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懷念

第15章 懷念

原來,沈正雄從小就啥都比較好奇,那時沒有幾家孩子能有的玩具,他卻幾乎都要拆開。

周田馨為這沒少說他。

而妹妹周田香卻說,“這樣的孩子聰明,能鍛煉智力。”

當時姐倆還開玩笑說,“那你給你外甥買。”

周田香說:“買就買,我給我姐夫要錢。”

周田馨:“哼!”接着姐倆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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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田馨不由又想起了沈正雄以前的事。

那還是在他四五歲的時候,正雄姥家。

有一天他正在鼓鼓搗搗的要拆魔方,周田馨看見了,就用手拍了一下沈正雄的小手說:“小壞蛋,幹啥哪?”

但卻被正雄姥姥看見了說:“幹啥打孩子,以後可不許這樣了啊。”

沈正雄看着媽媽和姥姥。

姥姥拿過外甥的小手,對着他那被母親用手拍過的地方吹了吹,然後說:“孩子,要聽你媽的話,以後好好的東西不能拆,拆壞了容易,再往一塊攏的時候就難了。”

周田馨以後又發現,每當自己做縫紉的時候,只要沈正雄在家,他就經常在一邊看,小眼睛兒忽閃忽閃的。

而有一天正好絞線,沈正雄看母親掀開了縫紉機頭,就要過來也想看個究竟。

周田馨一想起這些,聯想起沈正雄砸手這件事就直後悔,心裏在想:”要是早告訴孩子不能自己掀機頭,或許兒子就不會遭這罪了。當時砸手那會,孩子該有多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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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黑白日月明,世上最是慈母心。

沈正雄雖然是在無常的命運與苦難中長大,但更是在家庭愛的氛圍中成長。

一點點的,他終於開始變的懂事起來。

尤其是他把弟弟正中砸傷以後就開始稍顯得比較明顯。

慢慢的,沈正雄也懂得了父親過去與現在的不同,爸爸媽媽的不容易。

有時候他會想,自己的親舅都莫名其妙的從姥家往外攆母親,如果他再不好好帶弟弟,母親就會更操心,自己不懂事的話,別人就會更瞧不起。

有縫紉活的時候母親周田馨就在家裏做縫紉,沒有的時候就去上班。

日子在一天天的過着。

一來二去的,沈正雄就到了上學的年齡。

但說起上學這件事,也還是費了一些周折。

那天沈正英帶着弟弟沈正雄去報名。當時在登記報名的一個老師姓金,他問旁邊的一個老師說:“他們家的這種情況能報名吧?”

那個被問的老師姓董,她說:“是沈天河家的吧?”

另一個姓金的男老師說:“是。”

董老師說:“可能不中吧。”

沈正英聽了說:“為啥不中?他今年正好八歲了!”

負責報名的金老師和善的對兩個孩子說:“先回去吧,讓爸媽去問問,沒準還許中呢。”

沈正英帶着正雄姐弟倆只好回到了家裏,把情況跟爸媽說了一遍。

沈天河不由皺了皺眉頭,沒有說話。

原來,沈天河自從被開除下放回家后,就變成了被勞動改造的對象,而那時被勞動改造分子的子女,不經允許是不能報名上學的。

有一段時間,沈天河時常就被傳喚,然後和沈大民的父親他們一起,接受貧下中農的訓導和教育。

當時還有大民的老爹和老媽(昌黎方言,老爹,老媽,是指父親的哥嫂,伯父,伯母的意思)。兩個都是省里一所醫科大學的教授。原因是由於沈大民老媽的家庭成分是資本家,老爹的家庭出身和父親一樣是地主,所以妻子就隨丈夫一起,被戴着帽子下放回了老家,接受許許多多沒有上過學的貧下中農再教育。這同時,兩口子一邊接受勞動改造,一邊還總是給社員們看病,誰給錢也不要。

由於看病看的好,對人熱情又不收錢,所以就經常有人這樣說:“這麼好的人咋還都是壞分子?”

但日子不多就又都回去了。

而後來卻聽說,兩口子都死了。究竟是啥原因,沒有幾個人真正的知道。有的說是自殺,有的說是煤氣中毒。全村人都為他們既心疼又惋惜:”為啥會這樣呢?要是還在家裏,可能就不會這樣了。“

”老天啊!這是為啥?為啥?...“沈大民的父親哭的像個淚人似的。

沈大民和弟弟說:”老爹,老媽,你們安息!但願人生會有輪迴,咱也出身貧農!爸,挺起來,你還有我們!“

在這個世界裏,任何時候都必然會是這樣的: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或者是將來會發生什麼,好事也好壞事也罷,喜樂或者悲傷,一切都將成為過去。而那些所有的發生,也必然會成為我們每個人生命過程中的一段經歷。

有的人或許願意去回想,去反思,去聆聽,去感動,去領悟,或者依然還是那樣的無動於衷,過一天是一天的得過且過,甚至麻木不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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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晚飯。周田馨對丈夫說:“可咋說孩子也不能不上學啊!”

沈天河說:“我現在就去東升大哥家一趟吧,你說呢?”

周田馨說:“嗯,要不我也去吧!咱家跟東升大哥家老輩子上還有親戚呢。”

沈天河說:“這我知道。”

周田馨說:“嗯。那我也去吧?咱都去好好跟大哥說說。不說有親戚這一層,再咋說我也是這裏土生土長的。還有咱孩子的姥家和你姥家,還有咱孩子奶奶家現在的成分也都是貧下中農,貧下中農的孩子是允許上學的。”

沈天河:“是。這是對。但在我印象里,東升大哥是個比較有個性的人。”

周田馨說:“是,但他再有個性咱也不能耽誤了孩子啊!還有,不是你倆關係還挺好嗎?”

沈天河說:“那是以前工作上的事。”

周田馨說:“那不一樣嗎?對了,咱還有幾瓶酒,要不就拿兩瓶去吧?咱是去找人家辦事,再說還是個大哥,空着手一碼兒(昌黎方言。一碼兒,指可能,或許的意思)不好看,你說呢?”

沈天河看看妻子,然後點點頭說:“嗯,那就拿吧,估計拿了他也不能要”。

周田馨說:“那我也拿着,咋說拿去了還能讓拿回來?”

沈天河沒再說啥。周田馨拿來了酒說:“咱這就去吧,你說呢?”

“嗯,那咱走吧。”沈天河說。

周田馨裝好了酒。臨出門時囑咐沈正英和沈正雄說:“你倆好好哄着弟弟,打盹了就讓他們睡覺,我和你爸出去一會辦點事。”

“媽,我知道了。”沈正英說。

“媽,放心吧。”沈正雄說。

沈正英和沈正雄姐倆都知道爸媽去幹啥,懂事的答應着。

周田馨接着又對沈正中和沈正國說:“你倆要聽你姐和你哥的話,不許氣人,聽見了沒?”

小哥倆看着媽媽,一個個的都在點着小腦袋兒。

到了當時的大隊革委會主任許東升家,兩口子都很熱情的把他們迎進了屋裏。和沈正雄同歲,在姥家那時候經常和他在一起玩的許艷紅(十多年以後和沈正雄的童年夥伴尤恩義結了婚。兩個一直都過着恩愛,日子中上水平的生活。在以後沈正雄辦了廠子破產後,他是唯一主動借給他二十萬塊錢的一個)說:“大姑,正雄咋沒來?”

周田馨說:“他和他姐哄着弟弟呢!”

許艷紅說:“啊。大姑下回也讓他來啊!”

“嗯,好!”周田馨笑着用手摸了摸小艷紅的頭。

那邊沈天河和許東升兩個彼此的寒暄着,兩個說著話。這時周田馨也走了過來,兩口子一起說了來意。

許東升說:“這件事沒啥。我跟仁愛田打個招呼。說實在的,那些年你對咱莊裏不薄,還有你們的為人大夥也都知道。放心吧!大哥不會讓莊裏人罵我!”

周田馨聽了不由感動的不知說啥好了的說:“大哥那你就多費心吧!你說咱這一大家子,我家,他姥家,還有現在孩子的奶家都是貧下中農。孩子真要是上不了學,長大了連個字都不識,這當爸媽的可就等於犯了罪了!”

許東升說:“我妹子說的是啊。家家的誰不這樣為孩子考慮。別多想了,明天一早我就去找愛田。”

沈天河說:“那就謝謝大哥了。”

許東升說:“妹夫啊,你要這樣可就外道了,別說你在公社時咱哥倆那多年的情分,咱老輩子還有親戚呢!”

說到這,兩個都笑了。

周田馨也在笑着的說:“來的時候我還和你妹夫這樣說呢!”

許東升說:“是啊,就算不沾親,也是一個莊裏住着,誰都難說用不上誰。再說孩子們誰長大有了出息,沒準兒還能看看他這個大舅呢!”

周田馨說:“那是肯定的!”

許東升說:“妹子,你把這酒拿回去,大哥不喝這樣的酒,再說了,咱都是親的!放心吧。”

推讓了一會,周田馨不由的看看許東升,又看看沈天河,竟不知了咋樣才好。

“我比你們大,這事聽大哥的。”但到最後還是沒有爭過連着這樣說的許東升,只好就又把酒拿了回來。

第二天早上,許東升找到仁愛田,把這件事和他說了。

當時的大隊長仁愛田,是和沈正英同歲,也是同班同學仁小玉(後來被保送上了大學,在將近二十年以後,與同在一所大學裏畢業的苗青哥哥,也就是嚴清華的外甥苗壯結了婚,後來兩口子一起去了澳大利亞)的父親,而且對沈天河也一樣有着好感:“人家在公社說算那時候,可沒少幫過咱庄兒。咱做人不能忘了好,做出事來挨大夥罵。”

許東升說:“這又和我想一塊去了。”

兩個人說著也都笑了。

接下來他們又說了一些大隊裏的事,在這裏就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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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庄稼院,往往都講個莊稼情,老一輩少一輩的住着,幾乎千絲萬縷的也都連着線兒,這兒不沾親那兒還帶故。

人不親土還親,低頭不見抬頭見。

雖然有的也不講這些,一時只看一時,但那也分啥樣的,都是各自人。

但只要稍有着一點長處的,顧及點家人和個人名聲的,做出事來都怕擱不住大夥評論,挨人罵。

而只有缺大德的人,才會落井下石,忘恩負義。

其實在生活中,誰都一竿子支不到頭,誰敢保證八輩子不求人?人,你知不道自己會到啥時候,說不定這會兒不如你,但不定哪會兒人家又會強你八百倍。

所以人活世上,還是仁義,樂於相助,寬厚待人有人誇誇,讓人贊成。

一個人付出了多少,雖然不一定就會回來多少,但人家這樣的人往往不求這個,而只是憑心做人。

莊稼園裏的莊稼情,在沈正雄的記憶里,往往還都是很純樸的,尤其是周家村人,不講良心的恐怕沒幾個。

沈正雄終於按時入了學。

在那以後,他還總會想起父親對他說過的話。

“正雄,人這一輩子,啥人啥事都行碰上。以後你不管到了啥時候,能抬手時就抬抬手,能讓的就讓一讓,能幫的就幫一幫。你咋樣對人家,人家就會咋對你。人都不容易,別跟那些不走人道兒的學。至於受過的那點苦啊累的,傷啊痛的,當你們以後都長大了,走過一段路的時候,就會知道,你經歷的那些,不管好事兒還是壞事兒,那都是給你上的一節一節的課,讓你從中學到更多的知識,經得起風吹雨打。咱人活活個啥?就是活個腰桿直,啥事經得起,行的端走的正。相信往後一定會好,相信自己!”

“有的時候,生活就像爬山。你只要敢於翻過去,山頂還有山的那邊才有你所知不道的一切,山外才會有美景!天底下沒有啥是永遠不變的。好好去上學吧,慢慢就會長大的。”

那時候的沈正雄雖然不如姐姐沈正英懂事早,但在父母的灌輸下,再加上終於上了學,以後也漸漸變得懂事多了。

他看到爸媽每天都要下地去幹活,剛五六歲的二弟在家哄着三弟,看到姐姐每天放學回來,總會首先看看兩個弟弟,然後幫爸媽做些啥,他就也跟着姐姐學這學那的學幹活,學做飯。

看當時也才只有兩歲多的沈正國哭着要找媽媽,姐姐哄他就不哭了的時候,沈正雄就和二弟沈正中一起去撿柴抱柴,而需要抬水的時候,姐姐就囑咐正國聽話不哭,然後再讓沈正中過來和弟弟一起玩,她卻和沈正雄一起去抬水,然後往鍋里舀水。

沈正雄一點點跟姐姐學會怎樣煮晒乾的白菜葉,蘿蔔纓子,學會了用一兩小把米做一鍋的菜粥。

而姐姐沈正英不管幹啥,也總是想法讓自己多干點,恐怕弟弟會累着。

就這樣,沈正雄跟着姐姐學會了不少,同時和姐姐弟弟們在一點一點的長大。

每當他們姐倆把飯做好,而爸媽上班幹活還沒有回來的時候,就熱在鍋里。然後再把桌子放上,筷子碗的擺好,然後姐幾個一起說說話,親一親,玩一玩,等累了一天的爸媽下地回來,也好能讓他們及時的喝上一口稀飯,並且努力的幫着父母減輕一些負擔,好讓他們少挨一點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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