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毒將
蕭辰橫眉緊皺，也感覺有點難以抉擇。
他親眼見識過麴家驍勇如虎的搏沙突騎，也震驚於麴家私兵之強，遠勝西羌的長矟鐵騎。
狂沙騎固然悍勇，在其面前，也顯得失色不少。
蕭辰雖然沒有見識過董卓麾下馳如怒熊的飛熊軍，亦或是曹操麾下的天下驍銳的虎豹騎，但也感覺這支搏沙突騎並不遜色多少。
況且，以麴家在西涼的影響力，結交麴家絕對獲益無窮。
不過，蕭辰也很清楚自己的底線，即便是為了結交麴義乃至整個麴家，搭上自己麾下健卒的性命，也是不划算的。
而眼前這幫盜寇，也是一頭難纏的刺蝟，一口咬下去，九成會滿口流血。
蕭辰的目光掃過眾人，眼見李羿一臉怡然自得的笑意，微微一愣，心中不禁一松。
自己身邊有李羿這樣的良將之才而不任用，當真是暴殄天物了。
眼見李羿含笑的目光瞟向一旁的閻行、李賁二人，蕭辰自然會心一笑。
“怎麼樣，你們二人有何良策？”蕭辰微笑着問道。
這不僅是一種考較，也是鍛煉兩人籌算帷幄之道的良機。
畢竟，實戰才是最好的老師。
兩人這些天談論韜略，有些紙上談兵，實在落了下乘。
蕭辰已經將二人當做自己日後的肱骨臂助，當然也有心鍛煉兩人。
李賁思索半響，看樣子早已經成竹在胸，正準備開口，卻被閻行頂了回去。
閻行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不屑地說道：“為將者，須知天時與地利，方可為謀。天者，陰陽、寒暑、時之制也；地者，遠近、險易、廣狹、死生也。你這小子既不知天，又不曉地，空口說白話，有何資格為少主謀划？”
李賁被閻行一番搶白，不禁啞口無言。
的確，他不像閻行這條地頭蛇，對於金城郡內的氣候與地形瞭若指掌，自然遠遠不如他有發言權。
他一臉氣鼓鼓的神情，也只能雙手交叉，不悅地走到一邊，不說話了。
閻行見李賁吃癟，心中不禁也湧起一陣得意，款款而談地說道：“唐谷是有兩座嶙峋怪異的山脈擠壓交疊而成，西寬而東狹，彷彿一個口袋。唐谷之西一馬平川，東面卻險要狹窄。其東最險要之處，甚至能稱得上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我們可派幾名騎兵，每人多帶火把，乘騎良馬在唐谷西面來回奔馳，擂鼓吶喊，造成大軍洶洶來襲之勢。我們夜半發動，喊聲如雷，必定聲勢喧天，令賊寇肝膽喪盡，逼迫他們往東逃竄。”
“而我們在東面狹隘之處埋下伏兵，以李伯、李賁、我領幾人據於險要之處抵禦，而在兩面高處伏下弓手，以強弓攢射，必定能將其一舉殲滅……咦，你們兩人看着我幹什麼？”
蕭辰、李羿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震驚。
蕭辰暗自感嘆，這小子不愧是毒士閻忠的侄子，其一肚子的毒策簡直有鬼神莫測之機。
為將者，其風格或雄渾，或沉穩，或通脫，各有不同。但總體來說，為大將者，一般都雷厲風行，帶着一股風風火火的霸氣。
而閻行的身上，卻處處透射着一種不似將帥的陰辣，其一身的韜略，似乎都有點黃蜂尾刺的味道。
這種潛藏在大氣之中的陰狠，就彷彿綿里藏針一般，更加令人防不勝防。
蕭辰有一種感覺，閻行雖然現在還略顯稚嫩，但只需稍加引導，其日後成就絕對難以斗量。
李羿的心中同樣也在擊節叫好，但他畢竟持重，也能看出閻行此計之中的疏漏之處。
“此計恐怕行不通，”李羿強忍住心中的震驚，搖搖頭說道，“據你所言，‘老卒’成蒙人老成精，雖然不通兵略，但經驗老道。此人既然薄有威名，必定穩重機敏，恐怕不會輕易上當。”
“不錯，”蕭辰點點頭，“東面既然是死地，以成蒙的老練，不會往套子裏鑽的。況且，我們人數太少，造成聲勢有限，也容易被看破。”
閻行聞言，臉上不禁露出懊惱的神情。
一計不成，他馬上又生一計：“那我們就施‘斬首計’！讓我趁入夜之際潛入這伙盜寇之中，神不知鬼不覺地斬殺其首領成蒙。然後，我再舉火為號，李伯趁群龍無首之際，一舉將其擊潰。”
“這恐怕也不行……”李羿搖搖頭，苦笑着說道，“這群人都是流竄涼、並兩州之地的盜寇，狡詐如狼，他們擅長夜襲，自然也懂得防備夜襲。況且，那‘老卒’成蒙既然能夠在數以百計的惡戰之中存活下來，也絕非能夠輕易刺殺的……”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閻行性子起了，心中惱怒，“那該怎麼辦？”
蕭辰微微一笑，嘴角揚起一絲狡黠的笑意：“虛則實之，實則虛之，閻兄的計謀，倒是讓我有了個主意……”
成蒙悚然一驚，猛然睜開了雙眼。
他明明白白地察覺到，周遭蟲豸夜禽鳴叫的聲音似乎聒噪了許多，彷彿繞樑的聲樂，在他的耳邊回蕩不已，讓他感到一陣的心煩意亂。
這種不同尋常的聒噪，讓他渾身一激靈，瞬間清醒過來。
成蒙的眼中，緩緩掠過一絲凝重。
這種彷彿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感覺，並不是成蒙年老多疑，疑神疑鬼。
這種感覺看似虛無縹緲，實際卻是經歷千錘百鍊的成蒙，由日積月累的經驗衍生而成的一種本能。
這種本能已經不止一次地救過他的性命，成蒙自然不敢絲毫大意。
他鯉魚打挺一般地跳了起來，眼中掠過一道森冷的光芒，猛然瞟了一眼昏暗的天空。
天還蒙蒙亮，東方剛剛抹過一絲魚肚白。
一縷縷晨曦彷彿仙女的霓裳，給地面上披上一層彷彿霞光一般的曼妙光華。
“虎兒，醒醒！”成蒙一拍身旁的年輕人，低聲喝道，“有情況！”
他身旁名為“虎兒”的年輕人猛然睜開雙眼，兩道精芒從他眼中暴射而出，彷彿紫電冷霜，讓人不寒而慄。
這個劍眉星目的年輕人睜眼之際，竟然彷彿一頭蟄伏的狼一般，散發著幽幽的殺意。
此人算不上俊朗，但也十分清秀。
不過，只看他一身彷彿虯龍磐石一般黝黑精壯的軀幹，也知道他絕非什麼酸腐書生。
那年輕人瞟了一眼身旁的成蒙，眼中的冷芒一閃而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玩世不恭的戲謔。
“爹，現在天色尚早，讓我再多睡會……”那年輕人看了一眼天空，懶洋洋地說道，“你知道，我是半夜裏才趕回來的……”
“哼！”成蒙一聲冷哼，“我還不知道你？昨夜又去拜訪那個人了吧……”
成蒙身旁的這個年輕人，卻是他的獨子——成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