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所謂黃金三章，就這樣平淡的度過了
而正對着長衫男子的水面上，四周的水鬼紛紛主動讓出一片地方，中央立着位，看起來像是前朝書生打扮的水鬼。
頭戴深色四方平定巾，身穿淺色直身寬大布衣，深色絲鸞帶扎腰，足蹬皂色短靴。
往臉上看，一雙細眉直插天倉，鷹鼻鷂眼，薄嘴唇，一副姦邪之相。
面上不帶有一絲血氣，煞白煞白，目無表情地飄立在水面上，四周殷紅色血浪還在咕嚕咕嚕作響。
王超想來，這應該就是一直搭話的那個水鬼。
讓人詫異的是，書生水鬼的胸前、後背、肩膀以及腰身，都有一條鎖鏈斜插入護城河裏，看起來像是從他身體裏貫穿而過。
傷口處還絲絲滲着血跡，順着鎖鏈滴滴掉落護城河裏，不知這鮮紅的鏈條本來就是這顏色，還是被他的血液所染，才如此詭異。
不過看得出來，這鎖鏈應該是用來禁錮他的。
這水鬼只是剛好飄出水面，鎖鏈就已經綳的直直的，如幾道利箭一樣從護城河裏射出，讓他不得動彈。
想來曾經有高人出手過這水鬼，王超心裏稍微有底，不像先前那麼害怕了。
他穩了穩心神，開口弱弱地問道：“那個……怎麼樣？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說完王超就覺得耳熟，剛才那個長衫男子就這樣問自己的，只是問話的心態，卻大相逕庭，不自覺的又有點羞愧。
還沒等長衫男子說話，就聽見書生樣的水鬼惡狠狠地說道：“情況就是，二位馬上就會成為我水鬼大軍的一份子了！”
說完冷冷一笑，貫穿他的鎖鏈輕輕一顫，其他水鬼像得到命令一樣，前仆後繼地朝着兩人，張牙舞爪地撲了過來。
一瞬間天地失色，這些水鬼一層層如浪卷，鋪天蓋日，張着血盆大口。
像是吶喊，像是呻吟，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夾帶着一股濕漉漉的陰風，宛若一道巨大的鬼牆，壓的人透不過氣來。
滴滴如血的冰涼河水，順着這些水鬼的頭髮、皮膚，熙熙攘攘地打在護城河岸邊。
而環城公園裏的樹木，也被陰風拉扯着身姿，發出吱丫丫的響聲，似乎在替這些無聲的水鬼們，耳語着痛苦與渴望。
腥風血雨也就如是，王超心裏這樣想着。
眼見這漫天的水鬼作勢欲撲，年少的他下意識的閉上眼睛，躲在長衫男子身後，不敢去想下一秒自己的結局。
就在這時，長衫男子對着前方一擺手，滿是商量的語氣說道：“停一下，停一下！話還沒說清，這樣不太好！”
話一說完，這漫天的水鬼止住一撲之勢，紛紛回臉望向飄立在護城河的書生水鬼，看起來是在徵求命令。
“想要死的明白，那我就成全你！”
說罷，書生水鬼微微一擺手，長衫男子面前這道鬼牆裂開一道縫隙，現出書生水鬼那冷森森的身形。
長衫男子一笑，客氣地說道：“確實有倆疑問，第一，這滿河的水鬼什麼來歷？第二，為何這麼多年‘非天道’上的人都沒有察覺？”
話音剛落，書生水鬼像是聽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樣，仰天長笑，貫穿周身的鎖鏈急促地抖動着，嘩嘩作響，雜糅凄厲的笑聲讓人不寒而慄。
王超從長衫男子身後探出頭來，驚魂未定地看着書生水鬼，他同樣也疑惑着這兩個問題。
止住笑聲，書生水鬼冷冷地看着長衫男子，突然張開雙臂說道：“從我被困這裏開始的四百多年間，所有在護城河裏枉死之人，就是今天索你們性命的水鬼！”
長衫男子聽完這話微微點點頭，和自己一開始的猜測差不多，看這些水鬼的打扮，商販走卒形形色色都有，就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就聽書生水鬼聲音高漲，似乎無比興奮地說道：“四百年，這些水鬼受我控制，不得私自拿替身，終於等到今天我出世！”
接着，聲音急轉而下，那股興奮的勁頭瞬間被冷若冰霜的恨意，和赤裸裸的威脅替代。
接着他淡淡地說道：“你猜，他們煎熬了四百年的怨念，是不是該拿你們出出氣？”
這下王超心裏的疑惑也明白了大概。
原來這書生樣的水鬼應該是這些水鬼的老大，不等老大拿替身誰也不敢作祟，因此這些年來非天道中人沒有察覺。
但又想到今天自己阻止少女跳水，無疑和這書生水鬼說的一樣，這些怨念自然是要報復在自己身上。
於是下意識的又往長衫男子身後湊了湊。
現在這個情況，怕是只有這長衫男子，才能力挽狂瀾。
長衫男子低頭捋了捋后脖項那一縷銀絲，看起來在思考什麼問題。
過了一會兒，突然抬頭，像是恍然大悟的樣子，接着緩緩地輕拍雙手，面帶笑容的看着書生水鬼。
書生水鬼輕輕一愣，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那你是個好鬼啊！要不是你，這四百年來，長安城的百姓，還不知道被這滿河的水鬼拿多少替身呢，不錯不錯！！”長衫男子一邊拍手一邊說道，語氣中滿是讚許之意。
王超聽完這話，大跌眼鏡，萬萬沒想到這種緊要關頭，長衫男子竟然說出這麼一番話來。
雖然理論上沒有錯，可是這書生水鬼明顯不是替百姓着想才這麼做的，這麼說，無疑就是在激怒這水鬼。
果然，就聽書生水鬼冷森森一笑，說道：“本以為你是扮豬吃老虎的做派，沒想到你和那個擲骰子的雛兒一樣，是真傻！”
接着書生水鬼一揮手，繼續說道：“那就廢話不說，加入我的水鬼大軍，待我找到替我在這裏被縛的死鬼之後，隨我一起，把這長安城變成鬼城吧！”
話音剛落，書生水鬼周身鎖鏈劇烈震動，一串串刺耳的抨擊聲之後，漫天水鬼又重新聚在一起。
長衫男子面前這道縫隙也緩緩合攏，看不見書生水鬼那陰冷的身形，取而代之的是張牙舞爪的各式水鬼，衝著他前仆後繼地圍了過來。
王超此時蹲在長衫男子身後，抱着那最後一絲希望，手裏夾着他的骰子，還想再掙扎一下。
長衫男子一把抓住他的肩頭，往外一拽，看着撲面而來的萬千水鬼，淡淡地說道：“閃一邊去。”
此時的王超，已然深信這位行為奇怪的長衫男子定是高人，言聽計從的雙手撐着地，手腳並用的向後退了好幾步。
再看長衫男子，伸手入懷，像是要取出什麼東西。
但是突然一搖頭一嘆氣的把手拿了出來，空空如也，似乎做了什麼心理鬥爭之後，放棄取出那東西。
眼見萬千水鬼毗鄰面門，伸出索命的手都能觸碰到長衫男子鼻尖的寒毛。
他這才一揮手，面露悲憫之色，輕輕地說出一句偈語：“大千世界，無掛無礙。自來自去，自由自在。要生便生，何必替代！”
聲音雖然不大，但是字字清晰，在夜空中悠揚地飄散。
這些不計其數的水鬼，似乎被這清透的語調中蘊含的神秘力量所折服，紛紛楞在當場，神情凝重地思考着。
沒過多久，所有水鬼面目猙獰的表情都慢慢變得和善起來，甚至有些還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解脫又像是感恩。
長衫男子淺淺一笑，衝著他們微微一頷首。
一陣舒爽的夜風隨之而來，夜空中的滿月再一次蹦出雲端，光輝傾瀉大地。
這些水鬼伴隨着清風，一個一個，一點一點慢慢消散，變成數不清的白色光點，如一顆顆螢火蟲一樣，匯聚在護城河上，飄飄蕩蕩，在夜幕下宛若九天懸河落凡塵。
看得王超連連讚歎，比起剛才百鬼夜行的地獄景象，這一刻可以說，仙境也不過如此。
這些白色的光點慢慢飄起，到了半空中就消失的無影無蹤，沒過多久，就全部消散，露出如血染的護城河面。
王超正自興奮的對着飄散的光點招手道別，卻見護城河的異樣還沒改變，心裏一凜。
定睛再看，那個書生樣的水鬼並沒有隨着百鬼消散，還冷冰冰地飄立在河面上。
只是面帶狂怒，雙目如炬，感覺隨時都能噴出火來。
這時候的王超已經不害怕了。
前一秒地獄后一秒天堂的巨大變化，讓他更相信這個長衫男子了。
王超站立在他身後，直直地看着水面上的書生水鬼，面上滿是信心。
長衫男子一捋被清風吹起的那一縷青絲，接着伸手抖了抖長衫下擺，顯得悠閑而又洒脫的對着書生水鬼說道：“你怎麼還在啊，聽不懂人話嗎？”
語氣中充滿調侃之意，王超在他身後配合地笑了起來。
書生水鬼凝視了長衫男子半晌，眼神中儘是恨意。
看起來像是強壓着怒火，顫抖地說道：“你以為幾句度化詞就能讓我消散，未免有點太看不起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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