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幕後之人

第54章 幕後之人

世事最怕出乎預料,漏算無心。

老周自從發現宋玉元可疑后,這幾天一直沒有閑着,始終在暗中觀察他的一舉一動,暗中從一個宋家長工那裏探聽到宋玉元有個怪癖,每逢十五月圓都會獨自外出,正準備等到日子暗中跟過去看看他會去做些什麼事,卻沒料到宋玉元竟會撇家舍業,毫無徵兆的一走了之。

這邊官道上異象橫生,天地元氣猶如天河倒灌,盡數湧入虛空中一條綻開的裂縫。

遠在十幾裡外的古城卻依舊風平浪靜,絲毫無感。

可突然間,一聲悶雷毫無徵兆自城西上空炸響,幾乎同時城南稷社也升起一道閃電!

雖然在這樣下雨的天氣打雷再正常不過,卻還是引起了城內某些人注意。

最先是城東趙家老宅,一間不為人知的密室內,滿頭銀髮的趙唯庸看到北牆上有幅山水畫上騰起一道飛虹。

接着是城西一間家徒四壁的茅屋內,有個坐在炕頭的矍鑠老者猛然睜眼。

最後則是在古城幾個偏僻角落,有人踢碎酒罈,有人指尖流血,有人大踏步出門。

而下一瞬間,一道閃電當空劈落在官道之上,雷聲緊隨而至,一個火人將路邊停靠的馬車連帶車夫一起炸的粉碎。

電隱身顯,老周渾身冒着騰騰水氣出現在路邊,正看到宋玉元抓着夜酩掠向虛空中一道裂縫。

渾身猶如熾炭的張老鐵已從斜側射來,探手去抓夜酩,卻還是晚了一點。

轉眼間裂縫閉合,墨線消弭無形。

張老鐵手裏僅余夜酩一片衣襟,一聲怒吼,體內氣機狂瀉而出,令大地震顫,又要破空而去,卻被老周一掌按住肩頭,奪過那一小片碎布,道:“你動靜太大,我去!”

說著,他的身體已爆出耀眼光芒,令周遭天地為之一暗,隨即便不知所蹤。

……

在距離龍門城東南千里之外的大周邊境,有片疆域遼闊的沼澤,一直綿延到東海深處,大大小小的湖泊星羅棋佈,猶如一塊塊巨大翡翠散落人間,茂密的叢林遍佈河岸,不時能聽到林間有野獸嘶吼,引發一陣陣天地共鳴,珍禽異鳥群起而飛,穿梭於裊裊薄霧之間。

便在這彷彿萬年都不曾有人類涉足的原始世界,有兩隻毛色銀白的小狐狸正在湖邊飲水,卻忽然間不約而同耳廓輕顫,雙雙眯着翠綠眼睛,轉頭看向遠處林邊,濕潤的鼻頭抽動,似感知到有危險將要降臨,一隻扭頭竄入草叢,一隻閃身躲入礁石背後。

岸邊一株老樹枝杈根部忽然裂開一道縫隙,如同有一把極為鋒利的刀在樹榦上划落,裂開一道異常光滑的裂口,有個雙手沾滿血跡的中年儒士從中一躍而出,袍袖已然燒焦,手裏還提着一個人,看樣子很是狼狽,可臉上卻神情亢奮。

中年儒士朝四下看看,見來到的是片荒無人跡的叢林,方將提着的人一丟,坐到湖邊一塊石頭上虛喘片刻,回想剛剛那驚險一目,仍然止不住心頭狂跳不已,他雖然加了十足小心,卻還是小覷了那些暗中保護夜酩之人的實力,剛剛要不是有那位大能出手幫忙,就算再多幾個他,恐怕也不是那破空而來兩人的對手。

尤其是那個猶如火神從天而降的張老鐵,平時看着老實巴交,一棍子都打不出半個悶屁,卻沒想到竟是個上三境宗師,至少也是七境知玄,真要是對起陣來以他的修為只怕都撐不過三個回合,就得被轟殺當場。

宋玉元從驚悸中醒來,心頭暗道“萬幸”,又看了眼倒在地上的夜酩,見他尚未醒轉,正準備在湖邊清洗一下,卻忽然看到不遠處水中有雙尖尖的耳朵浮出水面,一隻古靈精怪的小狐狸正用驚恐的眼神望着他,竟是只尚未脫胎化形的碧眼銀狐,上古異種,對他現在而言正是絕佳的進補之葯。

難道這就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宋玉元微微一笑,小狐狸卻預感不妙,但再想逃走為時已晚,被其御到手中掐住脖子。

但也就在此時,一道閃電當空劈落,正落在他身後不遠處。

在宋玉元意識不妙尚未轉身時,就聽有個人朗聲道出一個字:“禁!”

字落陣起,言出法隨。

一圈圈銀色漣漪以來人雙腳為中心向四周擴散開去。

一個方圓近二十丈的玄奧法陣驟然成形,如一面銀鏡,熠熠生輝。

術藏,六陰秘卷,八門禁斷!

宋玉元如驚弓之鳥,甚至都沒去看來人是誰,就將手裏的獵物一丟,都顧不上夜酩,直接飛身躍向湖中。

然而,下一瞬間眼前碧綠湖水竟化成堅硬地面,要不是他有修為在身,怕是就要鬧個狗吃屎。

“宋員外,你這是急着要去哪啊?”

宋玉元前滾掠出數丈,轉身面向來人,臉色卻不由變得震驚,“周先生,怎麼是你?”

老周渾身衣衫盡濕,額頭鬢角留着汗水,但臉上卻絲毫不見疲態,氣度威嚴,眼神凌厲,“為什麼不能是我?”

宋玉元掃了眼老周身後,見張老鐵並沒有跟來,心頭略鬆一口氣,誠懇道:“其實我們之間有些誤會,我對夜酩並無歹意,如果是想要害他性命,怕是眼下他早就死了,我們能不能先平心靜氣談一談?”

老周冷笑道:“正因為你沒害他性命,才能活到現在,你想談什麼?”

宋玉元略作遲疑,見正站在一片銀光之內,心頭恍然,拱手道:“想不到周先生竟是個術宗高人,先前在古城相處這麼多年竟沒瞧出來,真是失敬,宋某當著明人不說暗話,我的本意只是想要帶夜酩離開古城,想必你也知道,他如今已成為月輪新主,理當回歸神位,我便是想要帶他去個更為安全的地方,免得哪天大周朝廷鷹犬找將過來,又要打生打死,先前不告而別,乃是為隱密起見,確實有些禮數,還望周先生恕罪”

老周看看倒地昏厥的夜酩,又上下端詳一番宋玉元,略蹙眉頭道:“你想把他帶到哪去?”

宋玉元略微整理一下衣衫,恢復了幾分往日儒雅氣度,道:“自然是歸淵城月神宮,只有在那裏他才絕對安全”

老周眼眸微眯,道:“你是辰月教徒?”

宋玉元將右手按在左肩,躬身一禮,又從腰間掏出一塊月牙吊墜攤在手掌,微微一笑。

老周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眉心舒展,“原來如此”

宋玉元看他放鬆戒備,喜形於色道:“周先生,可否先解除法陣,我們坐下詳談?”

老周手捻鬍鬚,略微斟酌片刻,他剛剛嘆息可不是因為虛驚一場,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而是沒想到在古城住了這麼多年,竟然不知道辰月教在城裏也有眼線。

他看向宋玉元,單手掐出一個法印,指尖凝光,喝道:“攝!”

八卦法陣立時旋轉,忽然升起一根根光柱。

術藏,靈應決,攝魂!

宋玉元意識不妙,飛身躲開那些光柱,卻忽然一陣頭暈目眩,不得不強咬舌尖,振奮精神,暗運體內真元與之抗衡,但整個人卻如同醉漢一般,腳步踉蹌,跌跌撞撞,拖曳出好幾道若有若無的虛影。

危機時刻,他看到那隻先前被他丟開的小銀狐,猛然撲將上去,張口死死咬住小狐狸的脖子,大口吮吸其體內精氣,身後幾個影子才逐次歸位,身體卻在極短時間膨脹數倍,衣衫寸寸崩裂,后腰處顯露出三條若有若無的豹尾,額頭隆起一個大包,像是一隻獨角。

當他再次挺身站起時,整個人已經比剛才高出一截,肌肉虯扎,遍體金光,雙眸如赤豹,瞳孔若狹刀。

……

老周看到宋玉元此番變化,並無多少驚訝,反笑道:“怪不得氣機詭異,原來是個猙妖,告訴我你是受何人驅使,我可以饒你一命”

宋玉元扭動頭顱,活動筋骨,撕掉破爛衣服,獰笑道:“周叔夜,好生與你相談是瞧得起你,別以為我就真怕了你,就算你是上三境高手,可以無視序列規則又如何,這裏可是妖域,不是你們人族世界,有吾族五聖庇佑,你若敢殺我,必會引來天罰!”

老周輕哼一聲,道:“你說的對,如果是在幾天前我還真會有顧慮,但眼下卻是可以,反正都是一了百了”

宋玉元不知老周此話何意,但他沒有坐以待斃,而是選擇率先出手,再不給老周開口說話的機會。

但他並沒有使用修行者的招式,而是直接祭出得自南海幻蝶的天賦分身,使出一招“蝶影殺”。

身形飄忽一動,瞬間一化為八,或探臂成爪,或彈腿如風,一起朝老周攻去。

噹噹當!一陣清脆碰撞聲如洪鐘大呂。

老周面帶譏諷,知道宋玉元投鼠忌器,不閃不必,任由那些足以分金裂石的拳腳全都落在身上,周身多處要害盪起漣漪,一時氣勁四射,狂風陡卷,亂草疾飛。

但他卻猶如銅澆鐵鑄未傷分毫,只並指作劍,虛空畫符,又朝隱匿在八人之中的宋玉元真身一指。

一柄通體透明的古劍驟然凝現空中。

術藏,書符式,一劍當鋒。

宋玉元眼見真身被識破,有把劍氣森然的利劍朝他當胸刺來,劍鋒未至,劍氣已刺破了他的護體金光,驚叫一聲,慌忙飛身後掠,好在這一劍速度不快,被他險象環生歪頭避過,但身後尚未凝實的豹尾卻削掉一節。

宋玉元頓時氣急敗壞,他身後那三條尾巴乃是他耗費半甲子光陰祭煉而來的“祖騰”,像他這樣天資平平的妖修要想返神還祖,只靠刻苦修鍊根本無濟於事,唯有通過祭煉方式,融合妖獸異種血脈,拼得九死一生,才能博得一線返神機會,而他如今能有三尾一角,便是不知經歷了多少艱難險阻,替教會出生入死才換將而來,就這樣眼見着被一劍斬去十年修為,又怎能令他不心疼!

他撲倒在地,暴怒下手腳化為利爪,那張原本看着還算是張人臉的頭顱徹底獸化,額心犄角由黃變紅,仰頭張開大嘴,喉嚨里猛然綻放出一個熾亮光團,對着老周狂噴而去,呼嘯成風。

這回他拼了老命,不惜祭出內丹,施展出本命技“猙吼!”

老周沒敢託大,迅疾在空中劃出一個大圓,凝出一面巨鏡,將噴涌而來的白光盡數折向旁邊。

雖然他表面看去沒把宋玉元放在眼裏,但實則卻已經是光景慘淡,要不是剛剛趁着宋玉元沒注意,率先以禁術布下八門禁斷,強行禁錮二十丈方圓的序列規則,以他前幾天動用禁術后已經跌落到五境邊緣的修為,還真不好說是不是宋玉元這頭大妖的對手。

嘭!一道車輪粗細的光柱犁過湖對岸樹林,竟形成一道寬有三丈,長達數十丈的溝壑。

一時間野獸狂奔,群鳥亂飛。

眼見傾力一擊未成,宋玉元意識到深陷法陣之中,怕是無論他如何做都難傷老周分毫,心頭閃過一絲決斷。

他猛然翻身後掠,盡量拉開距離,將雙手交叉放在胸前,開始以妖族秘語詠誦星月教義,祈求神降。

老周哪能容他肆意,將體內僅余不多真元凝入指尖,在空中勾出一道符紋朝前一揮。

術藏,書符式,雷淵。

驟然間,湖泊上空風起雲湧,有許多黑點當空落下,就像是從天上滴落的墨汁。

隨着黑雨下墜,有無數電弧在黑雨間升起,如銀蛇狂舞,電蟒翻身,朝宋玉元包圍而去,令他避無可避。

沒有驚天動地的雷聲,亦沒有什麼怪象,只有宋玉元痴瞪着眼睛,身體一點點失去顏色,化成灰石。

……

老周嘆息一聲,終究是沒能從其口中得知誰是幕後主使。

他緩步來到夜酩身前,對着夜酩屁股就是一腳,道:“臭小子,裝什麼死,還不起來”

實則早已醒轉,正準備伺機逃跑的夜酩見沒法再裝下去,只能強撐虛弱的身體從地上坐起,對老周擠出一個尷尬笑容,一時也不知道該對這先前根本沒打過交道的老周說些什麼。

適才他一直在偷看老周和宋玉元較量,只覺得發生的一切都超乎想像太多。

他沒想到老周竟然是暗中保護他的人。

更沒想到原來這世上真有妖怪,而且就生活在古城,法力還如此之強。

而純粹是在不知不覺中,他竟又消耗了300氣血點,令本就重傷的身體更加雪上加霜。

老周抹去臉上汗水,撇着嘴道:“什麼都不要問我,問了我也不會告訴你,你知道規矩”

夜酩撓撓後腦勺,正想要道聲謝,卻忽見老周身後那變成石像的宋玉元竟又一點點恢復了生機,抬手指指,道:“周伯?”

老周本已經放鬆下來,但見夜酩臉色不對,回身一看,神色也是驚變,恨道:“竟然捨身獻祭,倒是小瞧了你”

夜酩雖然聽不懂老周的話,但也知道事情不妙,忙撐身站起,道:“周伯?我能幫上什麼忙?”

老周輕輕搖頭,從地上攝起宋玉元掉落的月牙吊墜,又從懷中掏出一方色澤金黃的印章遞給夜酩,道:“回去把這兩樣東西交給你爹,他自會知道該怎麼辦”

夜酩神情微凜,急道:“你不走,我也不走!”

老周又看看那已經恢復半截身子的宋玉元,對夜酩笑道:“你不用覺得虧欠我什麼,有酒嗎?”

夜酩楞了一下,從腰間拿出酒葫蘆遞給老周。

老周打開瓶塞,輕輕一嗅,驚喜道:“不錯,沒想到你小子身上竟然還帶着雁燒頭,值了!”

說著,他將手輕輕按在夜酩肩頭,嘴唇輕輕蠕動,卻沒有發出聲音。

夜酩還沒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便見掌心那枚印章驟然一亮,雙眸刺痛無比,再睜不開眼睛。

他慌忙去抓老周,到手卻空空如也。

寂靜的湖泊邊,一道閃電猛然拔地而起。

老周仰頭望向天空,灌了口酒,道:“臭小子,好好活着”

宋玉元死而復生,只是起身的功夫,獸化身軀已經恢復人形,臉上再沒有一點凶蠻之相,卻給人一種高山仰止,難以企及的感覺,尤其是他的雙眸,竟是一金一銀,恍如有日精月華蘊藏其中,讓人不敢直視。

他看向老周,卻好似根本不認識他,疑道:“你是何人?”

老周抹抹嘴,認出來人,臉色震驚,鄭重整理衣衫,對宋玉元躬身施禮,道:“鄙人,越隱門異人,周嵇康,見過鐘山大聖”

宋玉元微楞,“原來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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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斬天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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