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別說自己是讀書人
(午休更。
“成了!又成了!拓哥,又成了!你看!”工匠學徒顧小乙欣喜的大叫起來,油液中chou出黑乎乎的平鐵條,細細檢驗一番,遞給林拓看。
他是林拓為了在冶鍊場獃著方便,刻意“結識”的小弟!
痴mí於打造,可惜水平不怎麼樣。
許是天賦的問題,也可能是師傅有所保留,總之手藝別說在第二層,負責打造兵甲的jīng英學徒里的,就算在冶鍊場最底層,拿品質五的礦石沒事打些礦鎬礦鋤菜刀的普通學徒裏面,都是墊底的。
可現在,現在顧小乙簡直謝天謝地謝滿天神佛,將林拓送到自己面前。
打造刀劍,看起來簡單,無非是選礦,鍛打,然後淬火,打磨而已,其實裏面mén道深着呢,除了一錘錘鍛打的單調枯燥外,還有許多講究。
就以淬火為例,最大的問題就是,鍛打好的鐵條cha進冰冷的水裏面,快冷卻會直接導致鐵條的扭曲開裂。
那些手法嫻熟鍛打百鍊爐火純青的工匠,鍛造出來的則還好些,因淬火廢掉的不多,像顧小乙這樣手藝不行,天賦不行的,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打出十根出來,一淬火,扭曲開裂廢掉的,能有九根……
他們一天能打出多少根呀?
真正的百鍊法需要翻翻覆覆來來回回的鍛打幾十上百次,就算有一把好力氣,也必然打的胳膊青腫,好幾天才能完工。
就算鍛造的次數少些,五十鍛,三十鍛,二十鍛,十鍛……每根鐵條,也都是工匠血汗的結晶呀,誰捨得,辛辛苦苦出來的東西,“嗤啦”一下子,就廢掉大半?
現在好了,不過是將冷卻的水改成油,淬火成功率一下從十不存一,變成了五根里只壞了兩根,顧小乙怎麼能不興奮jī動。
“沒什麼好奇怪的,油淬冷的慢,就不易開裂,不過相對的,淬透的範圍就小,用來打打薄劍還沒什麼問題,若是厚刀或其他大件,心裏面就軟了。”林拓揮揮手道。
心說:一個油淬就把你樂成了這樣,這若我拿出雙介質淬火,分級淬火,等溫淬火出來,你豈不下巴都合不上了?且我觀此間打造,還用的最原始的塊煉法,若再拿出炒鋼法、灌鋼法出來,你豈不當場就得閉過氣去。
隨意打量幾眼,瞅瞅油漬掩藏下有沒有什麼細紋扭曲,點點頭:“行了,打磨開鋒吧,好好乾,若做的好,我再教你幾手!”
“好嘞!”顧小乙歡呼雀躍起來,將黑鐵條cha?入早已備好的鹼水,熟練的洗去表面油污,蘸上清水,在磨刀石上打磨起來,一邊看着黃黑的污漬沿磨刀石流下來,一邊禁不住的讚歎:“拓哥你懂的真多!這些事,你都從哪兒學來的呀?”
林拓在思索,此時距離yín唱mo魚兒,已經兩天過去了。
兩天來,他不斷的在思索,思索哪裏出了問題?是表演做作、眼淚流的不多、《mo魚兒》和雙雁的故事不夠打動人心……
思來想去,沒有任何頭緒,無論他怎麼拿各種心理學分析。
不應該呀!就憑自己的表演,別說《mo魚兒》流傳千古的名聲,隨便拿一臭詩拿來,也足和詩名甚響的柳紅搭上關係呀。
這黔山礦場從山頂到山腳下,都是五大三粗,拳頭上能站人,胳膊上能跑馬的大老爺們,就算綺紅樓里的妓子們,也多粗鄙不堪,上不得檯面,林拓可是偵察過的。
按說,驟然見了自己這等樣儒雅倜儻的人物,就算不立刻奉為上賓,也該禮數甚周引為知音,以後談詩論文什麼的,寂寞山谷里,也可驅遣孤獨亞。
但是……沒有,完全沒有,還鄙夷的稱自己痴獃……
思索之際,本能的答道:“平時讀得書多些唄!”
顧小乙磨刀的手陡然哆嗦了一下,抬頭看看林拓兀自出神的樣子,大驚小怪的道:“拓哥,以後可別這麼說!”
林拓回過神來:“可別這麼說?怎麼說……”略略一想,明白過來,“說讀得書多些?”
“是呀。”顧小乙點頭,看着林拓疑huo,“現在這世道,誰敢,誰又好意思說自己讀書多啊?”
“不敢?不好意思?”林拓大奇,從古至今,都說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從沒聽說過,讀書多還成了錯的,隱隱意識到,自己犯了常識xìng的錯誤,只是這錯誤,卻是他寨中打探這麼天,沒有觸及過的。
顧小乙篤定的點頭:“讀書沒用啊,一養不了家,二糊不了口,且仙人們都說,這人讀的書多了,心思就雜,心思雜了,就不易入道,不光不易入道,還易入魔。聽說每年都有許多讀書的傢伙,一夜成魔,殺的四室九鄰血流成河,總得仙ménjīng英出動,費好多手腳,才能將之擒獲消除災劫。”
說到此間,顧小乙臉sè白了一下:“想當年,俺可是親眼看過的,那真是屍身遍野,血流成河呀!”陡然醒悟過來,“拓哥,這事我跟你說了,你可別到處與人1uan說呀!”
林拓聽的無比驚訝,點頭:“自不會說!別忘了,我也是讀過書的。”
“其實,讀過點書也沒啥,誰不認識幾個字啊。只是不能讀通……”顧小乙看看左右,附在林拓耳邊,神神道道,“聽說讀通了,就容易入魔!”
讀過一點?就別1uan說自己是讀書人……
林拓油然想起了連山雲曾經的話,看來這世界,看起來跟古代很像,還有許多,並不一樣的地方,還需要慢慢探索啊。
顧小乙繼續說道:“到現在,好像也就妓寨鴨寮里的人,會沒事yínyín詩填填詞,且以此為榮了,據說因為她們天天被千人騎萬人壓,就算攢出點魔氣,也會不知不覺消磨掉,不會出事。”
林拓聽的一陣無語,就妓nv和鴨子才讀書?
這麼說,自己後山上的顯擺,就好像撅着屁股在說,我是鴨我是鴨嘍?
一時間恨不能找個地縫鑽下去,怪不得那柳紅會鄙夷的道:痴獃書生呢!
咦,不對呀,就算這事被人瞧不起,柳紅出身與自己“一般”,不是應該更有共同語言才對嗎?
正反思之際,陡然mén口一個聲音傳來,清脆,傲慢,帶着股恃寵而驕的調調:“你真在這兒呀,讓我一頓好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