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毒罐子

林默然站在跳下車的地方發愣，正擋着醫護人員將老李抬下車的路，何熙忙拉了他一把，道：“怎麼了，看什麼呢？”

“沒事。”林默然搖了搖頭，摘下眼鏡，在衣襟上擦了擦，又再帶回去。

醫院偌大的廣場上，站的密密麻麻，大部分，是前來就診的病患，可在人與人之間，卻也有不少沒有影子的虛體或是陰暗的黑影。

林默然眯着眼睛細細的辨認，這有一大半，居然都是食毒鬼。身體的周圍或是四周，瀰漫著綠色紫色黑色黴菌一樣的煙霧，更有的，連身體也隱隱透出詭異的顏色來。

醫院向來是鬼魂聚集之地，這沒什麼可奇怪，可是這種食毒鬼專喜食各種毒氣毒物，一向喜歡的是飯店酒樓或是一些生產提煉特殊物品的地方，在醫院，倒是少之又少。

林默然閉了閉眼，揉了揉自己的鼻樑，又睜開，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什麼問題。

“真的沒事？”何熙看着林默然明顯不舒服的樣子：“做醫生的，更不能諱疾忌醫。要是有什麼不舒服的，可別撐着。”

“我知道，先看老李吧。”林默然擺了擺手，跟着往前走。老李掛氨基酸無緣無故的被注射毒品發了毒癮，又有大批的食毒鬼在這醫院門口聚集，這事情，說不定有什麼關聯。

何熙見問不出什麼，也不再多說，醫院藥品被摻入毒品，這是個大事情，比起林默然的身體，更讓他放在頭等。

就在跟着往裏走的時候，門外又是一陣喧囂，林默然一回頭，只見又是一輛急救車在廣場上停了下來，車門打開，急匆匆的抬下個人來。

老李進了急救室，林默然走在前面，向問詢的醫生大致的說了情況，那醫生一聽，臉色立刻變了，馬上道：“這怎麼可能，我們可是正規醫院，怎麼可能……”

醫生的話還沒說完，走廊上，便有個男人的聲音吼了起來：“你們醫院想耍賴，我兒子才五歲，會吸毒？從來沒有不舒服。早上來掛了水，回去就這樣了，要是治不好，我把醫院砸了……”

男人吼的聲音特別的大，幾人都探頭出去看，只見隔壁的診療室里，一個粗壯的中年男人揪着一個醫生的領子，臉上漲的通紅，要不是有人拉扯着，恨不得當場就要把他掐死。身邊的床上，躺着個小男孩，只有四五歲的樣子，臉色慘白，和老李差不多的癥狀，孩子的媽媽，趴在床邊，哭得喘不過氣來。

男人還在大聲的吼着，大致的意思，就是孩子有點不舒服，上午在醫院掛的葡萄糖，回去沒多久，就出現了頭暈心慌喘不過氣的癥狀，急急得送來醫院，醫院竟然說這是毒癮發作。五歲大的孩子，一家都是老實本分的，怎麼可能會有毒癮。

何熙的臉色當下就變了，拿出電話撥了個號碼，走到一旁，低聲說著什麼。

這一例是意外，可能是老李本身便有問題。但兩列難道還是意外，再者，一個五歲的孩子，又能有什麼隱情。還就那麼巧，都是早上在醫院掛了水，下午就毒癮發作？

五歲的孩子，生命力要比壯年的男子低上許多，林默然抱着手臂站在牆壁邊，看着男孩已經陷入昏迷狀態，雖然醫院已經開始急救，但是一動不動的軀體上，淡色的靈魂已經開始向著體外散出。

陰沉着臉，林默然只是遠遠的看着，這裏是醫院，搶救活人的事情，有無數人比他專業。而即使再可憐，使用旁的手段干涉人的生死，這也是絕對嚴令禁止的事情。

閻王讓你三更死，誰敢留你到五更，人各有命，從進入輪迴，你這一生的因果便已經註定，不管是想改變自己的命運，還是改變別人的命運，這都是要付出代價的。所以林默然即使心有不忍，卻也要忍住，他可以去救一個將要魂飛魄散的鬼，卻不能去強行留一個將死的人。

眼見着，男孩的呼吸便越來越微弱，家長瘋了一般，醫院裏也來了幾個保安，亂成了一團。何熙是便裝，也沒帶證件，想上去拉架也知道沒用，只在電話里將事情說的分外嚴重，讓隊裏趕緊來人。

明心醫院是這地方規模最大的一家醫院，一旦藥物受到污染被人投毒，後果不堪設想。

就是說話間，輸液室里也沸騰了起來，何熙一聽聲音不對，快步趕了過去，林默然猶豫了一下，也跟在身後。

輸液室是個能放幾十張床的大房間，現在正是中午吃飯的時間，人倒是並不算多，但也坐了一多半，此時有三四個人都已經出現了明顯的癥狀，捂着心口一副喘不過氣的樣子，更有嚴重的，倒在地上，渾身抽搐。

何熙一把揪着趕來負責的像是部門主任的領子：“醫院的藥品被人混進了毒品，趕緊通知所有的發葯都停下來，已經在掛水的，也全部馬上停止接受檢查。醫院關門，趕緊關門，一個病人都不能再接了。”

“你是……你是什麼人？”可能是何熙臉上的表情太可怕，那醫生聲音有點顫抖，分了兩次才將話說完。

“別管我是什麼人。”何熙惡狠狠的：“馬上照我的話去。”

林默然心想，何熙在夜梟這麼多年，手下的冤魂一定不少，就算那些人都是死有餘辜，也一定是個敢殺人見血的主。他身上的感覺，和街上執勤的那些警察不同。有一種，死亡的味道。

事情很嚴重，醫院的領導從樓上下來，畢竟是見過大場面的，略問了情況，知道這事情不得了，也不要何熙再催，清場關門，除了正在手術室里實在沒辦法的，馬上停止所有輸液治療。醫院所有的員工一齊出動，馬山給所有輸液的病人檢查，輸氧，以防萬一。

何熙開始還想阻止醫院清場，後來想想，老李和那孩子都是上午輸的液，也就是說，醫院被人混入毒品，並不是現在的事情。犯案的人，也不可能傻等到現在還在醫院裏待着，怕是早就跑的不知所蹤了。

林默然是陪着老李來的，算是家屬，也被留了下來，很快的時間，警察還沒有到，醫院裏的就診病人就走的差不多了，這是門診大樓，多是頭痛腦熱的小病，聽說醫院被人下毒，根本不用人趕，一個個生怕不小心連累到自己，走的飛快。

捲簾門刷刷的拉了下來，醫院裏的燈都亮了起來，老李還在急診室里搶救，林默然陪着李嬸坐在走廊上，看着大廳里忙亂成一團的人，半眯了眼，似乎在養神。

捲簾門雖然拉了下來，可這只是擋着人的，林默然眯着眼，看着一個個靈體從門外穿越進來。

實在太混亂了，林默然取下自己的眼鏡，又從口袋裏摸了副眼鏡出來帶着，這眼睛上，摸了特殊隔離的藥水，戴上它，林默然就可以像個普通人那樣，不該看見的，都看不見。

眼不見，心不煩。

林默然坐着的地方，靠近樓梯，正閉着眼睛呢，聽見樓梯間裏，有人正在說話。

“咱們醫院最近風水不好，邪門的緊呢，你知道不知道，昨天晚上送來的那個犯人，他死的時候，都是個毒人了。”一個聲音低低的道：“我昨晚上夜班，聽洪醫生說的，她還從沒見過一個人身體裏能有那麼多種毒，就像是個裝毒藥的罐子，從里到位沒一處好的。”

林默然猛地睜開眼睛，順着聲音轉過頭，兩個清潔工站在樓梯間裏，還拎着水桶，一邊探頭看着大廳里混亂，一邊八卦的聊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