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貪婪者
“在魚人出沒的地方，就會發現這種細小的鱗片，就像我們會脫髮一樣，魚人的鱗片也會自然脫落。這些鱗片很輕，所以不會陷到泥里去。如果你在發現這些鱗片的同時聞到了魚腥味，就說明魚人就在附近……”嚮導一邊走在最前面探路，一邊把旁邊散落在地面上的鱗片指給冒險者們看。“……我們應該很靠近那些生物了，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聞到隱約的血腥味。我就沒見過不吃生肉的魚人……”
“還是快走吧，嚮導，別廢話了。”隊伍中的一個冒險者抱怨道：“也不知道是哪個人說這臭沼澤里有寶藏的。走了好幾天，連根毛都沒撈到，還不如回家種地呢。”
“我好像聽到有人在質疑隊長的權威啊。”另一個資歷較老的冒險者立刻譏諷道：“有些鄉下來的傻小子就是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永遠只是個賣力氣的……離開了泥土和莊稼，有些人立刻就不適應了，真可憐。我們應該在他頭上插根麥穗的，好幫他治療思鄉病呢。”
“都少說兩句吧。”
趕在事態進一步升級前，擔任隊長的中年冒險者出言打斷了爭吵。雙方相互惡狠狠地瞪了一眼，便暫時壓下火頭，繼續前進。
數天以來的毫無收穫難免讓人心情煩躁。這不是隊伍中第一次發生矛盾，也必然不是最後一次。如果再找不到什麼東西，這支隊伍恐怕就要散夥了。冒險中的旅費是冒險者們各自承擔的，包括水、食物、武器保養和其他消耗在內。如果最後的結果是得不償失的話，即使收穫再多，也仍舊是一次失敗的冒險。這種勉強拼湊起來的小隊伍，顯然無法承受那種失敗。
在嚮導的帶領下，他們追蹤着一些魚人留下的痕迹，終於在幾小時后找到了一個魚人部落——或者說，一個曾經是魚人部落的地方。
現在那裏已經看不到任何一隻魚人了。空氣中瀰漫著刺鼻的血腥味。
忙着應對冒險者們粗暴的質疑，嚮導堅決表示，自己很確定這裏曾經有個魚人部落，那些典型魚人風格的帳篷就能證明這一點。至於為什麼魚人不見了，還多出了一個巨大的怪物和一群小怪物，而且某些小怪物似乎還在致力於拆卸魚人搭建的帳篷，他也不太清楚。
從冒險者們身處的位置望去，能看到遠方的有個可怕的、像是一棟旅館那麼大的怪物，它盤踞在曾經的魚人部落中央，沒有眼睛也沒有嘴巴，看不清有什麼明顯的特徵，活像是條扁圓形的大肉蟲子。就在曾經的魚人部落附近，一些比魚人體型還小的身影正在到處活動，有些明顯是在警戒，另一些看上去則像是在吃魚人的帳篷。
是攻擊它們，還是乾脆避開？
冒險者們為此陷入了爭論之中。雖然有幾個人覺得攻擊一種從未見過的怪物太過冒險，但大多數人都認為，如果錯過這次，恐怕就真要空着手回去了。
他們從一開始就沒想過友好的走過去，和那些在他們看來是怪物的東西聊聊。開玩笑，誰會想要和一些看上去就很噁心的怪物交流啊？再說，那些怪物大都生性兇殘，和它們保持友好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它們一定會吃掉而不是熱烈歡迎來訪者的。當然，最重要的問題在於，如果試着和它們保持友好，冒險者們又怎麼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呢？
不管到底能從那些怪物身上榨出什麼東西，它們都一定不會慷慨到願意白送給別人。
隊伍中唯一會開鎖的盜賊反對攻擊那些怪物。“這不值得。”他強調着自己的看法。“我們甚至不知道它們是什麼，更不知道能從它們身上得到什麼。這不值得。”
“哈，你該不會是怕了吧？”那個資歷較老的冒險者找到了機會，又開始嘲諷自己的同伴。他一直都是個刻薄的人，也早就對這位每天把自己裹在破斗篷里的人抱有偏見。“還是說在有些人看來，所有和錢包或上鎖的箱子沒關係的東西，都是沒價值的？哦，等等，我的內褲呢，好像被哪個該死的小偷拿走用來捂自己的臉了吧？”
“我是以開鎖與秘密行動顧問的身份加入隊伍的，而不是什麼該死的小偷。”那位盜賊倒是並不生氣，這和他的出身有關。“就我們能看到的範圍內，至少有三四十個小怪物，還有一個大怪物。”他說。“有勇氣是好的，但僅有勇氣是不夠的。用你的理智好好想想，這值得嗎？”
冒險者們的隊長也在猶豫着，他知道這是一次賭博。那些怪物看起來很不好對付，但如果自己的隊伍再沒有什麼收穫，這一趟冒險結束后，隊伍就要徹底分崩離析了。
沼澤里總會有些值錢貨的。他自我安慰道。就算得不到什麼值錢的東西，找點東西殺也算是沒白來一次，又能激勵一下士氣。說不定那個大怪物的肚子裏就藏着什麼寶貝呢。
“大家聽好了！”打定主意的隊長大聲喊道：“我決定，我們將全員進攻，一路殺過去，伺機幹掉那個大怪物！”他環顧了一下隊員們，又補充了一句：“沒膽子的懦夫可以留在這裏和嚮導一起等着，看好行李！哈哈，當然了，留在這裏的話，可沒有分享戰利品的權利！”
沒有人選擇留下。即使是那位反對進攻的盜賊，也準備好了武器。
貪婪是生物的天性。包括所有的生物在內，都有着或輕或重的貪婪的**。人類的貪婪遠比其他生物的貪婪要更加強烈，在冒險者這一群體中尤為如此。這和人類的聰明才智有關。要知道，越是聰明的生物，就想得越長遠，也越能有更多的方法爭奪和儲存資源。貪婪的出發點是為了獲取更多的資源，然而，如果不加節制，貪婪往往會起到相反的效果。
貪婪本身是沒有過錯的，貪婪是為了幫助自己更好的活下去。如果有足夠的能力來維持自己的貪婪，貪婪就會成為一種良好的原動力。
站在某種角度上來看，推動蟲族吞噬一顆又一顆的星球，如今仍舊在繼續前進着的，也是出自於生物本能中的貪婪。它們有這樣的能力，它們有這樣的**，於是，它們殺死并吞吃了所有阻礙到它們的東西，不斷的改變着自身，始終保持着進化。這就是它們選擇的生存方式。
相對應的，如果貪婪膨脹到超出自己的能力範圍……
***
在移動基地內部，有一個被單獨隔離出來的小區域。這裏主要用於放置收集和記錄基因信息的生物工具，還有一個極小的、類似獨立培養槽的裝置，以及一個與基地內部管道相通的資源回收口。這些設備是用來方便高等蟲族進行生物實驗的，除此之外，它還能安全快速的提供飲食。失敗的試驗品可以通過資源回收口進行快速回收，重新轉化成生物資源。
小型工蟲們正在忙於收集生物資源，這項工作已經基本接近尾聲。一部分小型兵蟲在移動基地周圍負責警戒任務，另一部分被分組派遣出去，尋找附近可能存在的其他生物。
在分析和記錄完所有收集到的原生物種的基因信息后，泰倫發現自己已經無事可做了。從這些原生物種那裏收集到的基因信息，並沒有什麼特別出彩的地方，不是很有價值，只能說是聊勝於無。某些從魚人身上收集到的基因信息顯得有點怪異，不過僅從這些東西上來看還不足以引起泰倫的興趣。
可以說，泰倫現在是這顆星球上最清閑的蟲族，沒有之一。
為了打發時間，泰倫給自己找了些事做。他利用移動基地內閑置的生物資源，開始研究怎樣把那些魚人肉變得好吃些，並盡量保持它的原味——在艦隊中時，他就經常會花上許多時間來研究這些東西——通過不斷的努力和嘗試，他數次改良過的幼年期的魚人肉，配合其他一些從當地沼澤植物中提取的基因片段，已經能勉強滿足要求。
他的下一個研究目標本來是魚人卵的，但遭到攻擊的信號讓他不得不暫時這個計劃。有兩隻負責外圍警戒的小型兵蟲同時受到攻擊，且已經有一隻死亡，另一隻也遭到重創。從氣味上判斷，那並不是魚人，而是另一種生物。
這顆星球上的原生物種都是這麼不友好的嗎？
由於對方主動發起攻擊，並已經造成了切實的損害，泰倫用心靈感應命令附近所有小型兵蟲立刻前往受到攻擊的區域，殺死入侵者。自從來到這顆星球，他的和平主義者的理想倍受打擊。他遇到的所有的，擁有較高智力的原生物種，都莫名的對他和他的部隊抱有敵意——就好像它們早就知道蟲族是個極具侵略性的、喜歡把整顆星球上的有機物掠奪乾淨的種族似的。
既然是這樣的話，那就把這些有敵意的生物全部殺掉吧。
泰倫這麼想着。
然後建立起一支規模更大的部隊，到更遠的地方去，繼續殺死那些有敵意的生物，直到找到一種願意與蟲族做朋友的生物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