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控制
33控制
我在大樓前面尋找着。我們沒有看到那兩輛車和車上的人。它們一定藏起來了。“它們不會離這裏太遠,”查斯坦說,“而且其中的一輛車一定停在高處、比較空曠的地方。”
查斯坦拿起對講機說道:“易迪思?!易迪思!馬上派人去找那兩輛車。它們一定就在大樓附近。那兩個白人也一定在附近。讓你們的人把那兩輛車毀掉!”
沒有回應。
查斯坦繼續朝對講機喊道:“本雅明?易迪思沒有回答!你馬上派下面的人去找那兩輛車!至少要把一輛車車頂上的天線弄掉!”
對講機發出了咔嚓聲,傳出了本雅明的聲音:“我已經讓樓下的兩個警察去找他們了。別擔心,大專家!”
我從窗戶向下望去,隔離帶後面確實少了兩個警察,看起來本雅明不是在敷衍我們。
我轉身看到餐廳里擠滿了人,幾乎全是黑人。有的穿着白大褂,有的穿着防護服,還有的穿着手術服、脖子上帶着聽診器、連雙手上的血跡甚至都沒有清理乾淨。所有人的眼中幾乎都帶着一絲驚恐。那是對死亡和未知的恐懼。他們的目光越過我們的頭頂,看向了窗外不斷逼近的煙霧。
“所有人都穿好防護服。”查斯坦說道。
那些望着外面的目光都轉移到了我們臉上。
查斯坦繼續說:“帶上液氮和噴槍……”
“我們沒有那麼多液氮!”一個黑人醫生戰戰兢兢地說。
“那就拿上消毒噴霧器!所有的廣譜消毒藥品都可以。”辛西婭說,“下面的信息有助於你們明白我們所要對抗的東西是什麼:那些煙霧都是由一些直徑介於100到50納米大小的微生物聚集成的。當它們與你們接觸時,你們會感到眼球和皮膚刺痛,然後它們會通過身體的所有皮膚和黏膜進入你們體內。它們可能會在幾秒到一分鐘之內修改你們體內所有細胞的遺傳物質,讓你們變成另一個被它們控制的人,或者它們會幹脆將一些類似出血熱的病毒寫入你們體內,讓你們立刻表現出感染了出血熱病毒時所特有的癥狀,然後你們會死亡。”
“這就是發生在那些被掩埋的屍體上的情況嗎?”一個女人問。
“你是指那些從我們園區里抬出來的人嗎?”辛西婭說,“是的。”
“那東西是你們弄出來的嗎?”另一個黑人問。
“不是。”查斯坦看着周圍的人說:“另一些人竊取了我們的實驗數據,然後弄出了那些東西。”
很多人開始交頭接耳,臉上的神情表明了他們不相信我們。
“所有人最好都穿上防護服。”我說,“沒有穿防護服的人必須盡量遠離它們,最好不要走在前面,可以跟在有防護服的人身後。一旦你們看到有淡白色的煙狀物從窗戶湧入,就立刻噴射液氮和消毒霧氣……”
“噢,看在上帝的份上,”一些黑人說,“別他媽來指揮我們,我們不需要你們這些殺人犯為我們提供建議!”
“嘿,去你們的!”樊芙朝那些黑人豎了豎中指,朝他們喊道:“如果你們想自己對付那些東西,請便!但在那之前你們應該動一動你們那該死的腦子,思考一下,弄明白一些事情——我們才是唯一與那些東西交過手、並且活下來的人,這樣你們大概就會明白怎麼做活下來的幾率才能最大了。”
“是的,”查斯坦說,“我們知道該怎麼對付它們,前提是我們得展開合作。”
“希望那些東西沒有發展出更多的特性,”辛西婭說,“它們進化的速度一定非常迅速。”
見那些黑人沉默不語,我說道:“現在分組,所有人分成兩組。我帶一組人上4樓,其餘的人留在這一層。”
我又想到了什麼,問他們:“有多少人有防護服?”
“56人。”一個黑人說。
“沒有防護服的人要遠離窗戶!”我說。
我對樊芙說:“你留在這裏,我現在沒空幫你記遺囑!”說完我便從地上撿起對講機、液氮和噴槍,正要領着一組人上樓去,這時我們聽到了什麼——
“……啊……救命!……”不知從什麼地方傳來了低微、悶聲悶氣的呼救聲,我轉過身,四下環顧,“是那些軍人!”有人說,“是從走廊里傳來的!”
“出什麼事了?一個黑人拿着對講機問,“告訴我你們的方位!”
“得有去幫他們。”我說。
沒有人動彈,幾乎每個黑人的臉上都寫滿了恐懼。這也難怪,他們不知道要面對的東西是什麼。對他們來說,一切都只停留在我們的描述上。
“我需要一個人……”我說。
樊芙一把拽住了我的襯衫,低聲嘀咕:“你是傷員。”
“我不是。”
“你當然他媽的是。”她瞪着我,攥着我襯衫的手遲遲不肯鬆開。
我邊扯開樊芙的手,邊對那些黑人說:“得有人和我一起去。我需要人帶路。而且我們可能需要撬開電梯的門,我一個人辦不到。”
“跟我來吧。”一個黑人說完馬上向餐廳一側的走廊奔去。
我跟在他後面,幾個先前與我們同在隔離室待過的黑人緊跟在我身後。三個女人也要跟着我,我對她們說道:“你們留在這裏,告訴他們該怎麼做。”
“你以為地球離開你就會停轉是吧?”樊芙盯着我。
“現在幫別人就是在幫我們自己。”
“……來人……救命……救……”
“告訴我們你們的方位!”走在我前面的黑人朝對講機呼喊。
我們一走進一側的走廊,就聽到聲音是從3樓的西側傳來的,“那邊是什麼地方?”
“後勤部,雜物人員從那邊運送食物、藥品、輔助用品,還有屍體。”
“他們跑到那邊做什麼?”
“是防守升降梯的那一隊軍人。”一個黑人說,“他們大概想坐着升降梯下到樓下。”
那個黑人說過升降梯是歸伺服器控制的,而伺服器已經被那些病毒控制了。
“該死!”我咒罵了一句。
我們穿過一些堆滿雜物的長廊和過道。越往前走地上的水越多,也越來越滑。我們看到牆體上的消防倉已被打開了。走廊頂部的噴淋器在往下噴水,喊叫聲不斷從遠處傳來:“快他媽的來人……救命!……該死的對講機在什麼地方?……快找找!……”
“我們正在過來!”我身旁的黑人喊道,“你們保持呼喊,別停下!”
我們身上已被淋濕。
我們推開堵住走廊的一些箱子,繼續沿着過道向前走。這時我聞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是燃氣!”我說。
這時,牆上的什麼東西突然彈開了,一條白色猶如巨蟒一樣的東西膨脹起來。那東西在牆邊甩動着,水柱迎面向我們噴來。
我們後退着,我擦掉眼睛上的水,看到那是一條消防帶。
一個黑人衝上前去抓住了那條消防帶。拿着對講機的黑人朝對講機喊道:“呼叫餐廳,讓他們把大樓的供水切斷!消防系統被那些病毒控制了!”
“還有燃氣管道!”我說,“它們打開了燃氣!”
我突然意識到這時我們還在使用對講機簡直就是在自殺,隨時會出現的明火馬上就能將那些外泄的燃氣引爆。
黑人在牆上的消防倉里尋找着,但最後他放棄了。“我們關不掉它!”他說。
我們只好扔掉不斷噴水的消防帶繼續往前走。沒走幾步我們就看到一個比較寬敞、約莫有兩間屋子那麼大的空曠地帶。那地方的西牆上是一個升降井。電梯外面的門關着,門上的指示板顯示電梯停在2樓。
這時對講機發出了聲響:“餐廳回復,什麼也關不掉!我們找不到易迪思和本雅明!”
我不知道易迪思幹什麼去了!那傢伙一定是去找伯特倫了。
緊接着對講機里傳來了另一個聲音:“電梯掉到了地上!我們在最底層,很多人受傷……我不知道,他們昏過去了!也許死了!”
“可這上面寫着的是2樓!”黑人瞪着梯井門上的那塊指示板,“它們在玩兒我們!”
我們馬上隨着一個黑人沖向了拐角的步行梯。這時對講機發出了聲音:“餐廳回報電梯,煙霧正在靠近,距離不足二十碼。你們怎麼樣?需要支援嗎?”
“電梯回報餐廳。”我身旁的黑人朝對講機喊道,“暫時不需要。”
“告訴他們燃氣泄露,”我說,“注意明火。”
黑人把我的話告訴了餐廳那邊。
我們順着步行梯跑到2樓。沿途的所有消防設施幾乎都在找我們的麻煩。我們已經渾身濕透。我們遇見了在2樓和3樓之間的梯道里看守的6個軍人,他們一見我們就問道:“需要我們和你們一起去嗎?”
“不,”我對他們說道:“你們待在這裏!不要讓外面的人上來!”
這時樓道里響起了刺耳的“嗤嗤”聲,聽上去猶如指甲刮擦牆壁或黑板的聲音,讓人極為煩躁。“是擴音器,”一個黑人說,“它們在極盡所能地干擾我們!”
對講機響了起來:“餐廳回報全部,煙霧距離我們不到十碼。”
對講機又傳來了另一個人的聲音:“三樓的窗口已經佈置好守衛。”
我們捂住耳朵衝到了底樓。對講機再次傳來了查斯坦的聲音。
我鬆開捂着耳朵的手,在一片噪聲中聽到查斯坦說:“餐廳回報全部,我們這裏的煙霧沒有繼續靠近,它們與我們的距離依舊保持在十碼左右。它們也許另有打算。”
“四樓回報,消防管道噴濺嚴重,但三分之二的窗口已經佈置好守衛。”
“哦,該死的!”我們聽到查斯坦說:“餐廳也開始了,水柱亂噴,我們聞到了燃氣味。馬上找到易迪思!……”查斯坦話未說完,我們便聽到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
爆炸聲蓋過了樓道里的擴音器發出的嘶嘶聲,一股濃烈的燒焦味從上面的樓道湧來。對講機里出現了連續的呼喊聲。
我從黑人手裏奪過對講機,喊道:“查斯坦?你們怎麼樣?查斯坦!回答我!”同時我與一旁的黑人繼續向前快速移動着。
沒有回答。
對講機里呼喊的人不是查斯坦,不是樊芙,也不是辛西婭。
我朝對講機喊道:“本雅明呢?誰知道本雅明在什麼地方?”
“本雅明在電梯裏,”一個氣喘吁吁的聲音說道,“他已經昏過去了。”
一時間我們聽到的都是噪聲。那些噪聲甚至蓋過了外面示威人群發出的叫喊聲。我們在噪聲、水柱和被燃氣窒息的三重攻擊下奮力向前跑。我們在樓梯上跌倒,又被同伴拉起來。我們向下跑了大約有兩層樓,因為隨時會被水柱噴濺,還有空氣中混合了越來越多的甲烷,我們呼吸越來越困難。
我已經超過12個小時沒有進食,飢餓讓我氣喘吁吁,我只好扶着樓梯扶手停下來。
我以為我們已經到了,但周圍的黑人卻還在繼續向下走着。
這時對講機里傳來了熟悉的聲音:“穿防護服的人馬上回到窗前,沒穿防護服的人救助傷員!”
是查斯坦的聲音。她對我們喊道:“簡,是廚房!廚房那邊發生了爆炸,現在我們還無法確定傷亡人數。”
“還有一層!”我身旁的黑人對我說,他們加快腳步向下面的梯道跑去。
“還有一層??這不就是底樓嗎?”我問他們。
“這是底樓,但貨梯的最底層是地下一層。”
我再次直起身,隨他們向下跑去。但我撞在了走在前面的那些黑人的後背上,他們退了回來。
一些淡白色的煙霧從樓下漂浮上來,“是它們對嗎?”一個黑人說著向下噴射了一股液氮。
那些煙霧紛紛像灰層一樣落在了地上。
我想到了什麼。說道:“見鬼!電梯井!那些煙霧能從電梯井裏進來!我們必須馬上返回3樓的電梯井截住它們,不然那些駐守在2樓和3樓之間的那些軍人會有危險。”
我對講機喊道:“煙霧已經從地下1層涌了上來。”
“為什麼是地下1層?”查斯坦和那些駐守在二三樓之間的軍人同時問道。
“因為它們一直在看着我們,”我說著瞥了一眼周圍的牆體,尋找着監視器,“它們能夠看到我們,所以它們才能控制那些消防管道給我們搗亂。它們在從我們的防守中尋找薄弱環節。電梯井現在沒有人看守,我猜它們大概想從那裏上來。”
“那底下的那些人呢?”一個黑人問道。
“沒用了,我們救不了他們!”我說,“他們很可能已經陷入了煙霧裏,馬上離開這裏!”
“電梯井裏沒有煙霧,”查斯坦說,“我們沒有看到它們。”
“它們就在那裏!”我說。
我們退回到一樓。喇叭離我們遠去,噪聲減弱。我們正打算沿着樓梯繼續向上跑,就聽到有聲響從樓梯間的另一側傳來。那是一連串的腳步聲,“不是我們的人!”一個黑人說。
“大樓外面還有我們的人嗎?”我朝對講機喊道,“那些警察和軍人呢?”
“那些軍人和警察還在隔離帶外面!”查斯坦問我:“你們那裏情況怎麼樣?需要我們下去援助嗎?”
“快走!”我朝旁邊的黑人低聲喊道,“我們沒有武器,不要與他們交火!”
我們快步後退着。對方似乎聽到了我們的聲音,或者——我們簡直愚蠢到了極點——既然它們一直在看着我們,那它們就一定知道我們現在正在落荒而逃。
我的猜測顯然是對的。
我們沒有後退幾步,兩三個身穿着殘缺不全的軍裝的黑人就從一層的走廊里衝進了梯道。他們順着樓梯斜向上看着我們。
就像我在視頻里看到的那樣——他們的身上沒有白點,外貌與行為舉止都和正常人無異。如果我們不是已經知道它們會來,根本就無法區分他們是人還是人形體。
我不知道這些傢伙是從什麼地方進來的。如果外面依舊有那些警察和軍人在把守,那他們是怎麼進來的?
一定是後門。這裏一定有後門!它們繞過了疾控中心大樓前面的那些警察。
“快走!”一個黑人喊道。
我們立刻全速後退,但為時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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