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瓦解
得益於那位新祭司的公開演講,部落中的魚人們都已經得知,對方是打算將自己趕盡殺絕的。於是,自然而然的,隨着從戰場上逃跑回來的魚人將戰敗的消息帶回部落,整個魚人部落都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
對方在戰鬥中獲得了壓倒性的優勢。如果不是某種突然出現的超自然產物拖住了它們,魚人部落現在就已經全面崩潰了。雖然暫時還沒有陷入全面崩潰,倖存的魚人也都感到惶恐不安,但它們卻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應該做什麼——出於本能,魚人們大都希望能和儘可能多的同類待在一起,或是乾脆想獨自逃離這裏,逃的越遠越好。
魚人從來都不是一種以智力見長的生物,魚人普遍喜歡用暴力而非智慧解決問題。當暴力無法解決問題的時候,魚人們就需要一個聰明的領導者,來指引前進的方向。然而,曾經指引它們進攻的新祭司已經在戰場上被對手殺死,老祭司又獻祭了自己作為召喚淤泥之靈的祭品——部落中僅存的那麼幾位魚人武士要麼正在保護老祭司的屍體,要麼正在和敵人戰鬥,無暇抽身——在還活着的魚人中,沒有任何一隻魚人能在這個時刻組織起自己的同類,進行有序的撤退,或者頑強的抗爭。
生物的本能總是利己性的,換句話說,就是自私的。
在沒有命令、建議或類似的東西可供參考時,生物本能總是更傾向於先保護自己,其次才是其他想法。智力越低的生物,就越容易受到這種本能的影響。
這種自我保護的本能是有利於個體的,然而這並不意味着它同樣有利於群體。如果一個群體中所有的個體都維持着這種自我優先的心態,這個群體就會變成一盤散沙。任何形式的領導者和決策者的存在,都有利於增進群體的團結。這有利於群體利益。很可惜,在所有魚人中,有這種能力在這種情況下的進行領導的魚人,實在是少之又少。
大量兇猛、殘忍的怪物正在部落內四處活動。那些怪物肆意攻擊着落單的魚人,摧毀了一些帳篷和圖騰,近乎瘋狂地四處破壞。任何可疑的東西都會遭到攻擊。沒有魚人願意正面和那些怪物為敵,它們大都正忙着保護自己,只盼着那些怪物快點離開。
當小型兵蟲搜索到祭祀場地的時候,能進行抵抗的,只有幾位忠誠的魚人武士。此時小型兵蟲們還沒有遭受真正意義上的損失。
這幾位魚人武士是部落中的精英。它們比同類更善於戰鬥,且同樣具有死戰到底的決心。不過,它們的數量實在是太少了。就像魚人一樣,蟲族從來不認為以數量獲得優勢是什麼恥辱的事情,而且後者事實上比前者更加精於此道。畢竟,無論有什麼借口,無論有什麼理由,無論有什麼原因,無論有怎樣的手段和過程……勝利就是勝利,失敗就是失敗。
魚人武士英勇的抵抗着入侵者,但僅靠勇氣是不足以改變現實的。它們在一分鐘內就全部倒下了。沒有任何一位魚人武士選擇逃跑。
被魚人武士守護在中間的那具魚人屍體引起了小型兵蟲們的濃厚興趣。一隻小型兵蟲試探性的在屍體的手臂上咬了一口,撕下了一小塊帶着鱗片的肉——之後,傷口立刻被某種超自然力量堵住了,僅有極少的血液從血管斷裂的地方流出。
與此同時,遠處,那隻由泥漿構成的魚人發出一聲古怪的、不屬於魚人語言的尖叫聲,並掀起了更大的泥漿浪潮。
數只小型兵蟲圍着這具奇怪的屍體,準備將它撕成碎塊。一隻小型兵蟲在準備切割屍體的頭部時,遇到了某種堅硬的障礙物。它用牙齒咬住那個堅硬的物體,將其從屍體上拔了出來,扔在一邊。大量的血液頓時從魚人屍體上的各個傷口噴湧出來,速度極快,甚至噴到了數米之外,彷彿屍體的心臟還在跳動着、還在給血管內增加壓力似的。
拋出最後一個泥漿構成的球體,超自然魚人發出了刺耳的尖叫聲。在老魚人祭司體內的血液噴湧出來時,維持着它的形體的超自然力量也隨之消散。它發出最後一聲尖叫,從空中掉了下來,在落到地面前就變成了一堆再普通不過的淤泥。
雖然不知道那究竟是什麼,但那現在已經沒有威脅性了。
泰倫對這個結果還算滿意。他命令所有的小型兵蟲對魚人聚集區發起進攻,殺死所有魚人。之後,他讓移動基地開始移動,朝魚人的部落前進。
這不是蟲族第一次面對超自然力量,同時也不是第一次解除超自然力量所帶來的威脅。
當然,這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
女騎士和她的侍從到達那處看上去和周圍沒什麼兩樣的沼澤時,已經是上午了。他們在嚮導的帶領下來到了這裏,尋找某種‘瀆神之物’的蹤跡,卻沒有發現任何值得注意的東西——什麼有一間旅館那麼大的怪物啊,什麼冒險者的屍體啊,什麼被摧毀的魚人村落啊,什麼都沒有。眼前只有一片在沼澤中到處都是的泥濘的空地。
就連那位嚮導自己也覺得可能是自己的記憶力出現了偏差,畢竟沼澤中鮮少有明顯的參照物,難以辨別方向。他獨自在附近轉了好幾圈,才最終確認,他上一次看到那隻大怪物的時候,就是在這個地方。
女騎士的侍從們花了兩三個小時搜索這片沼澤地。終於,他們在腐臭的爛泥下面找到了一些破損的盔甲和武器。那些東西已經鏽蝕的不成樣子了,好像在泥地里埋了不少年似的,但那位嚮導非常確信,這就是上次雇傭他的冒險者們所留下來的。他們還找到了一些魚人留下來的武器,奇怪的是,他們完全沒找到那種魚人慣用的、用骨頭加工成的東西,只找到了些石質部件。能找到的最完整的石質武器,是一把雕刻着簡單花紋的匕首。
很奇怪,這裏一具屍體都沒有。就連骨頭都沒有。就算是會使用骨頭加工成工具和武器的魚人,也經常會留下一些沒有用處的小骨頭。這裏乾淨得出奇。一個魚人部落至少有幾十隻魚人,那些冒險者也有十多個人。就算那些怪物胃口再好,也不可能在短短几天內就吃得這麼乾淨吧?況且,難道那些怪物把魚人的帳篷都一起吃了?
“我想……”嚮導有點尷尬。他圍着那堆被清理出來的、鏽蝕嚴重的裝備轉了好幾圈,才想到了一種可能性。“那東西可能是走了。”他說。“我保證它曾經是在這裏的。”
年輕的侍從們發出了陣陣輕笑聲,其中的一個譏諷道:“是啊是啊,我昨天就在馬棚里看到了天使,只不過是後來又走了嘛!”
為了找到並將那些破損的裝備收集起來,這些小夥子們可累得不輕。
“不,他說的有道理。老鼠也會把食物偷回巢穴里。”女騎士仍舊穿着她那套厚重、堅固的全身板甲。在這種季節,這種天氣,這種時間,要穿着一套全身板甲而不被熱死,是需要一定的身體素質的。即使能夠抵抗這種體力消耗,她盔甲下面的衣物還是早已被汗水浸濕。“如果‘瀆神之物’離開了這裏,你能追蹤它嗎,嚮導先生?”
她一邊說話一邊,和腳下的爛泥抗爭。她的盔甲增加了她的總體重量,這意味着她會更容易陷入到爛泥中——為了應對突然襲擊,她不得不始終保持着全副武裝,她的侍從也一樣。那些狡猾的魚人可從來不會給毫無防備的人任何一丁點準備的時間。
“我會盡我所能的。”
嚮導在沼澤中仔細觀察着每一條痕迹。幾分鐘后,他發出了一聲興奮的叫聲。“嘿,你們看這裏!”他指着地上一道不太明顯的痕迹說道:“這裏有某種重物經過的痕迹,一定就是那個大怪物留下的!應該是在最近留下的!”
女騎士仔細看了看嚮導手指着的地方,卻沒看出什麼東西。在她眼裏,那只是一片普通的泥地。並不是每個人都能注意到那些不起眼的痕迹的。“希望這不是它來時留下的。”她這麼說著,卻還是打手勢示意自己的侍從們準備出發,跟着嚮導前進。
他們沒有騎馬,而是徒步在沼澤中行進。
這一部分是為了節約馬匹的體力,一部分也是因為這種地形實在過於泥濘。如果不加註意,一旦馬的蹄子踩入某個軟爛的泥沼,這匹馬的蹄子恐怕就很難再拔上來了。一路上,嚮導盡量尋找着稍微乾燥些、結實些的路徑,以避免這種情況的發生。雖然大沼澤地區到處都是潮濕的爛泥,但只要多加留意,總會能找到些更適合行走的地面。
繼續在沼澤中跋涉的一個小時讓所有人感到身心疲憊,不過這顯然是值得的。嚮導沒有找錯方向,他們的目標就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