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並瞳駢肋
鏡中的聶華眼中赫然有兩個瞳孔，呃，準確地說，是他每一隻眼睛裏面都有兩個瞳孔，在眼珠裏面橫着相連，乍看上去就像是一個躺倒的阿拉伯數字“8”。不過，聶華說這是重瞳卻是不太準確的，嚴格說來，兩個瞳孔豎起來排列才叫“重瞳”，像他這種應該叫做“並瞳”。不過因為傳說中的聖君虞舜是重瞳，所以後人為了往自己臉上貼金，大多將並瞳也稱為重瞳（歷史記載**有八個重瞳的例子，但除了虞舜與項羽，其他六個都語焉不詳。恐怕八人當中只有虞舜與項羽是真正的重瞳，其他的大概要麼是並瞳，要麼乾脆就是無中生有......），從這一點來說，聶華以為是重瞳也可以理解。其實幼兒的瞳孔極大，乍看上去眼珠里只是烏黑一片，再加上角膜的反光，不是刻意觀察的話與常人並無明顯不同，也難怪到今天才被聶荌誤打誤撞地發現。
聶荌以為弟弟是得了病，聶華還沒來得及開口，她就急得立刻出門將村裡唯一的大夫請了過來。這個年代中醫才剛剛起步，一個鄉下的大夫能有什麼水平？不過這時巫醫尚未分家，那個大夫還同時還是村子裏的祭司、卜者兼相士，即使醫術不靠譜，至少他見多識廣，說不定剛好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呢？
那個巫醫一聽聶荌的敘述立刻就站了起來，等不及聶荌回去帶人過來，他就親自趕到了聶家。在聶荌指出“患者”是誰后，那個老傢伙立刻跑到聶華面前，像聶荌之前一樣，不顧聶華的反對，硬是翻開了他的眼皮。
“原來是並瞳，不是重瞳，可惜了......”，那個巫醫有些遺憾地說道，但很快他就換上一副笑容安慰道，“不過並瞳也是大富大貴之相了，而且這孩子男生女相（傳統觀念認為，男生女相是大富大貴之相......），將來一定非富即貴。”
“你才是男生女相，你全家都是男生女相......”，聶華不禁暗自腹誹，對於來自二十一世紀的他來說，“長得跟女孩子似的”可絕非什麼好話......
不過很顯然聶荌的想法與當事人不一樣，看她滿臉的笑意就知道了，而且她好奇地向巫醫問到一些有關相面的知識后，還獻寶似的對那巫醫說道，“我這個弟弟身上可不止這一種異相，他的肋骨都是連在一起的......”
“姐姐！”，聶華登時就不高興了，嘟着嘴瞪着姐姐，“你再亂說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並瞳雖然也是畸形，但眼睛是露在外面的，誰都看得到，姐姐說說也無妨，而肋骨相連則已經可以說是個人**了，現在聶荌居然告訴並不熟悉的外人，聶華自然很不高興，儘管他也知道姐姐雖是歷史名人，但現在還只是一個幾歲大的小丫頭片子，又能懂什麼可以說、什麼不該說呢？
見到弟弟生氣，聶荌不免有些後悔。也許因為聶華是她救回來、而且大部分時候都是由她照顧的緣故，聶荌對他比對自己的親弟弟還親，現在一下子翻臉了自然很不好受。不過令聶荌沒有想到的是，那個巫醫此刻心裏更是如同驚濤駭浪一般......
“並瞳駢肋？這是當年文公的異相啊，怎麼會出現在一個鄉野小兒的身上？”，巫醫下意識地就要伸手扯開聶華的衣服證實一下，卻被聶荌攔住了。聶荌既然知道弟弟以此為恥（其實也沒這麼嚴重，但哪怕只是胸口有塊胎記，又有誰願意隨便袒露胸膛給陌生人看的？），自然要保護他不受“騷擾”了。不過巫醫雖老，畢竟是個大人，力氣要大得多，馬上就摸到了聶華的胸肋上，靠着他無數次為人摸骨算命而練出來的過人手感，立刻就肯定了聶荌剛才所說的話，“居然是真的......”
見到弟弟在自己的竭力保護下，還是受到了騷擾，聶荌急得眼睛都要紅了，若不是巫醫在村裡一直受人尊敬，她恐怕就撲上去咬人了。見到聶荌氣呼呼的樣子，巫醫不禁莞爾，但他這時突然想起一事，臉色頓時變得異常凝重，將聶荌拉到遠處，沉聲問道，“村裡人都知道這個孩子不是你的親弟弟，告訴我，他到底是是哪兒來的？”
聶華並非陳氏親生一事是根本瞞不住的，因為他來到聶家的時候，徐氏還正大着肚子呢，自然不可能是聶華的生母。只是對於聶華的來歷，大家卻都不清楚，之前不問是因為大家都不在意，而現在巫醫心中有個念頭急需證實，自然就忍不住發問了。看到聶荌死不開口、狠狠瞪着他的樣子，巫醫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認真道，“我沒有惡意，只是想要知道真相，這很重要，對你們一家也是，相信我。”
聶荌回想了一下，記不起這個巫醫干過什麼壞事，雖然心中不免忐忑，但還是決定相信他一次，“是我在河邊撿回來的，當時他被放在一個木盆里......”
“那條河的上游流經曲沃......難道真是......不會錯的，一定是這樣......天意，這真是天意，那些逆賊一定沒想到吧？竟有公室的嫡系後代脫出他們的掌握！哈哈哈！”，那個巫醫忍不住喃喃自語，蒼老的臉上顯現出從未有過的亢奮之色，好在他很快想起聶荌這個小姑娘還在身邊，趕忙平抑住自己激動的心情，和顏悅色道，“真是多虧你了，小丫頭。”
巫醫丟下一頭霧水的聶荌回到家中，越想越覺得有這種可能，馬上就通過自己的一些老關係與曲沃那邊取得了聯繫，結果聶華的身世果然如他所料。巫醫更加高興，當即找到徐氏表示要收聶華為弟子。
徐氏自然非常高興，畢竟不管在什麼年代，有學問的人總是更受人尊敬的（在其他條件相當的前提下），但她還是疑惑道，“華兒現在才兩三歲，是不是太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