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失態
待陸勝之一眾人出去輕合上了門，蘇妙手踱步來到榻邊歪着頭將秦無恙仔細打量了一番，砸了砸嘴，輕聲道“都道南音閣主秦漪傾城之色，倆姐妹怎麼就差了這麼多呢。”說完猛地搖了搖頭，“不可想，不可想，解蠱要緊。”伸手扼住秦無恙的臉頰左右看了看又搭了脈，沉靜半刻，又忍不住將趙長陌數落一遍“這脈象都診不出來，真是虧了天下第一神醫的稱號。”
隨即伏身過去翻着趙長陌留下的藥箱，貌似左挑右選都沒有找到他需要的東西，最後乾脆關上了藥箱。見秦無恙左衣袖上血跡斑斑便掀了開來，一時不禁有些錯愕，趙長陌已經用了他要用的解蠱方法。也就是說，就算用了對的解蠱方法也解不開秦無恙身上的蠱毒。蘇妙手一下變得嚴肅起來，在腦子裏過了好幾遍解蠱的方法，但都被他否定了。
“想來不怪趙長陌，我自己也沒什麼對策。二小姐，你說你這麼就被百里六安給盯上了呢，這現在多愁人啊。”
蘇妙手撐着腦袋看了秦無恙半響功夫，似突然想到了辦法瀟洒起身走到門邊，一打開門門外那幾雙眼睛整齊地看了過來，盯的蘇妙手一時心虛訕笑道“我祖上的偏方需要一些東西，但是這屋裏沒有，不知小蒼山可否為我準備準備？”見陸勝之不語像是在等他開口，蘇妙手輕笑“我要一把苦艾，裝火炭的銅盆，濕巾帕，匕首，生肉。”
“好，我這就讓弟子去準備。”陸勝之淺笑，笑中頗有深意。
“多謝陸先生。”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蘇妙手所需之物全都送了過來。
“苦艾致幻，還請各位在門外候着。那個，你進來幫我。”蘇妙手向站在角落的裴野招了招了手示意他過來，裴野會意頷首走了上前，隨蘇妙手進了屋子。
“野狐大人，你是習武之人意志當比其他人堅定，苦艾致幻只有你能幫我打個下手。待會兒我會點燃苦艾用煙熏出蠱蟲，你只要看到有黑褐色的蟲子爬到生肉上就立馬用銅盆蓋着，火炭會將蠱蟲燒死。”見裴野挑眉，便知曉裴野對自己的意志力有所懷疑，頗為不悅道“你不用擔心我，我百毒不侵，苦艾根本不可能使我中幻。”
蘇妙手在秦無恙的左手腕上劃開一道深深的口子，將生肉置於指端，又用濕巾帕遮住秦無恙的口鼻，朝裴野點了個頭便點燃了苦艾。不過一會兒，苦艾煙就在整個屋子裏瀰漫開來，嗆得蘇妙手想咳嗽，但又怕驚到蠱蟲硬是生生將咳嗽憋了回去。裴野緊緊地盯着那塊生肉與外界隔絕的一乾二淨，苦艾煙對他來說沒有絲毫影響。又過了半刻鐘，蘇妙手被嗆的臉都憋紅了，眼淚流個不停，不經意間瞥到裴野那一臉無事的模樣心中不免暗自佩服。
這時秦無恙的左臂皮膚下有東西在緩緩蠕動，裴野抬眸看了眼使勁朝自己使眼色的蘇妙手后又迅速垂下了眸子，顯然裴野也看到了蠕動的蠱蟲。二人的眼睛隨着蠱蟲的移動而一點點向秦無恙手腕看去，只見一隻似螞蟻大小的黑褐色蠱蟲從秦無恙划傷的手腕鑽出迅速爬到生肉上。說時遲那時快，蘇妙手猛地抬起秦無恙的手，裴野將端了已久的銅盆迅速罩住生肉，一切就算結束了。
“咳咳咳......總算是好了，憋死我了。”蘇妙手彎腰咳得厲害，又抹了抹被熏地流淚的眼睛，見裴野除了眼睛被煙熏的有些紅血絲外並無其他大礙，疑惑問道“你怎麼一點事兒都沒有？”
“我做殺手前的訓練可比這個難受。”裴野淡淡地答着，彷彿是在說別人的事情。用不知道從哪裏拿來的綳布小心翼翼地替秦無恙包紮手腕，生怕稍微用力就會弄痛她一樣。
蘇妙手心中生出一絲敬佩，一個殺手若是想要成為江湖頂級殺手，定是要付出許多常人難以想像的代價。裴野在南音閣卻不事閣主秦漪，而對一個小丫頭如此上心，讓蘇妙手不禁對這位南音閣的二小姐生出頗多好奇。
“既然都包紮好了就別再看了。”蘇妙手不耐煩地推了推盯着秦無恙看的走神的裴野，“她是你主子，你這樣盯着人家看會不會太失禮了啊。”蘇妙手嘴角一抹狡黠的笑，嘻笑道“野狐大人，你該不會是......”
“如果想活着走出這間屋子，就給我閉嘴。”
裴野拉過被褥輕輕蓋住秦無恙，又細心地替她整理了額間的碎發，眼神略為貪戀的起身離開。蘇妙手回頭瞥了眼榻上昏睡的秦無恙后立馬起身跟上裴野，剛才裴野那番舉動顯然就是在向蘇妙手昭示他對秦無恙的心意，不過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罷了。
門剛被打開，江辭的身體就不自覺的向前靠近了幾尺，焦慮的神色可以看出他等的有多煎熬。
“她沒事了，可以散了，都回去睡覺吧。”蘇妙手站在門外伸了個懶腰，擺了擺手剛邁出去一步忽而意識到什麼，又將身子轉正了過來，恭敬道“少爺，二少爺已經沒事了，我們可以先去歇息。明日二少爺自會醒來，少爺不必過於憂心。”
“既然如此，那就謝過秦蘇大夫了。十一，你帶秦少爺等人先去歇息。”陸勝之微微頷首以示謝意，唇邊笑意一刻未減，側頭對立於身旁的弟子輕聲說道。
“無恙這段日子勞陸先生、江先生、趙神醫費神了，秦嶼在此謝過。”秦嶼一一拱手行禮，儘管和秦無恙的關係只是逢場作戲，但對於這個禮他是行的誠心誠意。
見秦嶼行禮，裴野隨即低頭拱手以示敏謝。反倒是蘇妙手後知後覺愣頭回行。
“三位請隨我來。”
秦嶼三人跟着十一弟子離去。
江辭望着三人離開的背影眯起了眼，其中一人的背影像極了那日他在鳳梧鎮見到的人，秦無恙當時說認錯了人時他便有所懷疑，今日這個背影出現在小蒼山，準確地說是出現在秦無恙的身邊，那麼他之前的猜想就基本上可以肯定了。
趙長陌見三人離開便進了屋子裏去查看秦無恙的狀況如何，陸勝之正欲邁步進去，卻見江辭立在原地出神。
“阿辭，你在看什麼？”
“沒什麼。”江辭轉過頭來，“師兄，今夜就由我來守着無恙吧。”
江辭如今一臉憔悴模樣全然失了光彩，往日裏的意氣風發已經隱沒無蹤，陸勝之心中雖有不忍可又無可奈何。
若說以前的江辭有多沒心沒肺，那現在的江辭心中就有多少憂慮，只是因為心裏有了想要守護的人。
“阿辭，今夜你就先回霧溪，這裏就由逢臣看着，放心。”見江辭還欲多言，陸勝之先其出聲，道“阿辭，你如今先回去歇息，明日無恙一醒來便讓人立刻去通知你，可好？”說完就做勢將江辭往外面推。
江辭停在原地未曾想要離開，但是見陸勝之態度堅決，自己邊幅未修模樣憔悴，怕秦無恙看了心中不喜，幾番思慮后便抬步離開了。
陸勝之望着江辭漸漸遠去的身影，低頭嘆了口氣進了屋子。
“長陌公子，如何？”陸勝之環視了屋內的滿地狼藉，搖頭輕笑，走到趙長陌身旁低聲問着。
趙長陌放下秦無恙的手，他剛才給秦無恙搭脈，脈象虛弱卻是有力的，與先前他診的脈有着細微的差異，而這個差別就是解開秦無恙身上蠱毒的關鍵所在。
“不愧是善解奇毒的玉面鬼醫啊！”趙長陌輕嘆一聲，聲音中竟是對蘇妙手的佩服和初平大難的釋然，笑道“正如蘇妙手所說，她已經沒事了，明日便會醒來。”
“有勞長陌公子了，更深夜重長陌公子不妨先回去歇息，待會兒會有弟子過來守着。”
“有良師益友如此，當是她此生之幸。”趙長陌收拾好藥箱朝陸勝之點了點頭就離開了屋子，剩陸勝之一人獨坐。
陸勝之看着像睡著了一樣的秦無恙嘴角笑意更濃，他怕看見江辭因她而失魂落魄的模樣，可轉念一想，江辭心中能有一個想守護的人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如今秦漪正值花信之年，南音閣主之位不會那麼早就易主，至於掌門林今朝那邊或許只要多多溝通便罷了。
不過一刻鐘，宋逢臣便趕了過來，剛邁進屋子就見陸勝之嘴角笑意尚濃，想着應該是秦無恙身上的蠱毒被解開了。之前他便聽說了秦家大少爺來小蒼山還帶了一位家醫過來，本來對家醫也沒寄予多大希望，但是後來見幾位師弟忙裏忙外問了清楚才知道其中瑣碎。
“師父。”
陸勝之輕側身子見是宋逢臣在喚他便站了起來，“逢臣，今夜就辛苦你了。”
“師父言重了，照看師兄弟哪來辛苦之說。”
陸勝之欣慰一笑，拍了拍宋逢臣的肩膀，剛邁出幾步又停住，回首說道“無恙蠱毒已解，你大可放輕鬆一些。因中蠱一事你小師叔心裏愧疚，明日無恙若是醒了，你就讓其他弟子及時去通稟你小師叔。”
“是，師父。”
宋逢臣拱手行禮恭送陸勝之離開后，就着剛才陸勝之坐過的那條凳子坐在榻邊守着。漫漫長夜，無人語話，就這樣枯坐一夜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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