為軍隊的精神領袖，我相信你有能力讓減少它所帶來的波及。”
“師父沒有騙我。”蘭蒂看着後者暗紅色的瞳孔，輕嘆一聲“如果這個世界還有幾個可以無條件信服的人，那一定有你的存在。”
“看樣子老將軍對我的評價還不錯。”
“不，師父對你的評價很低，他說過你只是一個活在夢裏的人，總有一天現實會一巴掌把你扇醒。”
“你做過夢嗎？”小默緊緊地盯着後者，“你能跟我說說，現在你還做過什麼天真的夢嗎？老將軍說的沒錯，我是個活在夢裏的人，但我比所有人都不願清醒，你說如果我們這種人都不敢有所謂的夢想了，那麼那些孩子他們的夢想是不是就永遠都只是一個夢想了。”
“我…”
“你知道嗎，我寧願死在這樣一個夢裏，我也不願清醒着在現實里活着。很難很難完成的夢想並不是奢望，真正的奢望是那些連夢都做不出的幻想。如果這個世界真的需要一批先驅者將他們的血肉鑄成階梯，那我一定會死在那些爛肉堆里，而不是光鮮亮麗的鑄成一座無人問津的孤墳。”
蘭蒂看着認真的小默，突然展露的笑容讓後者不禁微微呆住。
“你說的沒錯，老師很討厭你們這種人，但他也說過，他早已是個躺進棺槨里的腐屍，這個世界連抽他巴掌的時間都不舍的給他。可這個世界不會知道，它想要叫醒的人卻是一群喜歡裝睡的瘋子。”
“所以我希望，這次你們的計劃可以算上我。雖然我沒去過你們的伊利園，但我還是會希望這個世界不會有孩子會被自己的夢給嚇醒。”
“你說什麼計劃？”小默微微一驚，臉上卻沒有絲毫波動。
“我不知道，但你說過，我是個聰明的女孩子，如果只是為了聖晶石，以你和家族的關係是不會來來趟這趟渾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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