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消逝的光芒

2253年的7月5日，夜。

光流雨過後。

地面總會莫名的潮濕，據相關的材料顯示，光流當中所含的某種場，能促進空氣中氫和氧的結合。

夜晚的賽博都市，燈火不歇，光芒流動穿梭，人間的盛大天國，要比天空上的月亮還要灼熱璀璨。

大街上的人已經漸漸稀少起來，夜伏晝出的遠古習性還在支配着賽博時代的人類。

此刻，該進營養艙的進營養艙，該腦後插管的也開始進行晚間的激素狂潮，虛擬的世界在夜色的遮蓋下盛放，現實的堅固或許只有在白日裏才能短暫體現。

空落落的道路上，車輛已經減少，卻還有個孩子在奔跑，這是個男孩，他身上所穿的白色衣衫上，有一道又一道的破損痕迹，那是被銳器切割過後，才會產生的割痕。

可這割痕卻並沒有讓他的身體有所損傷，他的皮膚乾乾淨淨，沒有一點

男孩此刻並不是漫無目的的奔跑，他在這街道上找尋，他的眼睛在尋找着一個個高大的身影。

找誰！找誰呢？誰能救救我。

男孩對於這個世界是一片茫然的，他的茫然體現在雖奮力尋找，卻始終找不出一個確定的方向。

他跑了有十二條街道，十五公里的路程，在這期間，他查看了道路衛士，守門保安，黑幫分子，秩序官員。

這些人都不能讓他滿意，他本能的對這些人恐懼。

可我還能去哪裏呢？記憶里說，這裏是暗年月公司統治的區域，公司，公司能救我嗎？

男孩在這些廣闊的，充斥着未知和迷幻事物的世界裏，越是跑，他越覺得自己內心的恐懼愈發強盛。

在下一個拐角，那裏正投影一對愛人正在親吻，淡紫色的迷幻光彩，環繞在這對愛人的周邊，他們穿着的是粉紅色的機甲套裝，男人袒露出胸膛，女人摟住他的脖子，在他們的下方還有一行粉紅色小字，“愛他，就要讓他享受快樂。”

男孩卻沒有心情關心這旖旎的場景，他更喜歡去看那一扇扇關閉的捲簾門，遠處的黑色長尖塔，道路中央的琉璃樹木，坑坑窪窪的水泥路面，以及偶爾穿行而過的電離遊行。

在把周邊的場景都一眼看過以後，男孩這才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這座城市的邊緣位置，在這裏光污染不再那麼嚴重，遠處的黑色長尖塔，就是雲網的邊界連接點。

黑暗開始重新在這裏佔據主角，男孩的臉色迅速垮了下來。

那裏面，有怪物嗎？是蛇...蛇！

面對黑暗，人類總是免不了幻想，可這男孩，卻在此刻聽到了一陣轟隆隆的響聲，像是什麼重型怪物向著這邊襲來。

是什麼！什麼啊.....

男孩想要往回跑，他的臉松垮下來，牙齒緊咬，可當他看到那自遠處而來的摩托燈光以後，他才暫緩了逃跑的腳步。

這是一輛銀紅相間的重型摩托，並且還是稀有的帶數據顯示的一款，從黑色磨皮的把手，到有火焰紋樣的腳踏，再到螺旋形的排氣口，所有的地方，都有暗紅色的數據流靜靜的漂浮着，形成的光效將這摩托車映襯得像是黑暗中衝出的烈焰。

摩托車停到了男孩身前，巨大的轟鳴聲也隨之停止，駕車的男人穿着休閑，身後背負一把長劍，劍鞘赤紅，劍柄紋古代凶獸，摘下頭盔，露出一張成熟的臉。

“小朋友，你是從銀蛇幫手裏，逃出來的嗎？”這人一開口，就直入主題。

在這個摩托男人提到銀蛇幫以後，男孩異常的興奮，他認為這人就是自己的救星。

“你肯定是來救我們的吧，就像故事裏的正義使者，他們抓了好多小孩子，要我們去參加血腥的廝殺，我害怕，我真的好害怕。”

“別害怕，我就是追蹤銀蛇幫的蹤跡來到的這裏，我一定會把你們都救出去的。”男人堅定的看着他。

沒錯了，就是他，他能救我們，我找到救我們的人了。

男孩的心情激動。

在他的腦海中，完全沒有逃跑，或者一個人逃離這種想法，他只想找到一個能幫助他們的正義之人，跟他去拯救那些同樣在受苦的孩子們。

“大哥哥，我知道他們在哪，你跟我去吧，不然他們就要把我的姐姐......”男孩說著，就覺得心頭有些難受，臉上的苦色也越發濃厚。

“沒事，我的劍來到了這裏，就是為了蕩平邪惡的。”騎摩托的男人安撫着男孩的情緒。

“那快跟我去吧，今晚他們就要把我們拉到屠宰場去了，那裏叫無歸街，那條街上住着的不會是鬼魂吧，我....”

男孩的氣息變得急促，他感覺到一陣眩暈，長時間歇斯底里的奔跑，本來就讓他小小的身軀難以承受，只靠着一股心氣硬挺着，現在稍微一鬆懈下來，他就頓覺得渾身難受。

“上車吧，我們一起救你的姐姐。”

“好....好.....”

騎摩托的男人將男孩抱到摩托車的后椅上。

銀紅色的摩托穿行過街道，在摩托聲的轟鳴聲消散之後。

這城市邊緣又復歸黑暗，只有已經黯淡的琉璃樹枝，還在照耀着發黑的土壤。

……

無歸街，更深的夜。

家家戶戶都已經把門關上了，大街上顯得寂寥而落寞。

偶爾風吹起鐵片，電管，發條絲，碰觸街邊的廣告光效，地上的水潭倒影。

銀蛇幫的人已經將這條街全然佔據，白袍身影密密麻麻，他們的木屐踩過凹凸不平的水泥地面，將這寂靜的黑暗，都擾得有點心緒難平。

在無歸街的中央，一個四面都布有指示燈的十字路口，銀蛇幫的代行者們，打開了所有的手拉箱，箱子表面顯示屏上的生命體征數字，也在此刻，全部變成了“00”。

箱子打開，在灰黑色的箱布中間，是一個個孩童，他們都穿着被割的破爛的白色衣衫，可身體上卻沒有任何傷痕，有男有女，他們緩緩的睜開眼，目光獃滯的站起身來。

這些孩童，無論男女，身高都一樣，就算拿精密的身高測試儀器來測試，也只能測試出0.1cm到0.02cm的誤差。

他們的臉也都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一樣，區別僅僅在於眼睛和鼻子的一些微小區域。

他們的兩隻腳，正好踩在箱子的兩個面當中，在更高的視角下，所有箱子的排列，都符合著某種神秘學的規律，這讓這些站的筆直的孩童，都有了幾分詭譎的氣質。

摩托車的轟鳴聲在此刻響起，這聲音響徹了無歸街這寂靜的夜空，面對這突然的響動，守衛在無歸街當中的銀蛇幫們，卻沒有做出任何的反應。

待這摩托車臨近，才看見，騎車的竟然是一個銀蛇幫的人，他頭上所頂的銀蛇標誌，和腳下所踩的木屐，都昭示着他的身份。

這輛摩托車，依舊銀紅相間，可那些出現在腳邊和發動機邊的暗紅色信息流，卻變成了鮮紅色，不再報出準確的信息，而是浮現出一團亂碼。

坐摩托車後面的男孩也目光獃滯起來，他之前那飽滿的求生意志，彷彿都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