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驚現殺人狂魔
吵鬧聲驚擾了我的美夢,醒來的時候是躺在一張溫軟的大床上。很顯然,要麼是我自己昨夜夢遊,要麼就是有人趁我睡着后移動了我。這些都無所謂。
我趴在窗戶上看向外面黑壓壓的一片人,他們看起來像是鎮上的居民。我在好奇他們為什麼會聚集到這裏的同時,首先想到了一個人——西門?!
立馬跳下床,顧不上穿鞋就跑出房間。
“哦,上帝!”我在門口撞上了西門,他的突然出現讓我的心都快要從喉嚨里跳出來。
“早啊,瑪麗娜。”西門微笑着跟我打招呼。
“早。”我有些敷衍地回應后就要返回卧室。
“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嗎?他們好像不是來找我的?”西門叫住我問。
“不知道。不管他們來找誰,你最好都待在房間裏不要出來。”
“遵命,公主殿下。”西門調皮地向我行禮,“對了,我剛看見有人抬了兩具屍體進利奧的房間,不會是利奧犯了什麼錯吧?”
剛剛放下的心又立刻懸了起來,支走西門后,我悄悄來到利奧的房間外從門縫裏向內窺視。
西門說的沒錯,地上果然躺着兩個人。利奧和一個留着八字撇鬍子的男子在屍體旁商量着什麼,然後他們像是達成某種協議似地握了握手,八字撇鬍子的男人才滿意地離開。
“這裏發生了什麼?”我推開門走進利奧的房間,“他們是誰?為什麼要被送到這裏?”
說著就已經蹲在其中一具屍體的旁邊,很快辨認出他們曾是鯊無赦號上的海盜,不解地繼續問利奧,“怎麼會變成這樣?”
躺在地上的兩具屍體,雙眼空洞地瞪着,身體上看不出任何的傷痕,就像是被人催眠后把靈魂從他們的軀體中偷走了般,透着說不出的詭異。
“因為卡洛爾。”
“卡洛爾?她在這裏?”
利奧肯定地點點頭,他也蹲下來,撐開屍體的眼瞼又檢查了下瞳孔后,用一種判定的口吻說,“這些就是她的傑作。”
“她是怎麼做到的?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她知道你回來了?”
利奧看着我,蹙起眉頭,好像在思考如何回答我。
“快告訴我啊。”焦急地催促。
“我想,我或許知道該怎麼和她談判了。”利奧站起來,扭動房間裏一座海神雕像的底座后,牆壁上打開一個小洞,他把手伸進去,再出來時,手裏多了件造型奇特的東西。
“卡洛爾想要這個。”
利奧將掌心攤開后告訴我說,這東西叫狼星環,是梅努埃林家族祖傳的東西。很久以前,梅林鎮在一個月圓的夜晚突然遭到群狼的進攻,當時就是梅努埃林家族的人用這個狼星環驅走了狼群。從那以後,每年的這一天,梅林鎮就會舉行一次祭月節,以確保小鎮的平安。祭月節會持續一個月,第一個星期大家會在海邊跳舞狂歡,第二個星期大家會不斷向大海里拋撒活的祭祀品,到第三個星期才會將狼星環拿出來放在祭祀的廟宇沐浴七天的月光。小鎮的人都相信,就是這狼形環的力量才保護小鎮再也沒有遭遇襲擊。
鯊無赦號在停靠命運港前就將船做了掩飾,為避人耳目,利奧還遣散了船上的海盜讓他們偽裝成商人或小販隱藏在小鎮上。一些手腳利索的海盜則被利奧帶在身邊當幫手,地上躺着的兩個就是利奧安排去保護狼形環的人。當然,他們恐怕到死都不知道,自己保護的狼形環只是一個贗品。
利奧說,當他把海德秘密從鯊無赦號上運到梅林鎮后,海德就變得比以往安靜和溫順。一開始利奧以為是海德對老宅的環境熟悉才會改變,後來才發現這都是狼形環的力量。為了讓海德安靜的時間更久一些,利奧才想出先用贗品代替,到祭月節的第三個星期才拿真的出來祭祀。沒想到正是因為這樣,才免於真正的狼星環被心懷不軌的人偷走。
剛剛來找利奧的那個八字撇鬍子人是小鎮的鎮長叫傑森,他是來通知利奧,昨晚有人闖進了祭祀的廟宇,襲擊了裏面的守護人員並偷走了狼星環。傑森希望利奧能幫他儘快找回狼星環,因為距離沐浴日只剩下三天的時間。小鎮上的人也是因為聽到狼星環被盜的消息才擔憂地聚集在這裏,利奧是他們最後的希望。
有時候我不得不佩服利奧的演戲和口才,他明明是個臭名昭著的海盜卻能在梅林鎮偽裝成紳士,還享有小鎮人的尊敬和信賴。
“如果傑森知道被偷走的是個贗品,他一定會對我下驅逐令。”利奧說著收起手中的狼星環,將窗帘拉上。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確定是卡洛爾要偷走它?這東西對她來說有什麼意義?”
“我曾經看過卡洛爾對人施一種魂散咒,中咒的人會像死了一樣一動不動。”利奧說著他的推斷,“可據我所知這種咒語並不能將人殺死,只會讓對方短時間內呈現假死的現象。”
“也許她不想讓任何人知道是誰偷走了狼星環。”我猜想着可能。
利奧認可的點點頭,繼續說,“卡洛爾要偷走狼星環的原因,大概和梅努埃林家族中的傳說有關。”
“什麼傳說?”
“你知道的,就是讓梅努埃林家族的後代從12歲開始每到生日那天就會變成狼,直到21歲生日變成狼后再也無法還原的這個詛咒,傳說很久前曾有位吉普賽女人來到梅林鎮試圖幫我們的先祖終止這一切,但她要狼星環做交換。結果我們的先祖沒有相信她,還把她當成騙子掃地出門。”
“我記得卡洛爾也是吉普賽人,所以,我想她會來到梅林鎮又恰巧被海德救走也許並不是什麼偶然。她的目的或許就是要拿走這個。”利奧將狼星環舉起來,我湊近后仔細地觀察。
狼星環的整體外觀是一個鏤空的銅球,銅球裏面有一塊暗綠色的石頭,陽光照在石頭上面的時候,會在石頭裏隱約看到一匹狼的影子,而銅球外各種複雜的鏤空花紋上卻有五個圓形的缺口,光通過缺口投射在石頭上時竟匯聚成一個奇怪的法輪。
“說真的,除了造型怪異之外,我看不出它有什麼奇特的力量。它看上去就像一件古董店裏的裝飾物,你確認卡洛爾真的很想要它?”
“把手給我,”
利奧想展示什麼,我把手伸給他。利奧先是很謹慎地提醒我,等下發生的事情或許會讓我很疼,但他有辦法治癒,所以讓我不要太緊張。
“準備好了嗎?”利奧問,我大口深呼吸後點頭。
“來了。”利奧握住我的手,將他握有狼星環的手停在我的掌心上方,然後我感到他也很緊張地深呼吸了一次,這才緩慢地鬆開手,狼星環掉在我的掌心裏。
很奇怪,一點都不痛。事實上,什麼感覺也沒有?
“怎麼會這樣?”利奧也很詫異為什麼他所擔心的事情沒有發生,他把狼星環拿在手裏來回翻看着不安地問,“為什麼會這樣?哪裏出了問題?還是它被人調換了?”
“出什麼事了,利奧?”
“不!這就是真正的狼星環。一定是哪裏出了問題,阿道夫——!阿道夫——!!”利奧在房間裏扯着嗓子叫阿道夫。
“怎麼了利奧?”阿道夫慌慌張張地衝進來。
“把手給我!”利奧迎上去,二話不說地就抓過阿道夫的手,在所有人都還沒準備好之前,利奧就把狼星環放在阿道夫的手中,只聽一聲凄厲的慘叫,阿道夫捂住自己的左手蹲在地板上痛苦地直冒冷汗。
“你對他做了什麼?!”跑過去扶住阿道夫,將他的左手一點點小心地展開來。
“上帝……”眼前可怕的一幕讓我的心突地一跳。
阿道夫的整個左手掌又紅又腫,狼星環在他的手掌里烙出了一個圓形,圓形四周的血肉像是正在被某種有毒的液體腐蝕,有些刺鼻的氣體衝進我的鼻腔,那味道讓我的頭一陣刺痛。
“我該做什麼……”捧着阿道夫的手卻不知道該怎麼處理眼前的一切,利奧走上來從我手中接過阿道夫的手后,將掌心裏的狼星環拿開。
阿道夫手掌的腐蝕並沒有停止。
利奧從我的靴子裏抽出短刀后在手掌上劃了一刀,鮮血立刻順着刀刃滴落在阿道夫的掌心裏。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阿道夫的傷口在癒合,而且速度極快。
“你是怎麼做到的?”我滿腦子困惑跟在利奧身後追問。
利奧用手帕將自己的傷口包紮后一個轉身握住了我的雙肩,不安又焦灼地問,“你到底是誰?為什麼狼星環對你沒有排斥?你的家族中是否有我們梅努埃林的人?”
利奧的三個問題讓我更加茫然。
“只有身體裏流淌有梅努埃林家族血液的人才可以觸碰狼星環,其他人若是接觸到都會是我剛才的那種下場。”阿道夫站起來說,他臉上的氣色恢復很多,“利奧現在懷疑,你或許和他有某種血緣關係。”
“荒謬!我從沒有聽說過家族中有梅努埃林姓氏的人,我和利奧絕不可能有任何血緣上的關係!絕不可能!”
海盜獵人家族雖不是什麼高貴的家族,但對於家族內人員的背景還是要求非常嚴格的,基本上都是兩個獵人家族間的聯姻。
“那你怎麼解釋可以觸碰狼星環的事?”利奧反問。
“也許……可以這樣解釋?”阿道夫走過來,抬起我戴戒指的無名指說,“也許是因為瑪麗娜答應了海德的求婚,所以她現在就是梅努埃林家族的一員。這個戒指表明了她的身份,所以狼星環才沒有傷害她。”
阿道夫放下我的手對利奧說,“狼星環接受的是梅努埃林家族的所有人,並不單指有血緣關係。”
阿道夫的分析似乎把所有的疑惑解決了,可利奧卻並不接受他的說法,或者說利奧不想承認我已經被梅努埃林家族當成是海德未婚妻的事情。利奧暴躁地走上來,抓住我的手就要把戒指從我手指上摘掉。
“我不信!一定有其他原因!把戒指摘掉再試一次!”
“你弄疼我了混蛋!離我遠點!”一腳踩在利奧的腳背上,讓他鬆手,“聽着,不管是什麼原因,我都不會讓自己去做那該死的試驗!你休想讓那東西碰我!”
將右手藏在身後快速地跑出房間。
回到卧室后,我坐在窗戶前看着無名指上的那枚戒指發獃。
陽光暖着我的臉頰,戒指上的寶石在熠熠發光。
我的命運真的已經和梅努埃林家族糾纏在一起了嗎?海德,你到底被藏在哪裏?
梅努埃林老宅的身後是一片廣袤的森林,青蔥翠綠且迄無中斷地一直綿延到整個海岸。從這裏看過去,森林似乎是一道屏障將小鎮和大海完全隔離開。近處,茂密的雲杉筆直挺立,遠處,靜穆的海面蔚藍浩渺,陣陣輕風不時從林間吹來,帶着蕩滌心胸的爽洌氣息。
倏忽間寂靜的森林上空飛出一群黑色的大鳥,像是受到了某種猛獸的驚嚇。
“咚咚咚。”敲門聲恰巧響起,我驚嚇地立馬跳起來。
“我想你一定有事要問我。”阿道夫走進來,他的出現像是看透了我的心事般。
“告訴我海德在哪?”
“廢棄農場的地下室里。”阿道夫沒有隱瞞,“海德現在很安靜,如果你想見他就趁現在。利奧剛出門。”
“謝謝你,阿道夫。”感激地說。
“你的海德應該很快就會回來。如果卡洛爾要的是狼星環,利奧會用它去交換。”
“他會嗎?”懷疑地反問,“看上去,他一點都不希望海德回來。”
“他會的。這一點不要懷疑。”阿道夫篤定地說。
“好吧,暫時相信他。不說了,我先去見海德。”
“等一下,瑪麗娜。”阿道夫在我即將推門而出的時候叫住我,“還有一件事,我很好奇你是如何獲救的?這半個月來你去了哪裏?是一直都和那個叫西門的人在一起嗎?”
“我失蹤了半個月?”驚訝地反問,無法接受自己在大海中漂流的半個月還能最終獲救的奇迹。但很快想到,如果繼續在這個問題上追究下去就有可能暴露西門和自己是剛認識的事實時,立馬停止了探究。
“那段經歷簡直太可怕了,像噩夢一樣……”揉着額頭,假裝不想再回憶。
“算了。不管怎樣,你能回來我們就非常高興。”體貼的阿道夫不再追問,“快去吧,海德一定也非常想見你。”
“你真是個好人。”欣喜地跑出卧室,在僕人的指導下騎上馬進入老宅后的森林。
那個廢棄的農場就在森林裏。
沿着一條小徑大約騎了十五分鐘后,廢棄農場就出現在眼前。
穹窿一樣的枝葉下有一處低洼的空地,碎石和枯枝堆成的柵欄將農場從森林中圈出來。黃褐色的磚塊支撐着農場殘缺不全的框架,像煙草般黝黑的木柱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灰黑色的屋脊上聳立着還算完整的風向標,風吹過屋頂時發出陳舊的嘎吱嘎吱聲。站在這裏,我幾乎可以想像出當年那場火將這個地方吞噬的情景。
跳下馬後推開農場的大門,在一片廢墟中尋找着通往地下室的入口。也許是心有靈犀,我很快就找到入口,拉開它走下銹跡斑斑的旋梯。
地下室里一點燈光都沒有,潮濕狹窄的旋梯下傳來陣陣惡臭,那氣味讓人難以呼吸。我簡直不敢相信,利奧會把海德藏在這裏。太沒人性了!!
“海德,是我。你在這裏嗎?”順着昏暗的旋梯一點點走下去,黑暗的地下室內隱約傳來緩慢而有節奏的呼吸聲。
如果那是海德,他現在應該很平靜。
走下的旋梯又向前摸索着走了幾步后,面前的路竟變成冰冷的牆壁,展開手臂向兩側,發現在地下室內出現了兩條分岔路。
“海德,你在哪邊?”分別向通道兩側喊了一聲,正打算先找左邊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響動,還沒緩過神就聽見一道凄厲的呼救聲從地下室的入口處傳進來,一種直覺讓我停止了繼續前進,轉而返回來時的路,跑上樓梯來到地上。
“救命——!!”我確信自己這次沒有出現幻聽,衝出農場大門就看到一個渾身是傷的小男孩躺在地上,他身上道道殘忍又猙獰的傷口讓人觸目驚心。
嗖嗖嗖——農場四周的森林裏響起快速移動的聲音,我根本看不清是什麼,但一種強烈的危機感讓我不能在原地停留,抱起受傷的小男孩跨上馬便疾馳而去。
我一直感到身後有東西在追趕,卻沒有勇氣回頭看,“駕!駕!!”
“阿道夫!阿道夫!有人受傷了,快來幫幫我!”一回到老宅就急忙將小男孩抱進去,阿道夫從二樓下來的時候胸前的衣服上染着血。
“出什麼事了?”
“我在林子裏發現他,快看看他。”手忙腳亂地幫着阿道夫把小男孩平放在沙發上,阿道夫檢查了小男孩的瞳孔和心跳后,難過的對我搖了搖頭。
“他已經死了。我很抱歉。”阿道夫將小男孩驚恐的雙眼合上后吩咐下人將他抬到二樓利奧的房間。
“他還那麼小……”我感到非常難過,阿道夫扶住我的肩膀后告訴我說,“他並不是第一個被發現的,有件事你或許應該知道。”
阿道夫帶我來到利奧的房間,鎮長傑森和三個戴着警徽的警察也在這裏。
“沒想到,它連小孩子都不放過。我認為我們現在必須要採取必要的措施,在狼星環被找回來之前,保護所有人的安全!”鎮長傑森說。
“還剩下兩天時間,如果到時候還沒有找回朗星環,我們該怎麼辦?鎮上因為這幾起凶殺案,已經鬧得人心惶惶。我們必須要儘快把這個兇手找出來消滅掉!”有個人高馬大的警察提議道。
“可不可以告訴我,鎮上發生了什麼?”我站出來問,傑森回答我說鎮上已經接連出現了三起死亡案件。被害人的遇害時間都是在昨夜凌晨過後,被發現的地點都在森林附近,而且從屍體的傷口還有咬痕還看,兇手都是藏匿在森林中的某種野獸。鑒於事發前用於祭祀的狼星環突然失竊,傑森認為一定又是狼在作祟,所以他們正商量着要組織起鎮上的年輕人去森林裏把兇手消滅掉。
“兇手不是狼!我剛剛在林子裏遇到過,那東西的移動速度比狼要快很多……”
“你去林子裏做什麼?!”利奧突然打斷我的話走上來問,我這才意識到自己差點犯了一個錯誤。
“只是有些無聊出去散散心,難道這也不被允許嗎?”我覺得自己現在撒謊的技術越來越熟稔了。
利奧仍審視着我,很顯然不相信。
“那就按照剛才的計劃,我們明天天一亮就出發,一定要在入夜前把那隻野獸找到!”鎮長傑森吩咐之後就帶着他的警衛一起離開了。
傑森他們剛走,利奧就馬上聚集起老宅里所有的僕人,吩咐他們在一個小時內準備好槍支和彈藥,還有火把與獵狗。
“你們要去哪?”我攔住全副武裝的利奧。
“你也看到了瑪麗娜,他們的傷口絕不是普通的狼能夠造成的。是他,海德。他一定逃了出來,我必須在傑森他們發現海德前找到他。”
“可你帶武器做什麼?”
利奧藍色的眼睛突然變得銳利起來,他看着我用一種冷峻的音調說,“他已經不再是海德,我絕不會傻到讓自己白白去送死。”
“必須有人讓一切變得更糟之前,阻止他。”利奧將我從面前推開。
“兇手絕不是海德!”我再也忍不住地追上去截住利奧,鼓足勇氣把地下室的事情說出來替海德澄清,“我去了農場,海德他還被關在那裏。我遇見小男孩的時候他已經遭遇不測,如果這三起案子的兇手是同一個人,那一定不是海德。”
“再說一遍?你去了哪?!!”利奧的聲音像打雷一樣。
我雖然有些膽怯但只能硬着頭皮迎上去,無畏地回答,“是的!我去了那個黑漆漆的地下室!真不敢相信,你怎麼能把海德關在那種地方?!他是人不是野獸!!”
“它現在就是野獸!”利奧真的生氣了,第一次在我面前用“它”來形容海德。
“對不起!”着急地拉住利奧的胳膊,收斂起自己的火爆脾氣道歉道,“我不該瞞着你去見海德,但我真的很想知道他過的怎樣。”
“我知道你並不像外表看上去那麼冷漠無情,我愛海德,你也是。答應我,不要傷害他好嗎?”說這句話的時候,我並不是很肯定一向粗魯的利奧會吃這套。但除了哀求和博取同情,我想不到其他可以救海德的辦法。
在我楚楚可憐的目光下,利奧憤怒的表情漸漸柔和起來,這是一個好現象。
“這裏面一定有什麼誤會,我們會一起找出原因,把真正的兇手繩之以法。不要衝動地誤傷到海德。”說著就試着把利奧身上的火槍取下來,他沒有阻止我這樣做。
“我們有發現!”一個僕人急匆匆跑進來向利奧彙報道,“他不在那裏。地下室是空的。”
利奧的眉頭立刻蹙在一起,他從我手中強行奪回自己的火槍後跟在那人身後快步衝出大門。這一次,無論我怎麼勸說都不能改變利奧的決定。
看着利奧一行人騎馬跑進森林的背影,我的心像失控的活塞般在胸腔里狂跳,慌亂在血管里四處亂竄,一種巨大的焦灼不安快要把我逼瘋了。
“你不該說出那件事。”阿道夫走過來,“利奧最忌諱你不聽他的命令。”
“可是阿道夫,那些人絕不會是海德殺的!我在地下室的時候……”我忽然想到一個自己疏忽的細節,當時在地下室里因為光線不好我並沒有看到海德,只是通過呼吸聲判定是他。可剛才他們說地下室是空的,海德不在那裏……我想到死者身上的抓傷還有撕裂的傷口……難道真是海德?
“聽我說阿道夫,無論那些事是不是海德做的,我相信都不是他的本意。海德中了詛咒,他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我們必須阻止利奧,不能讓他殺了海德。”握住阿道夫的手懇求着,現在我能尋求幫助的人只剩下阿道夫。
“我很願意相信不是海德做的,但現在最關鍵的問題不是判定誰是兇手而是儘快找到海德。相信我瑪麗娜,利奧不會傷害海德。”阿道夫騎跨到馬背上安慰我說,“我們會把他找到,然後安全地帶回來。”
說完后阿道夫就帶着第二隊人馬緊跟着跑進森林。
我不相信帶着武器離開利奧會不傷害海德!必須在利奧殺了海德之前把海德藏起來!跑上二樓打算從利奧的房間裏偷走一把火槍,卻在得手離開房間后撞上一個人。
“嘿,我想你剛剛進錯了房間?”西門攔住我。
“別擋着我西門!”要繞過他卻再次被擋住去路。
“這麼著急要去哪?跟情人約會?”
“我現在沒時間跟你瞎扯,讓開!”我沒好氣地發號施令。
“好吧。”西門識趣地讓開路,“如果你需要幫手,這裏有現成的一個。”
西門這句聽似隨口說說的話提醒了我,漸漸慢下腳步返回去。
“會騎馬嗎?”我問。
“你見過不會騎馬的貴族?”
“好,我現在有件重要的事要拜託你去做,”我看向西門受傷的那條腿,西門明白了我的顧慮,解釋說騎馬完全沒問題。我這才放心地說出下面的計劃。
我讓西門偷一條獵狗將它在小鎮西面的密林里放掉,然後再跑到傑森警長那裏報告說自己在森林遇見怪物,讓他們派警員通知利奧一起去西面密林圍捕。
“不要問我這麼做的原因,只要按照我說的去辦就好。能做到嗎?”
“反正閑着也是閑着,這遊戲聽起來瞞有意思。”西門答應了我,真是謝天謝地。
為了讓西門順利甩掉監視他的人從老宅里逃走,我不得不將他帶進我的房間裏對他進行了一番喬裝。鑒於西門完美的外型,我為他選了一套女僕的造型。
西門看着鏡子中被改造的自己,調侃地捏起嗓音說,“瑪麗娜小姐,需要我為你沐浴更衣嗎?”
我沒心情和他逗,又謹慎交代他不要多說話不要抬頭看之後就帶他成功地離開老宅。在路口和西門分開前,我叫住他說,“你不是問我是不是可以信任的嗎?我想,如果我能信任你,我便是可以值得你信任的。”
西門微微一笑后騎上馬跑向西面。
我暗自祈禱着,希望西門能快一點把事情辦妥,這樣就可以阻止利奧並把他引到相反的方向。
海德,如果你不在地下室,會去哪裏?我騎着馬一路疾馳,再次回到農場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晚,橘黃色的太陽掛在遠處的山腰上,很快就會落下去,茂密的枝葉支撐着頭頂越來越淡薄的雲層,黑暗就懸在頭頂搖搖欲墜。
“海德?”舉起火把走進地下室,來到分岔口時先去了左邊,那裏有一扇鐵鑄的門,推開后,裏面除了十幾條粗重的鐵鏈外,什麼也沒有。不死心地又跑向右側,推開木門后,一陣惡臭撲面而來。
見鬼!這裏全是動物的死屍。有麋鹿,有羚羊,有兔子,還有野雞。這些應該是利奧為海德存儲的食物,從屍體的腐敗程度上看,它們被捕殺至少有半個月的時間,而利奧它們就是在半個月前才抵達梅林鎮,這說明海德到達這裏之後一直都沒有進食。他病了嗎?還是他不喜歡這樣的食物?
海德,你到底在哪?!
離開地下室后,站在農場外看着面前已經陷入黑暗的森林內心升起無力感。這麼大的森林,我要到哪裏才能找到海德?
“海德——!!海德——!!海德——!!”
正聲嘶力竭地大喊,黑暗中傳出颯颯的聲響,像是快速奔跑的腳步聲,還有一個亮點在移動。
一種恐懼正逼近的感覺。沒等我拔出火槍,一個大鬍子的中年人就唰地一下從森林裏躥出,他臉色蒼白驚恐萬分地盯着我像是失去了言語能力。我放下警惕打算走過去,一道巨大的黑影從森林裏飛出霎時將我面前的大鬍子撲倒,三兩下就將他的咽喉咬斷,噴湧出的鮮血飛濺在我的裙擺上。
我的心一下子停止跳動,整個人完全僵愣住。
這個剛剛在我面前表演了自己高超殺人絕技的不是別人,正是我苦苦尋找的海德。此刻,他正瞪着一雙亮綠色的眼睛陰森森地看着我,鮮紅的血液從他的嘴角流淌下來,他的肩背撐得很高,一副恫嚇的姿態,像是隨時都會撲過來。
我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心裏一千遍一萬遍地喊着海德的名字,嘴巴卻一個音節都發不出。我不敢直視他,更不敢用力呼吸,我甚至想讓自己的心跳都暫時停止,希望他把我當成沒有生命的樹木或是石頭。
海德走了過來,巨大的恐懼感令我屏住呼吸,緊閉起雙眼,內心祈禱着奇迹的出現。
是我,海德,是我海德……不要傷害我,求求你不要……
事實上,火槍正握在我的手裏,只要我鼓起勇氣抬起火槍口並扣動扳機,或許還有一線活的生機,可我做不到,做不到用槍指着海德,做不到親手傷害他。
海德停在我面前,他濕涼的鼻頭在我臉上嗅了嗅,我的心臟都要緊張地爆掉。
“嗷嗚——!!”海德突然在我的耳邊發出一聲長嘯,那震耳欲聾的聲音讓我所有的汗毛都直立起來,上下牙齒都在口腔里不住地顫動。
然後,海德向我張開血盆大口,我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月之侍者,永生禁錮,白暮為天,黑露為地……”身後有人念起某種咒語,那嗓音像極了一組編鐘發出的諧音。
正要襲擊我的海德一步步後退下去。
“以火神洛基的名義,命令你安靜下來。”
這個突然出現的人在海德的眉心畫上一個圓圈后,奇迹就發生了。海德真的安靜下來,他卧在我的腳邊像只家養的寵物狗般開始舔我的靴子?
“這一切太不可思議了。你是誰?你是怎麼做到的?”
離我三米遠的地方站着一個體魄魁梧的男人,因為他穿着一件長斗篷,我根本看不清他的樣子。
“艾瑞克。我的僕人。”西門的出現讓我一直緊繃的神經放鬆下來。
“看見你還活着,真是讓人失望啊。”西門調侃着走過來,他告訴我說交代他的任務已經圓滿完成,因為好奇我這招調虎離山之計的真正目的所以才帶着他的僕人趕到與西森林相反的方向。沒想到正好遇見我被一隻巨狼襲擊,他的僕人艾瑞克這才恰巧救了我。
西門說他是在警察局裏遇見自己的僕人艾瑞克,而正是因為艾瑞克的幫助他才能這麼快在森林裏找到我。當我好奇地問起艾瑞克是怎麼讓海德安靜下來時?西門卻替艾瑞克回答說是秘密。
“我們現在還要做什麼?把這隻大野獸交給鎮長邀功?還是把它放歸森林?”
“都不!我要養着他,直到我確定再也沒有人會傷害他。”
“拜託,它這樣的猛獸只有把人撕裂的可能。還有,你好像用錯了詞,是它,不是他。”
“主人,有一隊人正朝這邊趕來,我們是否要先離開?”艾瑞克在一旁提醒道,我卻什麼聲音也沒聽見。
“如果你想養着它,就最好聽我的安排。今晚讓艾瑞克帶它到一個安全的地方,接下來我們再商量怎麼辦。”西門說著就將我攔腰抱起放在馬背上后疾馳而去,我雖然很不情願這麼快就和海德分開,也不情願把海德交給素不相識的人,但為了保護他,我只能這麼做。
希望西門沒有騙我,他的僕人艾瑞克會保護我的海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