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王超真的不是主角
聽完這話，長衫男子只是微微嘆氣，顯得有點惋惜地說道：“好良言難勸該死的鬼，古人誠不欺我。”
書生水鬼冷冷地注視這個着裝怪異的人，似乎想要看透他的身體，洞察他到底什麼來頭。
長衫男子在他的注視下，一會兒搓手，一會兒撓撓腦袋，看着極為滑稽，好像在受人膜拜一樣的不好意思。
王超看着這一幕，都有點尷尬，心說這人怎麼這麼自戀，人家明明眼神中恨意滿滿，在他這裏到底怎麼理解的？
書生水鬼一皺眉頭，實在看不透這人的來歷，本來的疑惑，漸漸被無法壓制的怒火所替代。
他鷂眼雙反，顯得猙獰無比，渾身簌簌顫抖，帶動着血鏈發出急促的震蕩聲。
而周身的血浪一點一點高高隆起，變成五個一人高的鮮紅水柱，圍繞着他急速旋轉。
突然一陣破風之聲響起，這五個血柱驟然停止，五條帶着錐頭的血鏈從血柱中嗖嗖地竄出，夾帶一股風雷之勢，奔着長衫男子周身上下，先後襲來。
長衫男子本來還在自顧自地扭捏着，聽見響動的一瞬間，猛然回身，伸手推開還愣在當場的王超。
接着手臂入懷，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小的深褐色長方形木塊，大拇指與無名指夾着木塊兩側，食指與中指輕輕浮擱在木塊上方，掌心向下，直直的指向正飛射而來的五條血鏈。
這一系列動作一氣呵成，淡綠色長衫和他后脖項那一縷銀絲，隨着他身形飄擺，在月光下有說不出的瀟洒與飄逸。
那五道帶着錐頭的血鏈飛到長衫男子手中之物的前方，紛紛硬生生地停止了，好像扎在一道無形的牆面上，想要前進卻不能夠。
長長的鏈條因為慣性的原因，在錐頭之後盪起高高的弧線。
從鏈條停止的一刻，那鮮血一樣的色澤便從椎尖開始慢慢褪去，露出晶瑩剔透的水錐。
不出一會兒，長衫男子手中之物前方一尺的血鏈，都褪去了血色，露出水鏈。
看的書生水鬼眼神中閃過一絲狐疑，似乎在猜測那是什麼東西。
當然，王超在被推開的那一瞬，看的真切，那東西像是電視裏的官老爺經常用的驚堂木一樣。
只是相對小的多，只有兩指寬，兩指長，被長衫男子手指包裹着，幾乎看不見了，只顯得他纖細的手指，格外優雅。
書生水鬼並沒有放棄，一抖擻身形，雙臂隔空往回一拽，雙手張開用力一扭，本來在空中搖擺的鏈條瞬間收緊，接着鏈身急速旋轉，鏈條上的水珠和血跡，四下紛飛，圍着鏈條形成一個個螺旋，如五桿旋轉着的紅纓長槍一樣，勢要鑽開長衫男子的防線。
長衫男子一改常態，比起剛才那一連串的不正經，現在也出現了堅毅的神色，不過還是顯得遊刃有餘。
只見他輕輕向前一推手中的木塊，五個錐頭似乎難以承受如此重壓，砰砰幾聲，紛紛炸開，水滴四濺。
接着鏈條本身也一節一節向後炸裂，在長衫男子與書生水鬼之間，宛若一朵朵綻放的牡丹。
從第一個炸裂開始，書生水鬼面上就浮現出一股痛苦的神色。
到水鏈完全炸開，他像是受到了巨大衝擊一樣，弓腰向前，凄厲地呻吟着，身上的傷口洶湧地向外翻滾着血液。
而四周的五個血柱，也嘩的一下齊齊沒入血水中，留下五個淺淺的漣漪。
護城河面上瞬間變得風平浪靜，連這一河的血色，也漸漸向著書生水鬼收攏，只剩下他身邊方圓幾丈還是殷紅的色彩。
長衫男子一手將長衫向後一捋，另一隻手一拋一接地把玩這那個小木塊，抬眼皮看着書生水鬼，似乎在說：還有什麼，放馬過來！
王超呆若木雞地站在一旁，眼前這電光火石間的兩次對抗，以長衫男子的完勝告終。
想來這水鬼也有四百多年，不是泛泛之輩，雖然被束縛此地，但也敗的太快了，這個長衫男子到底是誰？
這強烈的疑惑，讓王超不自覺的又打量起他來。
這一次，王超的目光死死地定格在他手中那個木塊上，能看出上面密密麻麻地刻着滿滿的小字。
藉著月光仔細辨認，總算認出其中一行寫着：“金生麗水，玉出昆岡。”
王超從小受早亡的父親影響，熟讀華夏所有幼學鴻蒙之作，當即就明白了那小木頭上密密麻麻刻着的，當是《千字文》無疑，同時更疑惑起長衫男子的行當。
自家祖上也是“非天道”中人，小時候聽父親講起過各種奇怪的行當，可卻從未聽說哪一行用刻滿《千字文》的“醒木”做法寶。
正在疑惑，聽見河面上束縛水鬼的鎖鏈嘩嘩作響。
再一看，那書生水鬼已經抬起頭來，煞白的面色竟然閃過一絲紅光，細眉上挑，說不出的詭異和憤怒。
“你到底是誰！”
書生水鬼近乎咆哮的吼出這一句，顯然惱羞成怒已經無法控制情緒。
王超一聽這話，轉臉望向長衫男子，這也是他此刻最想知道的問題。
就見長衫男子高高的一拋手中的木塊，穩穩接住，左手扶於眉間蹭了蹭，閉着雙眼，嘴角還掛着笑容，看着像在壓制自己心裏的竊喜一樣。
半晌才喃喃地說道：“終於！我在那裝了半天*，你倆終於想起問我是誰了！”
說完，長衫男子放下手，扭了扭脖子，根本不管水鬼和王超詫異的神色，索性就是不說。
一轉身，目光落在王超的口袋，幽幽地問道：“你那骰子還有別的沒？”
王超下意識一捂自己的褲兜，不知道他要做什麼，緊張地說道：“有，你要幹嘛？”
長衫男子一撇嘴，說道：“別小氣，不要你的，就是借來耍耍，看看我能擲出什麼！”
王超打心眼裏不想給外人試自己祖傳的骰子。
但是又想到小時候父親為了教育自己做人的道理，親手製作了一個沒有靈性的骰子，自己帶在身上也只是以此為鑒，不如讓他試試，看看他到底要幹嘛。
想到這裏，王超伸手入褲兜，拿出幾個骰子，有剛才用的六面的，還有八面的等等。
挑出其中一顆十面骰子，確認下，上面分別刻着——仁義禮智信溫良恭儉讓，然後還是很不情願的遞給長衫男子。
長衫男子左手接過骰子，端詳了下，也學着王超，把骰子夾在兩指之間，輕輕一彈，骰子旋轉着落地。
但畢竟不是王超祖傳的骰子，並沒有變大，在地上轉了一會兒就停下了。
看着地上的骰子，長衫男子有點失望地問道：“算啦，你看看那上面寫的什麼？”
王超微微一笑，知道他因為骰子沒有變大而失望，雖然這骰子自己也不能讓他變大，但還是微微感覺找回一點面子。
低頭看了一眼地上的骰子，有點高興地說道：“仁！”
就見長衫男子面上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微笑，輕輕點了下頭，就轉身面向水鬼。
王超突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這長衫男子擲這一下骰子，也許就是想讓自己找回一點點自信。
但是又想到他那些不靠譜的言行，搖了搖頭，打消了這念頭。
“一開始的反派人物都是送經驗的小角色，所有小說都是這套路，因此我不想知道你是誰，你也不必知道我的身份，不過看在這個‘仁’字的份上，我就饒了你！”長衫男子用手中的木塊一指水鬼說道。
書生水鬼聽完這話，不怒反笑，笑聲震的王超腦袋嗡嗡作響，趕緊捂着耳朵。
水鬼止住笑聲，冷冷地看着長衫男子，森森地說道：“四百年前，將我困於這長安護城河下的人，也說了同樣的話，在你們這些‘非天道’中人口中，饒這個字，可真是狠毒至極！”
說完又冷冷地笑了兩聲，帶着滿滿的不屑。
長衫男子聽完愣了下，隨後笑道：“天道好輪迴，誰讓你不知悔改呢，倘若你今天只是拿走替身超度自己，我不會從城牆上下來的，奈何你死心不改，還是想禍害長安百姓，那我只能效仿先賢了！”
話音剛落，長衫男子一捋袖口，接着緩緩抬起木塊，抬到一定高度，好像面前有一個看不見的桌子一樣，輕輕一落。
就見這木塊上顯出一絲幽幽的綠光，順着上面密集的文字紋理一閃而過。
明明沒有桌子，卻能清晰地聽見一聲脆響。
伴隨着敲擊的瞬間，木塊與無形桌面接觸的地方，向四周盪起幾道綠色的光暈，看着十分迷離。
寂靜的夜幕下沒有一絲風，但長衫男子衣袂翻飛，在淡淡的綠光下，頗有一種拍案定乾坤的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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