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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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機和助手在後邊跟着,忽然就聽見前邊的周先生大笑起來,開懷的模樣簡直不像周先生本人。
葉籬被他笑得不好意思,心虛地解釋,“他其實不是追求我,他就是和蔣伯伯對着干,才那麼說的。從前他做錯了一些事情,向我道歉我沒有接受,他就一直追着我想讓我原諒他,最後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他就是在胡說,你別信他。”
周秦笑個不停,好久沒這麼愉悅了,“算了算了,你們年輕人的事情我真的不太懂。你覺得他年齡大,那咱們就不考慮他。不過如果以後阿籬你有了男朋友,一定告訴我,我幫你審查審查,絕對不叫你被人欺負,好不好。”
葉籬含笑點着頭,“好。沒問題。謝謝周伯伯。”
周秦心情十分好,快走到電梯口的時候,他停下來,回頭讓司機兩個先去按電梯按鈕,他帶着阿籬走遠了一點,猶豫着輕聲問她,“阿籬,……你是不是還是叫不出口?”
叫不出舅舅,更叫不出“父親”。
葉籬咬着唇,難為情的點頭,不敢看他。
周秦嘆息,拍拍她的肩膀,“沒關係,等你什麼時候想通了,願意開口叫我了,就什麼時候再說。不要有心理負擔。”
葉籬默然跟着這個陌生的舅舅去了他酒店的房間,得到了一個很漂亮的八音盒,但不是新的。
周秦道,“這是你母親十八歲生日的時候,我送給她的。她特別喜歡,可惜入伍的時候不讓帶,就留在了家裏。”
八音盒的樣子是那種很常見的,穿着芭蕾舞裙子的小女孩站在上面隨着音樂轉圈圈。
小女孩很可愛。
葉籬看着這個八音盒,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她想,如果母親還在世,如果當年她順利的回到家裏,如果她能有一個正常的家庭,該有多好。
晚上她與周秦一起在酒店用了晚餐,然後有司機送她回到學校,車子開進學校大門的時候已經九點多了。
葉籬下車,看見了宿舍樓下的另一輛熟悉的車。
她就很好奇,怎麼這些人都能把車直接開進學校里不被攔下呢。
葉籬從周伯伯的這個車下來,蔣靜哲也下了他的車,徑直走過來,看着周秦不在車裏,她手裏提了兩個袋子,不知道是什麼。
周秦的司機看見蔣氏的公子在這裏守株待兔,簡直頭都要炸了,他趕緊也下車過來打招呼,攔在蔣公子與葉小姐中間。
蔣靜哲很客氣的說道,“我和她說幾句話,這裏是學校,放心。你回去罷。”
司機怎麼可能說讓走就走,苦笑道,“我還是等小姐上樓再走吧,周先生讓我看着小姐回宿舍之後再回去。”
都是打工的,蔣靜哲沒有為難他,說道,“也行,你站遠一點,我們說的話你聽見了不好。”
這個可以,司機退回站在自己的車旁邊,保證聽不見他們兩個人說話,但看能看得一清二楚,一有什麼不對他也能立刻衝上前。
他心裏有點不放心,就給老闆打了電話,說了蔣靜哲這個情況。
周秦在酒店房間開視頻會議,助手把電話拿過來,他聽說蔣靜哲來找阿籬,失笑道,“不用管,他有他老子管着,你等阿籬上樓再走。”
蔣靜哲也看見了那個司機打電話。
他問她,“不接電話就不接電話,你也給我回個消息很難嗎,我在這裏等了三四個小時了。你這是什麼?周秦給你的?”
有點想看。
葉籬怎麼可能給他看,把袋子往身後一避,揚了揚下巴道,“這是周伯伯給我的禮物。你找我幹什麼,我要上樓了。”
蔣靜哲道,“我也很辛苦,等你很辛苦。什麼禮物,你讓我看一下,我保證不給你送一樣的禮物。”
“誰要你送禮物了,看吧看吧,”葉籬感覺再不給他看,他的腦袋都要鑽到袋子裏了,她着看向別處,把袋子遞給他,“就一個八音盒,有什麼好看的。”
這時候有別的隔壁的同學從樓上下來取外賣,看見葉籬,好奇的打招呼,“你男朋友啊!”
葉籬尷尬極了,想和同學解釋,但是同學拿走外賣就回了樓里,她說都沒機會說,就伸手從他手裏把八音盒拿回來,“你沒什麼話說就趕緊走吧,我要回去了。”
蔣靜哲看見了那個八音盒,半新不舊的,估計是她母親的東西,就沒計較,道,“周三的課明天早上來上,我周三可能要出差。老頭子把我打發去了外地。周四才能回來。”
公報私仇的蔣懿恆。
葉籬點頭,“行。”
“明天早上還去小黑屋上課,我來得比較早,你也不用提前來,我把早餐買好,我買好了給你發信息你再來。”
“我在學校自己吃,不要給我買。”
蔣靜哲道,“學校的量太小了,不夠我吃。”
葉籬吃驚極了,“你想什麼呢,我有說給你買嗎?我只給我自己買,你的你自己買去。”
蔣靜哲笑起來,“哦,行吧,明白了,那我提前來你樓下等你,我跟着你,你就得給我買。”
葉籬惱怒,轉身就走。
蔣靜哲含笑目送她上樓離開,在樓梯轉角走不見了,和周秦的司機打了招呼,心情很不錯地開車離開這裏。
第二天葉籬提前一個小時出門,下樓時謹小慎微,沒想到蔣靜哲還真的在樓下等她。
不過他沒跟着她去餐廳,而是說已經買了早餐,在車上放着。
葉籬聽了之後有點不高興,最後為了不浪費糧食,氣氛憤上車去吃早餐。
坐在車裏,她一邊吃一邊聽他說這次老頭子怎麼樣怎麼樣的陰險狡詐,為了破壞他和她的關係,不惜拉出鄭亦南來搞事情。
蔣靜哲把車開到了城中村的那個巷子口,隨後問她,“昨天看着好像你和鄭亦南也認識?”
“不算認識,見過一面。”葉籬含糊過去。
蔣靜哲沒在意,鄭亦南父親雖然不是很會做生意,但到底鄭家的底子是有的,有姚希怡在,說不準什麼時候鄭亦南和葉籬以前就見過面。
兩人在車裏把早餐吃飯後才下車去了小黑屋。
今天只有兩節課,兩個小時。
蔣靜哲聽課倒是認真,沒有胡來,就是最後二十來分鐘坐不住,非得要躺在床上聽。
“起來!”葉籬看着難受死了,不好意思說自己不想讓他睡在那個床上,拍着桌子惱道,“你躺着舒服了,我呢,我還辛苦給你上課,我就不累了?”
蔣靜哲靈機一動,“那你也躺上來?”
“滾!”
蔣靜哲笑個不停,不過他很快正色道,“這個床太佔位置了,過兩天我讓人把這個床換了。換成兩個單人床,這邊牆根放一個,那邊牆根把冰箱和飲水機那些拿走,也放一個床,到時候你睡一個床我睡一個床,兩全其美!”
葉籬冷笑,“你做夢。我不準。”
蔣靜哲嘆氣,只能從床上下來,煩惱地坐在旁邊,耐着性子繼續聽她講課。
最後剩下十分鐘,葉籬把時間讓給他自己做小測試,十道選擇題。
她在旁邊翻看手機,剛剛白嫻發了幾條信息,她一一看過去,白嫻這陣子經常和她抱怨結婚這件事,明顯的婚前恐懼症。
剛剛發信息也是。
葉籬回復道,“你之前不是說先訂婚,過兩年再結婚嗎,怎麼就突然提前說結婚這個事情了?”
白嫻苦惱道,“就是啊,王舒他們家就是想早點結婚,我不是很想,我爸媽其實一開始跟着我的,現在不知道怎麼回事都被王舒他媽媽洗腦了,覺得我早點結婚比較好。”
葉籬發了兩個“同情你”的表情包。
旁邊伸過來一個頭,往她手機里看。
葉籬甩手拍在他臉上把他的臉推開,“看什麼看,寫你的作業。”
蔣靜哲已經看見是個女孩子的頭像,繼續放心的寫。
手機里白嫻發來新的消息:“你是不是已經開學報名了?是這周還是下周?我好想見你啊,你什麼時候有空呢,我說要請你吃飯,你一直都沒時間。”
葉籬其實也挺渴望友誼的,她掃了一眼旁邊礙事的人,快速回復,“我周三周四下午都沒課,但是周四下午有導師的讀書會,周三你有沒有空?”
“周末呢?”
“周末要兼職啊親。”
白嫻又問,“今天呢?今天沒時間嗎?”
葉籬想了想,“今天……也行吧,不過晚上回學校要早一點,要不然坐不上車。”
兩人約好時間,蔣靜哲的作業就基本上寫完了。
葉籬隨手就給他改錯,然後也不講錯題,把人打發,回宿舍換了一身衣裳,特意挑了學校的西門打車去找白嫻。
兩人有差不多快兩個月沒見面,新鮮的不行,說了好多話,才把話題扯到了白嫻的恐婚。
白嫻惶惶然道,“本來說只是訂婚,要不要結婚等過兩年,我和王舒都熟悉了再說。我爸一開始就不想讓我早早結婚,覺得訂婚就很倉促,結婚什麼的,總得了解王舒的品性。結果這才多久,他們就催婚。好煩啊。”
“這麼早結婚,是不是叔叔阿姨想早早抱孫子?”
白嫻微微臉紅着點頭,“差不多吧,我媽和我說,王舒媽媽說等我生了第二個孩子,就跟着我姓白。然後我爸就完全倒戈了。你知道的,王家在南州很厲害的,誰能想到她們竟然這麼好說話,連姓氏都能讓出來。”
很厲害嗎?
葉籬不是很懂,那天晚宴她倒是見過一個姓王的,說是王家這一代的當家人,但並不是王舒。
她只能跟着附和,“真的好奇怪啊。”
白嫻其實明白一點,因為王舒做生意需要本錢,蔣氏的姚秘書只是牽了一點線,實際上沒有出錢注資,而她家有地。
有地,就等於有錢。
王舒雖然沒和她說,但她估計她如果結婚,她爸可能會給王舒一塊地,就是不知道會作為她的嫁妝,還是借給王舒。
兩人分手時,白嫻很不好意思的把結婚的請柬拿出來,“你一定要來,我訂婚你都沒有來呢。要是我結婚你再不來,我就氣死了。”
葉籬笑道,“我盡量我盡量。”
晚上回到宿舍,她洗漱之後把明天上課的課本筆記本都準備好,舒舒服服上床躺平了玩手機。
對面床鋪一直沒有人搬來,她就把自己的那五個放書的紙箱子都堆在那個床上,心中暗自祈禱,最好一直都沒有人搬來住。
白嫻在朋友圈發了兩人一起吃飯看電影的自拍,葉籬點贊盜圖,也在自己朋友圈發了兩張。
她也就翻了個身的時間,蔣靜哲就點了個贊。
葉籬突然就想刪照片,或者改成對他不可見的狀態,至少對他一人不可見。
次日,她上完下午的課,從教學區回宿舍,穿過許多本科生社團納新的攤子,也是好奇也是覺得好可愛,一個個攤子看着慢慢往回走。
才穿過那邊熱鬧的人群,她就接到周秦的電話,問她是不是下課了。
兩人約好今天一起吃晚飯,葉籬連忙加快步伐走回宿舍,果然在宿舍樓下看見了昨天送她回來的那輛車。
她掛了電話后快步走過去,也懶得在上樓放書,提着書包就坐進了車裏。
已經是研二的張茜本來在研究生學生會招新的攤子坐着,看見葉籬,就有意思讓她也加入進來。
但她走得慢了一步,眼睜睜地看着葉籬坐上了一輛豪車,半天都沒回神。
那個車的價位已經很不菲了,然而車牌更是讓她無法淡定,她找了個沒人的地方趕緊給堂哥張輝打電話,“哥!快,幫我查個車號!”
張輝這陣子才從傷員變成正常人,不耐煩道,“你哥我是正經人,這種事情我能做嗎,不可能,你好好上你的學,別成天瞎折騰。”
張茜怒道,“是你讓我一直留意那個長得像蔣靜哲他后媽的女生的!不聽就算了。”
“誰?”
“就那個女學生,她今天做了個豪車走了,開車的肯定是司機,可牛氣了!絕不是蔣家的車,她怎麼那麼能呢,我不管快幫我查!”
張輝沉默了半晌,最後道,“妹子啊,哥哥錯了,這女生以後你也別招惹了,人家是北州周家的千金。不是體驗生活,是小時候道士算命讓窮養才養在咱們南州的鄉下。……嗯嗯,行了行了,知道了,別再往這事兒上傻懟了啊。”
這邊他苦口婆心勸完堂妹,另一邊就趕緊給蔣靜哲打電話。
蔣靜哲在外地,接了張輝的電話聽明白他的意思,平靜道,“是周秦的女兒。”
張輝啞口無言,“還真是巧啊。你家老頭子夠野的,跟周秦都能杠,怪不得你們和周氏那些年幹了那麼多硬仗。快給哥們說說細節,叫我長長見識!”
蔣靜哲不悅道,“這個事情以後不要提了。你把你堂妹的名片推過來。”
結束這個電話后,蔣靜哲給葉籬發信息,“我有個朋友,他妹妹在你們學校,讀研二,改天我給你介紹一下,她是學生會的,你有什麼事情可以找她幫忙。”
他加了張茜,又把張茜的名片推給了葉籬,給張茜簡單說了葉籬的身份。
張茜震驚又興奮,她也是千金大小姐呢,就是完全沒法和周家比,這簡直是天上掉餡餅的好機會,她不把人抓在手裏才是有病。
葉籬與周秦一起吃飯,中途看見信息也沒有管,回到宿舍,斟酌再三,沒有加這個所謂的學生會的學姐,給蔣靜哲回復,“你少管閑事。”
蔣靜哲卻沒有像往常一樣閑話不停。
開學之後她的課程量不小,除了公共課之外,還有導師佈置的各種讀書作業,論文作業等等,沒有蔣靜哲的騷擾,每天和從前本科一樣,三點一線忙個不停。
應該和她是舍友的人始終沒有來。
她的東西在那裏放着,其實還是蠻心虛的,周四下午的導師讀書會結束后,找了宿管阿姨幫忙查了一下。
宿管阿姨明顯對她那個舍友很熟悉,說道,“那個學生啊,我知道,她開始報名就分到你宿舍,但是把錢交了之後沒來住,又搬去住到了對面樓的單人間,人家錢沒退,這個床位就一直沒有安排人。”
葉籬震驚地回了宿舍,然後痛快地在晚上睡覺之前,把對面的床、桌子和柜子全都佔領了。
從前放在編織袋沒有取出來的那些特別貴的衣服,還有包什麼的,全都放進了對面的柜子,簡直太爽了。
周五一天過去后,禮拜六又是上課時間。
蔣靜哲說自己今天的飛機回南州,下午三點左右到大學城,他提前把鑰匙給了葉籬,讓她先過去休息,等他來了就上課。
葉籬其實心想,三點過來,還不如不來。
但人家這樣努力上進,總比從前一聲不響就逃課來得好。
葉籬中午睡起了午覺兩點多,收拾了書包就提着來了出租屋這裏。
自從開學之後,這一層的住戶少了很多,一層本來有七八個和她一樣的小房子,現在好像除了她之外,只有兩個小房子還住着人。
葉籬用鑰匙開鎖時還在想,冬天那會兒有考研的人,應該現在房子很容易往外租才對,這樣的想法還沒想明白,推門而入,她看着又變了樣子的小房子,有點沒辦法走進來。
門的旁邊是窗戶,窗戶下是個不大的桌子,新桌子。
而從前桌子對面是個一米五的雙人床,此時不見了蹤跡,取而代之的是蔣靜哲上次說過的一米一的小床,南北走向挨着房間東側牆擺着,剛好床尾挨着桌子的邊緣。
門這邊的西牆也有一個床,稍微大了一點,看着有一米三的樣子。
兩床相隔了有兩米多的距離。
從前在西牆牆根放着的冰箱和飲水機之類,擺放在南邊牆的窗戶下,除此之外,房間正中間有一個擋簾,橫在兩張床中間。
葉籬走進來,用手把擋簾拉開,擋簾把兩張床隔開,互相看不見對面情形。
她不知道該生氣還是怎樣。
這回他倒是長進了,知道先和她說一聲,但是她都說不行了,他還堅持這樣做。
葉籬把擋簾拉來拉去,最後也是說服自己,至少那個略大一點的新床不是她睡過的,她心理上沒那麼難受和不能接受。
她坐在椅子上發了一會兒呆,嘆氣,然後低頭看論文和別的資料,差不多三點十幾分的時候,蔣靜哲從外頭敲門進來。
葉籬瞅了他一眼,不高興地問,“你這是搞什麼,我不是說不準這麼弄嗎?”
蔣靜哲被問的沒話說,脫了西服外套,就往外走,“我去洗個手。”說完,快快走了。
葉籬也不着急,等他回來了,又問,“說,為什麼不聽我的話,非得弄成這個樣子。”
蔣靜哲見躲不過,拉着那中間的擋簾,“嘩”得拉上,又拉回去,誠懇解釋道,“你看,——因為你午休不方便,你中午都有一頓午覺,上次那個床你不肯睡,我估計你也肯定不讓我在上面睡。要是你回宿舍睡覺,路上浪費多少時間?我在這裏睡不成,難道還每次都去車裏睡?多不舒服。這樣多方便!”說著他玩似的把中間的擋簾拉得嘩啦啦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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