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超自然力量
盜賊的死給倖存者帶來的極大的震撼。他們親眼看着那個人憑空消失，又被小怪物撲倒，活活咬爛了腦袋——沒有幾個人敢保證自己在這方面能做得比盜賊更好，但就連他都沒能做到。
由於疲勞、傷痛和信心缺失，冒險者們的抵抗開始變得軟弱無力，而他們的對手則仍舊保持着高強度的進攻。他們繼續殺死了幾隻小怪物，卻沒能改變戰鬥的最終結果。
單個人類冒險者的戰鬥力的確要強於小型兵蟲，但後者的數目是前者的兩倍。
冒險者們的隊長揮舞着一把雙手斧，奮戰在前。他幾次逼退了企圖靠近的小怪物，但還是被一股酸液噴中了面部。他下意識的躲了一下，只有半張臉被酸液波及，大部分的酸液擦着他的頭盔滑了出去。劇烈的灼燒感在他的左臉上蔓延開來，左眼已經什麼都看不到了，只能感覺到陣陣劇痛。他緊閉着左眼，努力睜着另一隻想要一起閉上的眼睛，盡全力抑制着想要丟掉武器的想法。
“跟我來！”他大聲喊道。
沒有人應答。無暇多想，他揮舞着武器，又一次想要衝出重圍。他用斧子砍斷了一隻太靠近他的小怪物的幾條肢體，隨後，另一隻從他的背後躍了過來，撲中他毫無防備的背部。廉價的鏈甲只稍微減緩了一點衝擊力，尖銳的前肢就刺入了他的身體裏。
他臉朝下倒在泥漿里，斧子也脫手了。他的胸腔遭到重創，肺葉被完全穿透，只差一點就一起刺穿了心臟。大量的血液正沿着破裂的血管噴涌而出。在閉上眼睛前，他最後看到的東西是一隻正在將自己活活吃掉的小怪物，以及那些先於自己死去的隊員們。無人倖免。怪物正在肆無忌憚的撕吃冒險者們的**，包括那些已死的和將死的在內。
他隱約間聽到一個聲音。那個聲音問，為什麼？
在人類世界流傳的各種版本的神話中，都或多或少的提及過，瀕死者可能會見到的一些生者所不能見到的東西——像是漂浮在天空中的輝煌殿堂、像是從未在凡世間出現過的神或曾經在凡世間出現過的神化人物、像是由蜂蜜填滿的湖泊和奔騰着牛奶的河流，等等。有不少人都相信，如果在活着時保持信仰忠貞，死後就能進入那些只為最忠誠的信徒而準備的超凡世界……
因為我是一名戰士，死在戰場上本來就是我的歸宿，死在與邪惡生物的對抗中更是我的榮幸，我毫不後悔！冒險者們的隊長這麼想着，完全誤解了對方的意思，並開始在腦中乞求自己聽到的聲音。無論你是哪位神還是哪位天使，請帶我走吧！請帶我去你的國度吧！
那聲音猶豫了幾秒，似乎沒有完全理解他的意思。
機會就在你面前。那聲音說。
把這當成了是最後一個考驗，冒險者們的隊長用盡最後的力氣睜開眼睛。本來趴在他身上撕咬着的小怪物，不知道為什麼也停止了進餐。他努力用僅存的右眼向四周望去，終於看到了一個和小怪物不同、也同樣不屬於人類的身影。某種體型高大的東西正站在那裏。他好不容易才轉動了一下自己的脖子，看清楚了那個身影的真實面目。
惡魔！卑劣的、醜陋的惡魔！竟然想把我的靈魂也一起騙走！
這是那位隊長先生臨死前的最後一個想法。
***
泰倫感受着從那個人類那裏傳出來的最後的心靈信息，有些莫名奇妙。他感覺到那個生物似乎在最後一刻爆發了針對自己的強烈敵意，不過卻無法了解之所以會產生這種敵意的具體原因——由於不了解對方的語言，他只能得到一些模糊的信息——泰倫本來打算通過詢問得知對方為什麼要主動攻擊自己的部隊，但對方的回應太過雜亂，只能大致得知對方對這種行為毫無悔意，甚至以此為榮。那些亂糟糟的心靈信息中還提到，對方希望被‘帶離這裏’。
這個要求倒是不難滿足。就算他不這麼要求，蟲族也不會浪費他的屍體。在先前的戰鬥時暫時躲避的小型工蟲正在返回工作崗位，新鮮的屍體自然也會得到較高的處理優先度——有8隻小型兵蟲在這場戰鬥中死亡，這個數目甚至已經超過了在攻擊魚人部落時的總損失，不過經由這場戰鬥獲得的12具人類屍體足以彌補消耗。
一具成年人類屍體差不多等於兩具成年魚人屍體，這意味着它至少能用來‘製造’兩隻小型兵蟲或小型工蟲，或者更多。
從敵人那裏收集信息從來不是典型的蟲族式戰略。它們更擅長主動找到敵人，然後一視同仁的殺戮一空。出於這種原因，泰倫很快忽略了那些讓他感覺莫名其妙的心靈信息，把注意力放到了另一件戰利品上。
那是一件天藍色的織物，上面還沾染着新鮮的血痕。
在戰鬥中，泰倫一直在戰場附近觀察着。他注意到有一個人類曾經成功的讓自己進入光學隱形狀態，然後被用嗅覺尋找敵人的小型兵蟲殺死。
又是人類，又是超自然力量。
泰倫仔細觀察着這件看起來非常普通的織物，這麼想着。
蟲族並不是第一次接觸到這種被稱為‘人類’的生物。他們屬於典型的靈長類動物，通常有兩條專門用於行走的後肢，還有兩條用於抓握物體的前肢，以及一個相較於其他靈長類動物顯得更為發達的大腦。他們通常都是雜食性動物，自然平均壽命從20至200年不等，兩性繁殖，會主動改造環境以滿足自己的需求，且在不同區域內具有不同程度的文明，彼此之間差距極大。
有些人類文明非常落後，大概和魚人差不多，只會使用簡單的工具和武器，材料多半是天然的，像是木頭、骨頭、石頭之類的。而有些人類文明則與之相反，他們發明了各種複雜的工具和組合機械，使用着極具破壞性的武器，其中的佼佼者甚至有能力反擊蟲族艦隊。
相互仇視和相互爭鬥是大多數人類的典型特點，他們總是熱衷於自相殘殺。然而，也正是出於這種原因，他們的文明和他們自身得以在極為簡陋的條件下快速進化。
出於某種未知的原因，在相互之間毫無聯繫的、環境大不相同的有生命存在的星球上，都有人類和人類亞種活動的痕迹——總體來看，他們的基因結構相對近似，可以被當成同一種生物來看待。理論上，這是一種有能力對蟲族構成明顯威脅性的生物。不過，在實際上，人類所具有的威脅性，很大程度上取決於他們的知識水平。
‘超自然力量’包括了所有蟲族自身無法解釋、卻又的確存在的東西。在掠奪無數個星球的過程中，它們遇到過許多超自然力量，其中的大半都是蟲族完全無法理解的。
在面對自己無法理解的超自然力量時，蟲族會採用一種通用戰術來解決這個問題。它們會採用所有能用的方式尋找附近的生物，以及任何看起來有些可疑的物體——利用光，聲波，氣味，熱源，心靈感應，等等——並徹底摧毀被它們找到的任何東西。這通常都能起到很好的效果，超自然力量一般都會隨着載體的瓦解而消失。
就目前收集到的信息來推斷，這顆星球上的人類並不具有特別發達的文明等級。
這些人類冒險者中有一部分人裝備了簡單的金屬護甲和金屬武器，還有一些人裝備了皮革製成的盔甲和木頭製成的盾牌。他們僅靠鍛打過的金屬和武器揮動時產生的動能來製造傷害，沒有使用化學能武器的能力。他們缺乏有效的遠程武器，不具備任何軌道攻擊能力——同時，他們掌握着某種可以令使用者進行光學隱形的超自然力量，目前還不能確定這種超自然力量是否僅局限於這一方面，同樣不確定究竟有多少人類掌握着超自然力量。
他們的威脅不大……也不能完全忽視。
泰倫這麼想着，決定帶走那件人類織物，進行更仔細的研究。
在蟲族艦隊中，對超自然力量的研究一直不太受重視。當然，蟲族對於超自然力量是充滿好奇的，但不知道是出於基因差異還是出於其他的原因，任何一位高等蟲族都無法感知到任何一種超自然力量，更別提掌握它了——這極大的打擊了研究者的研究熱情。蟲族也嘗試過用以原生物種的基因為藍本製造的低等蟲族來學習超自然力量，卻收效甚微。
***
黃昏時分，幾隻外出巡邏的魚人正在返回部落。
它們用沼澤植物製成的繩子捆着一隻其他部落的魚人，準備將它押送回去，交給祭司處理——對方的部落本來是己方的心腹大患，它們一直在企圖將原來就生活於此的魚人部落趕出去，獨佔這裏——然而，就在同一天的上午，一些驚慌失措的魚人跑到了原住部落的領地範圍內，彷彿正在被什麼可怕的東西追趕着似的。魚人戰士們想辦法抓住了其中的一個，而那隻魚人甚至都沒有反抗。這在平常可不多見。
隊伍中還有一隻魚人用繩子拖拽着一具體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屍體，那是某種看上去像是昆蟲、又比任何魚人見過的昆蟲都巨大許多的生物。這隻生物極為兇猛，即使是身陷於泥漿陷阱中，它也足足弄傷了三四隻魚人，才終於被殺死。
祭司會知道這隻大蟲子到底是什麼。
魚人們大都這麼認為。
如果祭司都不知道，那就沒有魚人會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