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移動基地
降雨一直持續到下午才逐漸停止,但天空中仍有少量烏雲。為了儘可能的規避風險,泰倫一直等到黃昏左右,雲層徹底散開后,才給變形蟲下達了開始變形的指令。
和構成那些低等蟲族時一樣,最先成型的仍舊是一層透明的外殼,只不過它的尺寸要更大,也更厚實些。由於移動基地的體積過於龐大,這次變形也持續了更久的時間,直到次日中午才正式結束。
用被切碎的魚人屍體堆成的小山消失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某種比起低等蟲族更像是生物工具的東西——一座同樣活生生的微型移動基地!
說是‘微型’移動基地,但它看上去實際上更像座肉質的小山——當然,和那些能夠幫助蟲族穿越遙遠的宇宙空間、進行星系級星際旅行的大傢伙比,它的確稱得上是微型——就算是以泰倫的身高,站在它身邊,也會完全被籠罩在後者投下的陰影里。
這座微型移動基地內部大體上由四個不同的部分組成,這些部分也是幾乎所有移動基地必備的東西——一個效率極高的培養槽用於安全快速的製造蟲族軍隊,分割成數個的儲存空間用於儲存生物資源並提供住所,一些用於分析和記錄基因信息的生物工具用於收集其他生物的基因信息,以及移動基地本身的防護和維生系統。
由於用途特殊,和常見的生物工具不太一樣,移動基地可以在接收到高等蟲族的指令後繼續增長,從而擴大自己的體積或增加功能。只要有足夠的生物資源供應,它可以隨時進行二次生長,成更大規模的移動基地,或按照需求改變自己的結構。
蟲族總是偏愛可移動的基地設計,這和蟲族的生存戰略不無聯繫。蟲族從來不打算佔領並長期擁有某片區域,與之相比,它們更擅長也更喜歡把所有能帶走的生物資源掠奪一空,然後離開這裏,前往下一個可供攻擊和掠奪的地方。
在這種思維模式下設計出來的基地,當然也會具有更好的機動性。
在獲得生命之後,移動基地微微的抽搐了幾下,然後利用扭動將保護膜撕開,緩慢的鑽了出來。幾隻等候在旁邊的小型工蟲一擁而上,將那些面積巨大的薄膜徹底撕碎。
移動基地的‘嘴巴’更像是一個內部充滿鋒利牙齒的、可閉合的大洞口。它不能主動地去撕咬什麼東西,只能被動的等待資源收集者將資源帶回來,填進它的‘嘴巴’里——然而,通過擠壓和內部錯綜複雜的管道,它可以把任何放進‘嘴巴’里的東西送到體內不同的地方去,像是儲藏室或者培養槽,又或者是它自己用於獲取生物資源的胃——這一切都只需要消耗一丁點微不足道的生物資源。
現在泰倫有足夠的地方儲存大量生物資源了。這意味着他不再需要立刻把生物資源利用起來,或者任由它們腐爛。另外,在培養槽中而不是在野外製造低等蟲族,不但會減少製造過程中的額外損耗,還能縮短一半的時間。
小型工蟲們開始往移動基地里運送生物資源。
它們把殘存的魚人屍塊、移動基地製造過程中留下的薄膜、還有其他能收集到的有機物一起,送進了移動基地的‘嘴巴’里。移動基地輕鬆的把那些東西咽了下去。
那張血盆大口可以一次就吞下一整隻魚人屍體,並在它被送到儲存空間前用‘嘴巴’後面那些多層環狀生長的利齒將其切碎。雖然不能進行主動撕咬,但任何以為那是個進入基地內部的捷徑的蠢貨,都會意識到,為什麼想要從移動基地的‘嘴巴’鑽進去是一個糟糕之極的決定。很難說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東西,會比被成噸的重量與大量鋒利的牙齒擠來擠去更可怕的了。
自獲得生命的瞬間,移動基地就已經準備好完成任何自己能完成的工作了。出入這座移動基地的唯一方式,就是它‘身後’(相對於嘴巴而言)的出入口,裏面連接着一條通往各個部分的通道,而在培養槽里製造出來的低等蟲族,也將通過這個通道離開基地。
出入口並不是毫無防護的。即使沒有其他低等蟲族在附近警戒,移動基地本身也有辦法來確保這個出入口的安全。出入口周圍有一些純粹肉質的組織,它們會在需要的時候收縮起來,將出入口閉合。任何固體、液體、氣體的物質,在破壞這層防護前,都不可能通過。要強行突破這些肉質組織的防護,難度可不比直接破壞移動基地的外層組織要小多少。
泰倫花了一些時間來檢查移動基地的各個部分是否正常。很幸運,他所擔心的所有意外都沒有出現,這個嶄新的微型移動基地幾乎完全處於理想狀態。
他立刻給移動基地下達指令,用儲備的生物資源製造更多的低等蟲族。很快,一些生物資源通過移動基地內部的管道,被送進了培養槽里,開始製造。培養槽中總是會預留着少量保持活性的基本變形蟲,以便隨時使用。培養槽中還使用了某種蟲族特有的技術,將來自高等蟲族的心靈信息得以保留和重複,才能在高等蟲族不在附近時繼續控制變形蟲。
移動基地本身具有簡單的智能。它沒有自我意識,但卻可以處理一些相對複雜或相對模糊的指令。然而,就像所有生物工具一樣,一旦離開高等蟲族的指揮,它就會立刻進入待命狀態,什麼都不做,直到接收到下一個命令——除非它在先前就得到了關於在這時應該做什麼的命令。
忠誠,勤勞,惟命是從。
從這個方面來看,雖然彼此形態各異、相差甚遠,但廣義上的蟲族在本質上沒什麼兩樣。
***
一隊人類冒險者正在沼澤中艱難的跋涉着。
他們盡量挑着乾燥些的地方走,卻不能永遠避開那些軟爛的淤泥。更多的時候,他們還是得忍着惡臭,從沒過腳踝的泥潭中硬淌過去,不時還要彎下腰來和想要奪走自己靴子的沼澤搏鬥。周圍看不到什麼參照物,視野所及的範圍內只有爛泥、爛泥,還有爛泥。如果不是有個本地嚮導在前面引路,這些冒險者說不定已經葬身在某片不知名的泥潭中了。
作為外來者,人類有許多理由遠離這片巨大又骯髒的沼澤,相對的,要深入它的理由則顯得少之又少。
大沼澤地區沒有任何可供耕種或放牧的區域,這意味着人類無法在沼澤中過上自給自足的生活——絕大多數生活所需的補給品都要從外面運輸過來,而肆虐的魚人讓通往沼澤的道路變得危險異常。附近的魚人部落都知道,那些載滿貨物的運輸車隊,通常都油水十足。
最初深入沼澤的人類是一群貴族,他們想要開拓更多的領土。經過數代人的努力之後,開拓者們最終還是放棄了這裏,轉向其他的地方,只留下一片又一片被荒廢了的建築。
如今,沼澤中只剩下最後一片有人類居住的定居點,那裏的人們主要依靠給冒險者提供補給並收購他們的冒險成果為生。那裏處於沼澤的北部邊緣地帶,靠近一條主要的河流,交通相對方便些,也有充足的淡水可用。人類的先輩曾付出了許多的鮮血和汗水,才驅趕走了聚集着這裏的大群魚人,建立了自己的居所。直到今天,魚人仍舊窺視着那片風水寶地。它們不時在附近活動,攻擊車隊和旅人。
現在仍舊會深入沼澤的人,恐怕只有冒險者了。
最初的冒險者是一群無仗可打的士兵。隨着戰爭的平息,生活逐漸趨於穩定,大批以戰鬥和殺戮為唯一謀生手段的人便失去了曾經的地位。國家和貴族們不願意再承擔高昂的軍費,就解僱了許多士兵,令其自謀生路。其中的某些人倒是也找到了新的生計,但另一些人已經無法適應平靜的新生活。他們決定離開家鄉,重新找一份用劍謀生的職業。
冒險者這個特殊的群體隨之出現。
經過了許多年的發展,今天的冒險者不僅包括退役士兵,還包括了許多其他願意用劍謀生的人。這其中有渴望獲得財富和地位的野心家,有逃犯和失地農民,當然也少不了尋刺激和渴望一夜暴富的年輕人。冒險者的工作範圍通常包括鬥毆、暗殺、盜竊、搶劫等不合法的部分,也包括探索荒野、繪製地圖、護衛或尋找特定人物等合法的部分,林林總總,不足為奇。有些冒險者不僅接受雇傭,還兼做着些其他的工作,像是小商販或制皮匠。
這夥人類冒險者並沒有什麼明確目的。他們只是聽說沼澤中可能有發財的機會,就來到了這裏,準備大幹一場。然而,他們已經在沼澤中走了好幾天,卻只殺死了幾個遊盪的魚人,根本沒找到任何值得拿走的財寶。補給消耗的很快。再這樣下去,他們就不得不空手而歸了。
這樣的一支隊伍中難免有不滿情緒存在,很多隊員堅信是嚮導的錯,是他帶的路有問題。在這個問題上被煩了好多次之後,嚮導終於同意帶他們追蹤附近的魚人部落,並表示自己絕對不會願意惹上那些兇猛的魚人。
冒險者們對此不以為然。他們路上也殺過些魚人了,沒什麼特殊的,個子又矮、武器又爛,每個手裏有武器的成年人都不應該怕它們的。
其實事實的確是如此,不過,那隻建立在一對一、甚至多對一的基礎上。
魚人在攻擊那些比自己體型更大的生物時,可從來沒有單挑的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