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是香菜惹的禍
菜品一一上齊,三人各憑本事。
吃火鍋就是自顧自的,想吃什麼就往裏面放,沸騰大的鍋底捲起什麼,就眼疾手快,夾到嘴裏。
吃火鍋還講究客氣的,絕不是真朋友,許栩跟藍聖完全是搶着吃類型的。
中場休息。
許栩站起來,“我去加點香菜。”
藍聖視線從碗裏上揚,看見許栩拿起小碗離開,她那一開始滿滿的香菜此時已經一點不剩。
“她是為了吃香菜才來的火鍋店吧?”
“難道你是為了吃醋來的嗎?”
藍聖手一愣,被游遠截胡一片麻辣牛肉。
不氣,藍聖跟游遠對視,默念:這是友軍,不是敵軍。
“離小料台也不遠啊?她上廁所去了?”
許栩已經去了近十分鐘了。
“太過分了!”
終於許栩跺着腳,把空空的碗放桌上,碗裏一點香菜都沒補,“有人偷走了我的香菜!”
“怎麼回事?”
“服務員姐姐明明說剛補了一桶滿滿的香菜,結果瞬間沒了。我就只好在那兒等,結果有個長得人五人六的,直接又是一筷子,把姐姐補給我的香菜全倒走了,我讓他住手。
他居然說:這香菜又沒寫你的名字。
我反駁:也沒寫你的名字。
結果他把碗遞給我,在我面前把香菜翻了一圈,沾上了自己碗裏原有的底料,說:你還要嗎?
那語氣真是太討厭、太欠扁了。”
許栩快氣哭了,嬌滴滴的,梨花帶雨,只是對方是不吃這一套的人。
游遠:“那再讓姐姐補一點唄。”
許栩哭癟嘴,“姐姐說,香菜吃太快了,后廚要現清洗、再切,讓我再等會,沒香菜我還怎麼吃啊?嗚嗚嗚。”
“哈哈哈。”
沒人性的藍聖笑了出來。
許栩眼神一瞪,藍聖馬上改口:“他太過分了!大壞蛋,長着一張笨臉,要吃吃香菜補補腦子才行。”
“對!”
藍聖說給許栩聽的話,偏見至極。
此時一位白襯衫黑西褲運動鞋的少年路過他們一桌,修長清瘦的背影一頓,面朝三人停了下來。
剛才藍聖的一番慷慨發言,被他聽到了,也與憤怒的許栩直視着。
許栩手指一揚,“就是他。”
藍聖在許栩和少年的目光中閃躲,糟糕,背後說人壞話還被聽到了,真是社死本死。
而游遠卻意外地認識這位少年。
“江為謙,你回來了?”
少年江為謙終於看到了角落裏,被兩朵花襯托的綠葉,“游遠,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你回來參加高考?”
“不是,回來歇歇,這是你的朋友?”江為謙挑眉,挑釁地看着許栩。
游遠大剌剌地,沒注意到現場的火花,給新朋友介紹,“她們是許栩和藍聖,都是我們班的,你可能忘了或者沒見過,藍聖是美術生,許栩是高二從別的班轉來的。”
“許栩?藍聖?很高興見到你們。”
但他的表情一點也不像是高興的樣子,倒更像隨時要找她們算帳似的。
許栩才不管這些,“哼,偷香菜的賊,孽緣。”
江為謙彎唇一笑,生出怪趣味,“我看也是孽緣,對了!新一輪的香菜在這裏。”
他舉手胳膊,露出側身擋住的料碟本體,滿滿一碗許栩的最愛,然後利用自身長手長腳得瑟完就跑,逃離現場。
“你!”
許栩想要追,被藍聖攔了下來,她用眼神示意游遠,游遠終於知道,這不是一場小事,簡直是緊急預警!
“許栩,啊那個…”
藍聖安慰許栩,“彆氣彆氣,我們單點一份香菜,讓姐姐幫忙切一下,管夠,你敞開吃,不夠再點,我們的大壽星今天可不能委屈了。”
提到這,許栩更是不樂意了。
“憑什麼!今天可是我的生日,那人故意的。”
臉漲得通紅,眼淚好不容易止住,但委屈幾乎印在整張臉上,放佛叫囂着:快哄我,寶寶不高興了。
藍聖義憤填膺,“他壞,我們不跟他玩,離他遠遠的。”
“可是游遠跟他熟,跟他是朋友,煩。”
游遠立馬錶態,手搖擺得跟雨刮器似的,“不熟不熟,就是以前在一個數學競賽班,後來他一路升上去,我退出了,已經很久沒聯繫了。”
“哼,最好是。”許栩跟游遠做鬼臉。
藍聖抓到重點,“數學競賽班?游遠你?”
嘻嘻,大男孩又羞澀了。
一朵有千幅面孔的食人花,耷拉着花瓣,扭捏的肢體動作訴說著其中的不簡單,“我成績還可以,之前爺爺在的時候也得過競賽獎,後來荒廢了。”
嗯?
藍聖只微微動一下眉毛,也就抬起個五度吧,游遠緊趕慢趕解釋的話。
“你放心,高考我會好好努力的,有一些落下的課程我會追回來的。”
砰砰。
男孩的肩膀很硬、結實,藍聖拍了兩下,十分信任自己的兄弟,“幫襯幫襯一下許栩,等我回來后也幫幫我。”
“這是反話?”
咳咳。
“真的。”回學校就一切揭曉了,現在的藍聖,妥妥的學渣。
但給他倆打的強心劑起作用了,作為大哥的自己才不能丟臉,她要追趕,不然就......苕皮了。
藝考只有二十天了,與此同時學校的一模也悄然臨近。
b組20班內,日常中的任意一天,與往常簡直粘貼複製。
緊張的高三生活,學生的最高任務就是學習,一天二十四小時不換腦子,全是學習相關的事兒。
即使許栩和游遠這樣的邊緣人物也不例外,老師看得特別緊,以至於每天回到宿舍的許栩,都不跟胡大山聊天就倒床上沉沉墜入夢鄉。
哼哧哼哧,像只撅屁股的小乳豬。
而離五中不遠的職高,壓力沒那麼大,宿舍樓哪怕凌晨仍舊燈火通明。
胡大山正和他的三個好兄弟在樓梯抽煙,逗留時間之長,樓道的聲控燈已盡數黑掉,只剩三個火星光亮殘留着,他們壓着嗓子小聲說話。
“大山,查到了,那個小矮子是許栩的好朋友,叫藍聖,是個好學生,還學畫畫,這學期在外面集訓。”
“好學生?”
“是,妥妥的好學生,是學霸班唯一一個藝術生,老師們很重視,怕......出問題。”
骨節突出,纖細瘦長的手上,煙還未燃盡,胡大三直接從窗檯扔了出去。
“會出什麼問題,你看你那膽子。那丫頭人不大,看着倒是個機靈的,可能沒那麼好騙,而且手腳要乾淨點,不能讓許栩知道了。你剛說她不在學校?”
“她的那個畫室在一個市場,白天人很多,晚上九點后就都收攤了,她十一點才下課。”
抽罷煙,嘴裏生出許多口水,胡大山往地上一呸,“好,先看許栩那邊的情況,然後我們去會會這個好朋友。”
“那個......”
胖胖平頭男擠出兩頰的肥肉,討好地望向老大胡大山,“哥,那個妞,我挺喜歡的。”
“行!”
胖子的脖頸脂肪一層又一層,跟沙皮狗似的,胡大山親呢地撫摸着,邊露出邪惡的笑,“以後我跟許栩一對,你跟她一對。”
“謝謝哥。”
平頭胖胖男給胡大山遞煙,打火機伺候,胡大山接過煙揣進屁股兜里,拂掉打火機。
一群人勾肩搭背,下了樓梯,大搖大擺的往校門口走去,大半夜的不知道去哪兒。
黑色的夜,天空沒有一點星星,萬物寧靜,彷彿死去,像寂靜的墓地。
五中女生宿舍里,屋內躺着的少女,蜷成一個嬰兒,身體靜止,內部細胞與暗處的星輝齊動,心房裏上演自編自導的曖昧的羅曼史。
一個電影結束,太陽就升起了。
“許栩,起床了.......”
室友的呼喚不起效,許栩無限回味着美夢。
冬天的早晨六點,柔和的太陽藏在烏雲里,高三的蟲兒們相繼爬了起來。她們先打開小枱燈,摸黑髮出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展現技藝高超的閉眼陽台刷牙絕技,偶爾不小心被瞌睡蟲帶走,匆匆忙忙中碰撞了別人的洗簌杯。
日與夜黏濁,每一次分開都連帶彼此一起剝落。經受不住考驗的少女們,每一次意外再次深,就經歷一次墜崖。
啊。
驚呼,直到從迷糊中徹底清醒過來。
兒時爺爺奶奶會說,小孩子在夢裏夢到墜落便是在生長。這些高三生,臉上還留着嬰兒肥,卻要時刻抓緊最後的童真,汲取進行光合作用,長成未來更為挺拔的人。
許栩跟藍聖一樣是起不來的主兒,任憑室友們折騰,她是非要到七點二十分的早自習開始前十分鐘才能跳起來。
“晚了晚了。”
小妮子本想抓起羽絨服套上就出門,伸出去的手還是沒經起靈魂質疑。
真的要這麼邋遢嗎?
不行,不能,不可以。於是即使遲到也要一步不舍、慢條斯理完成洗漱全部步驟,然後坦坦蕩蕩地在班主任的目光下進入教室開始早讀。
對於她這樣的學生,班主任只需要一個學期的時間,就能看透了,然後試圖爛泥扶牆,然後失敗,然後睜隻眼閉隻眼。
班上靠窗位置的倒數第三排和第二排,是許栩和游遠。
許栩的日常聽課狀態,就是瞪大了眼睛盯着老師和黑板,任誰看都是一臉懵逼的狀態,腦袋裏全是問號。
曾幾何時,老師問“聽懂了嗎?”
她舉手,大大咧咧地說:“不好意思,我不懂。”
然後再認真地聽老師講一遍,等老師再次詢問的時候,不等許栩回答,便有學生“抗議”了,
“會了。”
他們用洪亮的聲音告訴老師,請不要再學生浪費寶貴的時間了。從此許栩被封印住左手,即使有再不懂的問題也不願意問老師了。
身邊也沒了藍聖脾氣暴躁、但有求必應的講題,她被班上的同學踢走到了遠離火車頭的最後一個車廂。
又因為單調的高三,每個人都失去了同桌,單獨為一桌,人人變成了一座孤島,只和附近的幾桌三五成群,既是抱團,也是孤立。
許栩已經在班上默默無聞了許久。
下了早自習,游遠靜靜走到許栩課桌前,“是不是沒吃早飯?我給你帶了菜包子。”
“真的?”一早起來沒有給自己澆水的許栩,心情變好,重新綻放美麗。
前前後後的同學,都有走讀的小夥伴給帶校門口那家超好吃的炸土豆,只有她湊不到走讀的朋友,到現在還沒吃過。
於是許栩接過菜包子,“謝謝,但是下次可不可以給我帶炸土豆?”
順手一帶的游遠,沒想到臉皮厚的許栩,絕沒有不好意思這回事。
後果就是,游遠因為一次好意,被沒皮沒臉的許栩賴上。
此時此刻,他魂穿藍聖,與藍聖的無可奈何共情。
許栩的腦袋到底是什麼構造,怎麼什麼事兒都反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