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是癮君子
林默然一般是不願意接急救的病人的，因為知道自己診所條件有限，不能救而逞強，那就不是救人，而是害人。但這不意味着，他會把需要急救的人往外推，即使他不是個醫生，也做不出這事情來。
“老李這是怎麼了？”林默然幾步迎了上去。
這不是陌生人，隔壁村子的一戶農家，姓李，身體一向不是很好，到了夏天容易中暑，還有點低血糖，就常來他這裏掛個氨基酸，葡萄糖什麼的，一來二去，也就熟悉了。
老李家裏的是個熱心人，看着林默然一個小夥子孤家寡人的在這吃穿都沒人照應，感覺怪可憐的，便總給他送點自家的菜啊蛋啊什麼的，也總張羅着，要給他介紹個媳婦。雖然林默然總是拒絕的，表現的也不怎麼熱絡，可是心裏卻還是暖的。
“也不知道這是怎麼了。”李嫂扶着老李，一臉的緊張：“在家待着好好的呢，也沒下地，突然地，就這樣了，渾身抽抽，說頭暈，口渴，全身發熱……”
老李此時靠在老婆身上，臉色蒼白蒼白的，有些費勁的喘息着，不時的抖一下，似乎呼吸不過來的樣子。
這種癥狀，何熙比林默然還要熟悉一些，他剛脫了警服穿了身普通得T恤，卷着袖子出來，一看見老李這樣子，眉頭一皺，便道：“毒癮發作了？”
毒癮？李嫂和林默然一起看向何熙。
是毒癮，林默然心裏一驚，這癥狀，可不就是毒癮發作的癥狀，可這怎麼可能。
“我家老李不吸毒。”林默然還沒說話，李嫂忍不住先反駁道：“怎麼可能是什麼毒癮發作。林醫生……”
“先扶進來。“林默然連忙伸手推開了門，上去扶了老李的另一邊肩膀，架着往院子裏走。
何熙已經掏出電話打120了，一邊道：“別急，我喊救護車。”
“怎麼可能是毒癮。”李嫂的臉色也變的和老李一般的慘白：“林醫生，你知道的啊，我家老李怎麼可能吸毒……這，這不可能啊……”
林默然將老李扶在床上躺着，他這小診所還真沒接觸過吸毒的病人，一時有點不知道怎麼辦，倒是何熙打完電話便走了過來，十分嫻熟的解開他衣服上的幾顆扣子，保證呼吸暢通。
又拿起他得手臂看了看，果然在手腕處找到一個新鮮的針眼，喊了林默然：“估計是皮下注射過量，林醫生，拿布條或者橡皮繩來，再拿點冰塊。”
林默然短暫的腦子停了一會兒，馬上也就鎮定下來，腦子裏的諸多急救知識重新運轉，馬上從抽屜里拿了一截橡皮繩交給何熙，自己小跑着進了房間，從冰箱裏拿了一板冰塊。
何熙用橡皮繩紮緊老李注射針孔的上方，林默然用冰塊敷着注射部位，延緩毒品吸收。李嫂在一旁團團打轉，一邊口中喃喃，這不可能，不可能啊。
好在老李中毒不深，就在急救中，慢慢的緩了過來，林默然輕輕喚了兩聲，見他意識清醒，微微鬆了口氣。
老李眯着眼，看清楚眼前的人是林默然，大口的喘着氣：“林……林醫生，我這是，這是怎麼回事？”
“你毒癮犯了。”何熙在旁邊冷冷應了一句，他這些年，這樣的人見的太多太多，實在見怪不怪。
“我毒癮犯了？”老李眼中很是茫然：“什麼毒癮？”
“要死了你。”李嫂在旁邊抹着眼淚罵：“你啥時候沾上了這種東西，這可怎麼了得……”
林默然搖了搖手示意李嫂別說，輕聲道：“老李，你手上的這個才扎的針孔，是怎麼回事？”
“掛水的啊。”老李又喘息了兩聲，艱難的道：“今天早上，我覺得血糖有點低，就想來你這掛瓶氨基酸，但是你這沒開門，喊了幾聲，人也不在。我就去了……去了鎮上的那個明心醫院，掛了瓶水，就回來了。”
林默然的眉頭，皺的更緊：“那你掛完水以後，有什麼不舒服嗎？”
“掛完水……”老李想了想：“沒什麼不舒服啊，掛完水精神很好，感覺也很好，很興奮，全身充滿了力量，好像……好像比以前在你這掛完要舒服，林醫生，你的那個藥水……是不是和醫院的不一樣啊。”
林默然心裏大概有了數，剛想說話，救護車的聲音在院子裏響起，何熙出去開了門，領着幾個醫護進來，大聲道：“病人在這裏。”
“我……我到底是怎麼了？”老李緊張的抓着林醫生的手：“林醫生，我就掛了點氨基酸啊，我……”
林默然拍了拍他的手：“別緊張，沒事，我陪你一起去醫院，不會有事的。”
何熙有些意外的看了眼林默然，這個醫生給他的感覺，也是冷冷清清的，沒想到會主動提出陪着去醫院。
“何……”林默然剛說了個何，何熙便打斷道：“叫我小何好了。”
看何熙已經換下警服，明白他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林默然點了點頭：“一起去醫院吧，可能有需要你幫忙的地方。”
何熙心裏有些嘀咕，但是他來的目的，就是二十四小時保證林默然的安全，那自然的，林默然要出門，他也是要跟着的。
救護車隨行的醫護人員對這樣的情況再是嫻熟不過，利落的將人抬上了車，讓李嫂和林默然幾人也跟着坐了上去。
老李清醒了一下，神智又模糊起來，車上，李嫂握着老李的手，紅着眼圈，只是念叨：“這是為什麼啊，你為什麼要碰這個東西……為什麼啊……”
林默然搭了搭林李嫂的肩，沉聲道：“李嫂，別擔心，老李應該不是吸毒。”
“這癥狀，不是吸毒是什麼？”何熙聽了，反駁道：“林醫生，這樣的癥狀，我見過許多。”
“這個癥狀，確實是毒癮發作，但是老李，應該不會吸毒。”林默然緩緩道：“我和這戶人家很熟。特別到了這個季節，他每隔兩三天都要來一次，有時候一待便是大半天，如果他吸毒，而且已經到了這麼嚴重的地步，我不可能不知道。”
“是啊是啊。”李嫂這時候也趕忙道：“老李怎麼可能吸毒呢，他在一切都正常的很，一點兒癥狀也沒有。再說了，我們家收入在這裏，他怎麼可能有錢去碰那東西。”
吸毒可不是抽煙，不是三兩塊錢可以搞定的。而且癮君子，也不可能掩飾的像是正常人一樣，而林默然敢肯定老李不會吸毒最主要的原因，他從來沒有在他身邊看見過食毒鬼，而在一般的癮君子身邊，都能三三兩兩的看見尾隨的影子。
何熙定定的看着林默然：“如果他沒有吸毒史，那也就是說……無意識中，被人注射了毒品？”
“早上的氨基酸。”林默然揉了揉眉心：“我得診所雖然小，但是東西都是從正規渠道批發的，我每次都會查，不可能有假貨，為什麼這次老李在醫院掛了水之後，和在診所掛水以後的感覺不同，他說掛完水后感覺很好狠興奮，你難道不覺得，與其說這是掛水后的反應，不如說，這是吸毒以後的反應。”
“醫院給我們家老李注射毒品？”李嫂聽了，一聲驚呼，抓住林默然的手：“林醫生，這，這可怎麼辦才好。”
林默然連忙安撫道：“李嫂你不必擔心，只是一次注射是不會上癮的，如果這是醫院的哪個環節出了問題，他們一定會負責的。沒事沒事。”
雖然有些不可思議，可是現在的情況看來，最大的可能，就是老李在醫院掛水的時候，無疑中被注入了含有毒品的氨基酸，或者根本不是氨基酸，林默然對毒是一知半解，此時也沒有儀器檢查，沒法肯定老李這到底是什麼毒發的現象。
何熙卻是面色沉重：“明心醫院可是城裏唯一的一家三星級醫院，每天病人絡繹不絕，萬一有不法分子在醫院的藥品里混進毒品，那後果不堪設想。”
林默然點了點頭，看向何熙：“最好馬上讓醫院關門停止接待病人，然後全面清查一切藥品。特別是注射藥劑。”
何熙的手按在電話上，又松來，呼出口氣：“這事情太大了，不能那麼輕率。”
他是看着老李毒癮發作的，但是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林默然的話，老李林默然認識，他可不認識。讓一家醫院停止營業，全面清查毒品，這影響太大，沒有切實的證據，他沒法向上面提出要求，萬一沒有查到，也沒有辦法交代。
看着何熙猶豫，林默然沒有說話。他不是救世主，沒有義務對誰負責，就算是醫院裏的葯被人混了毒品，也輪不到他站出來救苦救難。
救護車風馳電掣的一路狂奔，不管紅燈不管逆行，以最快的速度趕到醫院。
車停了下來，門嘩的一聲拉開，林默然先跳下了車，何熙也跟着跳了下去，然後便看着在人來人往的醫院大門口，何熙獃獃的站着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