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逃出命運灣
返回老宅的時候,利奧他們都還沒有回來。我衝進卧室換下滿身污穢的衣服后就躺在床上熄滅蠟燭假裝入睡。沒一會,馬蹄聲就傳來,利奧他們無功而返。
接下來的兩天,小鎮就真的再也沒有新的凶殺案出現。大家都認為是狼星環被找回的原因,其實我知道是海德已經被一個叫艾瑞克的人馴服了。
事實上那天夜晚利奧他們也不是毫無收穫,據說利奧在林子裏遇見了偷盜狼星環的賊並把狼星環搶了回來,當晚利奧就把狼星環交給鎮長傑森放在祭祀的廟裏接受供奉。這件事讓我很失望,這說明利奧已經徹底放棄了海德所以才把真正的狼星環交出去,而且看上去像是迫不及待般。我越來越不想看見利奧,可是要解除海德身上的詛咒還必須要依靠他。
“我可以進來嗎?”在狼星環被交出的第二天,我敲開了利奧的房門,這是我這些天以來第一次主動找他說話。
“我覺得我們應該好好談談,關於海德的事。”
我說出自己來的目的,但利奧卻背對着我,像是在跟我賭氣。
“我想知道卡洛爾的下落,這些天來都沒有聽你說起這件事。”走上前,“要知道就算我們沒有了海德的下落也一樣要找到卡洛爾。我們必須要想盡一切辦法讓卡洛爾把海德身上的詛咒解除掉,這樣,海德才能回到我們身邊來。”
“是不是你把他藏起來了?”利奧突然轉身問我,雙眼中射出的目光如此有力,彷彿能刺穿一切,“是不是你派人去警察局謊報消息,轉移視線?”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避開他強勢的目光,鎮定地說,“你們走後,我一直在卧室里休息,哪裏也沒去。”
“這才是最可疑的地方。你那麼在意海德,怎麼可能睡得着?”利奧狡猾的像狐狸一樣,以前沒覺得他有多聰明。
“我是很擔心海德,可我沒辦法說服你,又沒辦法阻止你!阿道夫讓我相信你,所以,我選擇了相信你,不會傷害海德。”
“那我還要謝謝阿道夫,謝謝他告訴你海德藏在哪,謝謝他讓你相信我!”利奧說著走到酒櫃前,拿出一瓶白蘭地仰頭就喝。
“我覺得我們之間出了些問題。你和阿道夫像藏着很多秘密。我無法不去懷疑你是否真的要幫我和海德?我很想相信你,也試着去相信你,所以,不要讓我失望好嗎?”走過去從利奧手中將那瓶白蘭地搶過去,吞咽了一大口后說,“我好懷念我們三個在海上的那段日子,你和海德是我見過的最親密的兄弟。”
說完這句話后,我把酒瓶放在桌子上,安靜地離開利奧的卧室。
關上門之後,我開始一小步一小步地向前邁,內心倒數着,“5,4,3……”
“瑪麗娜!”利奧果然追了出來,我就猜到會是這樣。
“有件事我要告訴你……”利奧終於決定將他和阿道夫之間的秘密告訴我,這讓我感到欣喜的同時又有些內疚感。畢竟我和利奧之間的這座信任天平,無論哪方多一點信任就會打破這種平衡。相比利奧對我的隱瞞,我對他的欺騙和謊言就顯得更多了。
沒想到利奧一直隱瞞我的是有關梅努埃林家族的族史,而利奧是在整理海德的行李箱中發現了一個記錄梅努埃林家族歷史的本子。利奧說他在本子上發現了很多問題,他雖然還無法確定自己的一些判斷,但可以肯定的是,梅努埃林家族的那個詛咒絕不是他所知道的那樣簡單,這裏面還隱藏有更大的秘密。
“另外,”利奧握住我的肩膀,慎重地說,“我在海德的箱子裏還發現了一個裝有蜜蜂的瓶子。我們都認識那蜜蜂的主人。”
“……卡洛爾?”我根據利奧的暗示大膽地猜想。
“沒錯。那不是普通的蜜蜂,而是巫術中用來收集和傳播信息的死亡蜂,它們可以翻山越嶺,飛躍海峽為主人通風報信或執行命令。海德和卡洛爾之間一定有什麼事情,他藏着這個蜜蜂卻沒有告訴我們任何人。”
“你在懷疑海德?懷疑他故意讓自己變成現在這樣?不,這太可笑了。”
“我一定會把這件事弄清楚。今天晚上就放出那隻蜜蜂,你要是有興趣可以一起來。”利奧鬆開手,我搖着頭不可置信地從他面前跑開。
利奧說的話我半信半疑,相信利奧是因為他說話時的眼神不像在說謊,懷疑利奧則是因為他對海德的懷疑。不難想像利奧會因為嫉恨海德而編造出謊言,畢竟昨晚他曾帶着大隊人馬要去獵殺海德。可如果那隻死亡蜂真的是海德帶上船的呢?我被自己的這個念頭驚到了!
不會的!海德絕不會那麼做!否定這個可能的同時又糾結今天夜晚的行動,是否要去?
這個時候如果能有人商量下,問題或許就變得容易很多。
我想到了西門,心想也許可以直接從海德身上發現什麼,就直接來到西門的房間,要求他帶我去見海德。西門欣然同意。
我借口帶西門去鎮上找醫生檢查傷口將他帶離老宅。坐上馬車后,我們在鎮上轉了好幾圈,確定甩掉跟蹤我們的人後才駛進森林。
西門代替我駕駛馬車,我們走了大約一個鐘頭的樣子才停在一條小溪前。
西門下車后從口袋裏拿出一個瓶子,在溪水中滴了兩滴綠色液體后將臉俯在溪水上,嘴裏輕念着,“艾瑞克,出來見我……”
這樣荒誕又怪異的行為讓我非常不解,正想問西門這樣做的原因就聽見四周的森林裏颯颯作響,就像有很多大力士在用力搖晃樹榦般,一陣邪風吹來捲起地上的泥土和腐葉讓我不得不抬起手臂擋住自己的臉。
風越來越大,將我的身體吹得連連後退直到西門在身後握住我的肩膀,雙腳停下來,大風也停歇了。
“主人。”
睜開眼睛,艾瑞克就站在面前了,海德蹲在他的左手邊。
“海德?”興奮地喚着,海德抬頭看向我,眼中透着一種警惕。
“他怎麼了?你對他做了什麼?”質問艾瑞克。
“只是讓你的海德安靜下來而已。”西門走過來解說道,“艾瑞克是阿贊德人,他的祖先是有名的巫醫。”西門蹲在海德面前,和他對視了一會後開始撫摸海德的頭,這一冒險的舉動讓我的神經又緊繃起來。
“艾瑞克給海德用的是一種叫門澤爾的魔葯,一種取自樹上的寄生植物。在阿贊德人的歷史上,他們會用這種魔葯毒殺自己的仇人,但艾瑞克用它抑制住了海德體內的惡魔。”見我還心存懷疑,西門走到艾瑞克面前,撩起自己的褲腿露出已經有些潰爛的傷口吩咐道,“讓我們的瑪麗娜小姐,見識一下你高超的醫術吧?”
艾瑞克點下頭,從斗篷里拿出一塊磨好的骨頭,並在石頭上將它敲成小塊。之後艾瑞克又拿出一根鹿角,將碎骨頭放進掏空的鹿角內,在溪水邊舀起一捧溪水灌進鹿角里並用一根樹枝攪拌均勻,最後在混合物里滴加了兩滴綠色液體后,一陣青煙從鹿角里升起。艾瑞克把樹枝從鹿角里拿出來的時候,樹枝的另一端凝結了一個細長條的透明晶體,艾瑞克把樹枝從晶體中央抽出后將它的一段對着西門的傷口。艾瑞克開始用力地允吸,很快透明的晶體上就出現了大片大片的黑色,與此同時,西門腐壞的傷口正漸漸癒合着。
“這些就是讓主人生病的原因。”艾瑞克把黑色的晶體放在手掌上給我看,我驚訝地說,“這簡直像魔術一樣。”
在我們摩根家族的歷史上曾有過這樣的記載,那時候的醫術並不發達,一些族人在海難中受到重傷,無法醫治。族人把奄奄一息的獵人放在木筏上推入大海。很多人相信這是讓死者的靈魂最容易被大海接受的方式,也可以保護同族的人免於風暴的襲擊。可其中有一個木筏隨洋流漂到了一個不知名的小島,島上的巫醫治癒了即將死去的獵人,之後他又安然無恙地返回來。南希夫人說,巫醫是流行於極少數種族中的一種奇特魔法,很少有人真正的見到。
“如果你今天只是來看艾瑞克展示魔法,那我們現在就可以回去了。”西門放下他的褲腿,“但如果你是來見海德,那時間還富裕。”
謝過西門后就試着一點點走向海德,他像是有些怕我,緊張的繃緊前肢的肌肉。
我擔心地回頭看了眼西門,他鼓勵我說,要像對待寵物狗一樣去對待海德,有他和艾瑞克在,我不會有危險。
我照西門說的話去做了。
“海德,是我,瑪麗娜,別怕~”溫柔地說著靠近海德,在他允許我的手觸摸他的毛髮后,我這才放鬆地深吸一口氣。
“海德……”摟着海德的頭,讓自己的臉在他的毛髮間摩娑。
雖然海德的外型是狼,但我堅信他的靈魂還藏在這具身體的深處。只要我再多用些時間,一定能喚醒真正的海德,一定能讓他重新回到我的身邊……
也許是這樣的姿勢讓海德有些難受,他動了動掙脫開我的懷抱從地上銜起一根木棍丟在我面前,我不解地看向西門。
“我想它或許想跟你玩遊戲了?”西門猜想。
我拾起地上的木棍舉在海德面前問,“你確信你要玩這個?你不是一隻狗,海德?”
見我握起木棍,海德表現得非常興奮,他的鼻腔里發出急促的嗚嗚聲像是在提醒我快點丟出去。
猶豫了一下后,用力地將手中的木棍投擲到很遠,海德掉頭就追。我不可思議地站在原地看着海德把木棍銜回我面前來,然後又興奮不已地催促我。
“好吧,我不得不承認你是我見過的第一個如此喜歡玩這遊戲的……”因為有西門在,我不得不用,“狼。”
“去吧!海德!”又一次將木棍丟投出去。
在海德還沒回來前,西門走過來跟我說,“你們倆看起來相處的還不錯。”
“它正一點點接受你是它的朋友。”西門撫摩着海德的頭將他嘴裏的木棍接過去后又投擲出去。
“你是它的主人?”西門問我,我楞了下含糊其詞的恩了聲。
“哦,”西門若有所思地繼續說,“要知道像海德這樣體形巨大的狼很少見。若不是什麼特殊的原因,它不應該長這麼大,而且還這麼兇殘。它是一直都是這樣嗎?”
我不明白西門為什麼要問這麼多跟海德有關的問題,但我不準備把海德的秘密告訴他,就算他和他的僕人救了海德。
“不,它以前不是這樣。它病了,很嚴重。我帶它來梅林鎮就是為了找到治癒的辦法,但中間出了些小插曲。”
“那可不是小插曲。如果讓那些被害人的家屬看到海德,他們一定會用火槍打爆它的頭。”
“所以我需要你的幫助,在我找到辦法前,幫我藏好海德。”
海德又回來了,這一次我沒有再丟木棍,而是蹲下去又抱了抱它之後就提議回去,“我們不能讓利奧起疑。”
晚飯時,利奧破天荒地在餐桌上詢問了西門的傷勢,我想也許是因為他聽說我陪西門去鎮上看醫生的事情。
“阿道夫是我們這裏最好的大夫,等下讓他幫你看看。”利奧突然的熱心讓我有些不解。
“謝謝你的好意,我的傷口已經沒事了。”西門拒絕了利奧。
“瑪麗娜,晚飯後我在後花園等你。”利奧轉換話題說,我怔了下點點頭。
按理說發現卡洛爾所馴養的蜜蜂,並計劃用它去找到卡洛爾的事應該是個秘密,可利奧卻要在這樣公開的環境下把它說出來,到底在搞什麼鬼?
離開餐廳后,我在走廊里被突然出現的西門攔截住,他帶我到一處僻靜的地方告訴我他要離開老宅的決定。我問原因,西門回答說,利奧已經懷疑他,所以才要阿道夫去檢查他的傷口。西門擔心一旦阿道夫發現傷口恢復的異常就或許會把艾瑞克牽扯出來,進而暴露了海德。西門不想我太擔心,才決定在入夜後離開這裏。我思考了下覺得西門的顧慮不是空穴來風,像利奧那樣多疑的人如果發現西門的槍傷恢復這麼快,肯定會刨根究底地弄清楚原因。我同意了西門的決定,並請求他在我沒有更好地處理好海德的問題前,暫時不要離開梅林鎮。西門答應了我。
“你真是太善良了。我都不知道要怎樣感謝你。”感激地說。
“如果不是善良的瑪麗娜小姐在沙灘上救我在先,我現在就是想幫你也無能無力。不多說了,我現在就走。”
“我到哪裏能找到你?”
“需要我的時候,我自然就會出現。好好照顧自己,在我看來那個利奧比海德還危險。”西門提醒了一句后從老宅的後門離開。
我回卧室換了身男裝后就來到後花園和利奧約定見面的地點。
“嘖嘖,還真有些懷念最初見到你的樣子。”
“開始吧!我們要怎麼做?”催促着利奧,他從口袋裏拿出一個玻璃瓶,裏面關着一隻比普通蜜蜂要大兩倍的死亡蜂。
“它是不是死了?”我看着玻璃瓶內一動不動的死亡蜂問。
“馬上就知道。”利奧打開玻璃瓶塞向裏面倒了些銀色的粉末,然後就把瓶子倒立過來。落在他掌心的那隻死亡蜂在幾秒鐘后竟撲騰翅膀飛了起來。
“快走,跟上它!”利奧牽着我的手快步跟着飛在空中的死亡蜂。那些粉末應該是鱗粉,在夜色中清晰可辯。我們一路跟着它離開老宅,跑過小巷,穿過森林最終來到廢棄的農場前。
我已經不是第一次來這裏,可從沒有發現過卡洛爾的蹤跡,我懷疑死亡蜂帶路的事也許失敗了,正沮喪地要告訴利奧,他卻從懷裏拿出狼星環舉到火把前。
奇怪的事情發生了,火光聚集到狼星環內的時候竟被裏面的寶石折射出一道耀眼的白光。我們順着光亮的方向看去,那裏有一個人影正從黑暗中慢慢地浮現並向我們走來。
“好久不見,利奧。”卡洛爾向我們打招呼,“還有你,偽善的酒保瑪麗娜。”
“快解除對海德詛咒。”急迫地就要衝上去抓住那巫婆的衣領,利奧卻將我攔在身後。
“冷靜點,瑪麗娜。”
利奧走到卡洛爾面前,告訴她願意用手中的狼星環交換解除海德身上的詛咒。卡洛爾卻並沒有答應利奧。
“這是他應受的懲罰!誰讓他背叛我和這個酒保在一起?!”
“海德他從來就沒有愛過你!你應該比誰都清楚這點!你這樣做什麼意義都沒有,海德也不會因此就喜歡你,更不會回到你身邊!”激動地說。
“但至少他不能和你在一起。”
“卑鄙!”要不是利奧抓住我,我真想衝上去把卡洛爾的頭髮都拽掉。
“卑鄙?我再卑鄙也不及海德那個人渣!想利用完我之後就一腳踹開我?沒那麼容易!我會讓他痛苦一輩子!還有你們!”卡洛爾說著忽然向我和利奧伸出雙手,念起咒語。
“啊!”利奧痛苦地叫了一聲后,蜷縮起上身蹲在地上,狼星環從他手中掉落。
樹葉這時紛紛飛到空中形成一條帶狀的觸手將狼星環包裹在裏面,我想伸手去抓卻被樹葉形成的屏障完全隔離。
“利奧,你太蠢了。”卡洛爾握着被樹葉層層包裹的狼星環,得意地說,“想用它來交換海德的自由?哈哈,你再也沒機會了。”
“是嗎?”利奧強忍着腹部的劇痛從地上站起來,將火槍舉到空中扣動扳機說,“那要先問過我的手下們答不答應。”
砰!隨着一聲槍響,周遭安靜的森林中立刻傳來陣陣腳步聲,很快火把便將整個農場照亮。到這時,卡洛爾還沒有意識到她即將面對的危機,張狂的嘲笑利奧對女巫的力量一無所知,諷刺利奧就憑這些人根本拿她沒辦法。
“我們走着瞧。”利奧說著打了個響指,一時間圍在我們四周的僕人動作一致地將手中的火把對着地面。
唰地一聲,被點燃的地面迅速形成一個圓形,但這並不是終點,從圓形的五個角上又發散出五條火線,在距離第一個圓圈外的三米處再次連接成了一個新的大圓。
我想這些人一定是利奧早就安排好跟在我們身後的,一旦發現了卡洛爾就用火藥開始佈置那些圈。為了不被卡洛爾察覺,利奧才和卡洛爾說那麼多廢話拖延時間,分散她的注意力。
意識到不妙的卡洛爾立馬念起新的咒語,卻不料引燃了手中的樹葉,狼星環從燒掉的樹葉球中掉落到卡洛爾的掌心,她痛苦地尖叫,身體卻像被點了穴一般站在原地一動也不能動。
“知道嗎?一個人太自信於自己的力量不是什麼好事情。要知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利奧嘲諷地說著拿出一本陳舊的羊皮包裹的日記本走到卡洛爾面前,“為了找到能制服你的辦法,可費了我不少心思。幸好我們的祖先曾和你們女巫打過交道,這本家族史里詳細地記載了如何讓你們被控制住,又如何殺死你們。”
利奧用一種沉着清晰的語調威脅卡洛爾,讓她立刻解除海德身上的詛咒,否則就要燒死她。卡洛爾雖然很不服氣,但狼星環的痛苦讓她不得不向利奧求饒。
“好,我答應你。但你先把它拿開。”
我阻止利奧不要拿走狼星環,可利奧卻說因為有這個環形火圈卡洛爾就無法逃走。
“快說。我的耐性有限。”
“你過來,我只告訴你一個人。”卡洛爾要求利奧一個人過去,我有些擔心她又要耍花招。
“如果你敢耍我,我會讓你死得很慘!”利奧威懾着將匕首抵在卡洛爾的胸口上,然後才將耳朵湊過去。
卡洛爾把嘴巴貼在利奧的耳邊低聲說了好一陣,然後她才離開利奧大聲說,“這下你滿意了吧。快放我走。”
“婊子!敢騙我?!”利奧像是被卡洛爾的什麼話激怒了,他舉起匕首就要刺向卡洛爾,就在這時一陣狂突然從林子裏吹起,眨眼的速度最外圍的火圈,僕人手裏的火把就被大風吹滅。我感覺到不妙,正要衝上去抓住卡洛爾卻被一個從天而降的黑影撞倒在地!
“利奧,瑪麗娜,我會讓你們為今天的事付出代價——!”
卡洛爾的聲音籠罩在森林上空,我卻再也看不到她的人影。她逃走了。
“利奧!”我跑向仍躺在地上的利奧,將他扶起來,“你還好吧?”
“狗娘養的!”利奧站起來,氣急敗壞地踢着地上的落葉發泄,“FUCK!FUCK!!”
“快告訴我,怎樣才能解除海德身上的詛咒?”
利奧看向我,他那種有些歉然的目光讓我隱約感到有什麼不對。
“快說啊?”又催促一遍。
“……我不知道。”片刻的沉默后,利奧開口說。
這四個從他嘴裏快速吐出的字像四塊巨石砰砰砰砰接連落進我的心湖,快速下沉的感覺引發全身的涼意。
“不知道?你怎麼可以不知道?剛剛卡洛爾……”
“她沒有告訴我怎麼解除海德的詛咒。她在捉弄我!”
“我不信!她明明和你說了什麼?!為什麼不告訴我?!”攔住利奧,非要問出個究竟,“如果卡洛爾沒有跟你說什麼,你怎麼會聽那麼久?你一定知道些什麼,卻為什麼不願意說出來?!你是不是不想救海德?是不是?!”
“是!我是不想救他!特別是卡洛爾那個賤人告訴我,她看到了我的未來是死在海德手裏后,我就更不想救他!”利奧推開我跑進森林,我正要追上去卻被阿道夫拉住。
“讓他一個人冷靜下。這裏面一定有什麼誤會。”阿道夫勸說道,“你我都看到了,卡洛爾不是個容易對付的人,也許她真的沒有把解除詛咒的辦法告訴利奧。”
“她一定說了……”我異常肯定地糾正阿道夫,“因為你剛剛用了‘也許’,你也和我一樣相信卡洛爾說了什麼,只是利奧不想救海德。”
鬆開阿道夫的手,生氣地跑向與利奧相反的方向。
天空突然下起了小雨,冰涼的雨水落在身上像細密的銀針扎進皮膚里。
我一直跑,一直跑試圖將體內的怒火都發泄出來,可雙腳卻漸漸變得像鉛塊一樣沉,最後終於再也跑不動地跪在地上,發出聲嘶力竭的吼叫!
“啊——!!”
“啊——!!”
“啊——!!!”
我受夠了,真的受夠了反覆無常的利奧!!我的腦子裏經常會出現兩個完全不同的他,一個摟着海德的肩膀談笑風生,一個舉着火槍要殺了海德……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利奧?他到底想不想救海德?!!
雨滴變成了水流,一道道砸在身上,發出骨頭碰骨頭的聲音。狂風呼號着穿透森林,泥土和空氣中都有了鹽水的味道。
難以抑制的難過和憤怒讓我在大雨中又行走了很久,等我發覺到自己的身體已經冰冷的在瑟瑟發抖時,也同時意識到自己已經在森林中迷路的事實。
四周是漆黑的一片,除了雨聲只有低矮的灌木叢在簌簌作響,腳下深綠色的地衣也在水窪中化成一片淤泥,樹梢在頭頂呼嘯,鬼魅般的枝幹在黑夜中搖來擺去。
沒有嚮導的話,我今晚恐怕很難從這片森林中走出去。正在發愁的時候,右側的灌木叢里傳出一陣響動,害怕地立刻拿出短刀做出防衛的姿勢。
這片廣袤的森林可是眾多猛獸的安居之地,它們一定會非常樂意見到我這樣美味的食物自動送上門。我一定被它們中的某一種盯上了。會是什麼?豹子?熊?或者是狼?
因為恐懼便一點點挪動腳步向後退,後腳跟卻突然失去支撐點,身體頓時向後仰倒,想抓住什麼卻因為雨水的濕滑而脫手。
我掉進了一個深洞,頭在落地時因遭到撞擊而導致意識昏迷。闔上雙眼前,我的視線中除了像珠子一樣落下的雨水外,還有一雙亮綠色的眸子……
我醒來時發現自己站在一個湖泊的中央。清澈平整的湖面像一塊打磨光滑的綠寶石,倒映着四周鬱鬱蔥蔥的植被,還有一輪無比皎潔的月亮。
這裏沒有風,沒有鳥,更沒有一絲波紋……一切太靜了。
忽然湖水開始沸騰翻滾,我害怕地拔腿就要跑,卻發現雙腳像被釘住般無法挪動。湖水的溫度越來越高,浸泡在水裏的下肢開始因灼熱而疼痛難忍。我害怕地大喊救命,湖水卻又突然安靜下來,剛剛還沸騰的水漸漸變得粘稠,水面的顏色也由碧綠變成暗灰色,腳下的湖底也鬆軟起來,我感到自己的身體正在下陷。
“救命!誰來救我——!!”我越是大喊,下陷的速度就越是加快。最後泥漿一樣的湖水沒過我的腰,胸口,下巴,直到頭頂。
死神的召喚充斥着我的大腦,我感到自己正在經歷死亡,只是這個過程特別特別漫長……
如果註定無法逃過這場劫難,可不可以讓我死的快一點?我的腦子裏只有這個念頭,窒息的痛苦快要讓我崩潰了。
驀地,我僅露在湖面上的一隻手抓住了某個東西,求生的慾望讓我用盡最後的力氣握緊它!
“瑪麗娜,快醒醒瑪麗娜……”
湖藍色的錦緞從天花板上垂下來,擦得錚亮的黃銅燭台上是一簇小小的燭火。
我還活着,但那種死亡的感覺還縈繞在胸口。
“西門?是你救了我?”我想坐起來,西門卻讓我安靜地躺着。西門說海德把我救回來的。
“海德?”
“沒錯,就是你的海德。”西門說海德今晚的情緒特別暴躁,它趁着艾瑞克送食物的時候突然衝出牢籠跑進森林,回來的時候,它的嘴裏就多了一個人。
一開始西門還以為海德又衝進林子裏傷了人,等他把人從海德嘴裏接下來的時候卻發現是我,而我身上也並沒有被海德咬傷的痕迹。很顯然是海德銜住了我的腰帶將我一路銜回來。
“不得不承認一點,你的海德還真的很有靈性。主人有危險,即使相隔這麼遠它也能感覺到。”西門給我遞了杯溫水,“可你為什麼會跑進林子裏?而且還是在下雨天?”
我接過水一口氣喝光后支支吾吾半天也沒想出一個很好的理由,西門見我為難就轉移了話題,“今晚先在我這裏休息吧,你看上去很累。”
“謝謝你,西門。”
“這沒什麼。晚安。”
西門離開后,我躺在陌生的床上,情緒平靜很多。裹緊毯子想再休息一會,可剛閉上眼睛就又不受控制地想起剛剛那場可怕又逼真的夢境。
隱隱約約中總覺得那是有誰故意安排在我的腦子裏似地,似乎想通過夢境告訴我什麼……很快我又否定了自己的懷疑,把夢境的原因歸結為自己失足跌進深洞前曾見到卡洛爾被困的場面,潛意識把那種恐懼轉移到了自己身上而已。
這次抓捕卡洛爾失敗,下一次不知道要到哪裏才能再找到她?
奶油色的晨光爬上我的睫毛,就這樣在半睡半醒間,我等來了天亮。
嘈雜的聲音讓我支撐起疲倦不已的身體走到陽台上。
好多手拿火槍的人圍在樓下,人群里還有利奧和阿道夫?
“不好了!不好了瑪麗娜小姐!”一個女僕慌慌張張地衝進房間,她告訴我說鎮長傑森帶很多人堵在外面,他們說接到舉報在這棟房子裏藏有一頭野獸。鎮長傑森要把野獸帶走,為幾天前被咬死的村民報仇。
“西門呢?”
“西門先生一大早就和艾瑞克去碼頭了,現在還沒有回來。”
我一下子慌了神,在房間裏來回走動,“海德呢?你們把海德藏在哪?”
“酒窖里。西門先生把整個酒窖都空了出來給海德。”
“你現在就去碼頭把西門找回來!快去!”將女僕推出房間后,緊跟着衝出卧室,在走廊的牆壁上取下一支火槍后直奔酒窖。
海德看見我后,立刻從籠子裏站了起來。
“我絕不會讓任何人把你從這裏帶走!”將子彈上膛后就站在海德的籠子外,抱着誰要敢上來就殺了他的決心等待那些即將破門而入的瘋狂村民。
希望這樣做能夠拖延時間等到西門趕回來。西門是位伯爵,也許能用他的權利和地位阻止他們將海德帶走。這也是我最後的希望了。
很快,村民們就撞破大門衝進來。他們在屋子裏到處亂翻,我的頭頂上是他們雜亂無章的腳步聲還有東西被推倒在地的聲音。我屏住呼吸,握緊手中的火槍看着酒窖的入口。海德的情緒有些波動,它發出不滿的呻吟聲,我轉身對他比畫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讓他安靜下來。
上帝啊,讓他們快點離開吧……我在內心暗暗祈禱着。
“汪汪——!!”頭頂的木板上傳來獵犬的吠叫聲,村民立刻聚集過來,他們發現了酒窖的入口蜂擁着衝進來。
“砰!”我警告地朝天上開了一槍,“別過來!”端起火槍瞄準人群。
“瑪麗娜?你怎麼會在這裏?”阿道夫從人群中走出來,利奧也站到最前。
“這是怎麼回事?你的人怎麼會在這裏?”傑森鎮長責怪的語氣詢問着利奧。
“她一定是被人綁架到這裏來的。我們昨晚找了她一夜。”阿道夫解釋道,利奧卻咒罵著走上來。
“該死的!快給我離開那!”利奧氣沖沖地要走過來,我朝他前進的地面又開了一槍,然後瞄準他。
“別過來!”我警告道,“誰也別想把海德帶走!除非你們先殺了我!”
“那好!”利奧說著就拿出火槍瞄準我,我的胃猛地下墜了下。從沒想過他真的會這樣對我……
“別衝動,利奧!”阿道夫按住利奧的肩膀要阻止他,傑森鎮長卻在一邊開腔道,“在我把你列為兇手的同夥前,快放下你的武器,瑪麗娜小姐。”
衝進酒窖的村民從鎮長身後走出來將我和海德圍了起來。面對指向自己和海德的無數支火槍,我已經快要失控地扣動扳機,打算同歸於盡了!
“你們不能帶走海德!他不是兇手!”我的手指一直顫抖着。
就在我猶豫不決的時候,酒窖里響起一聲槍響,右肩立馬一陣劇痛襲來,火槍從我手中無力地脫落,有人趁機從側面撲上來將我撂倒在地。
耳邊滿是嘈雜的人聲,還有海德的狂躁的嚎叫……
如果說在大海里漂流半個月是奇迹,掉深坑被救也是奇迹,那可不可以讓奇迹再發生一次。派一個天使來拯救海德,讓他不要被帶走。
海德……
“該死的,你們動作麻利點!給我多拿些熱水來!!”
“她的情況到底怎樣?為什麼還不醒?”
“安靜點利奧!她一直高燒不退,我必須要想辦法讓她儘快退燒。之前在林子裏瑪麗娜一定被雨淋了,她本來就虛弱的身體很難再承受外來的硬傷。”
“那一槍只是打在了她的肩膀上!她沒有你說的那麼沒用!快想辦法讓她醒過來!”
“我正在想辦法!請你先出去等着,如果有異常,我再叫你進來。”
“不!我要留在這裏!”
“我知道你很難過,但你留在這裏一點都幫不了我,還不如去傑森那裏看看海德的情況。雖然你這一槍是為了救海德和瑪麗娜,但我想瑪麗娜一定不會那樣以為。我不想看到你和她之間的誤會越來越深。”
“我不在乎她怎麼看我!我只想看到她安全!”
“我向你保證,一定會讓她清醒過來!”
……
朦朦朧朧中我聽到利奧和阿道夫的對話,想張開嘴說什麼,喉嚨卻像含着一塊烙鐵般無法發出聲音。很快,微弱的意識又滑進無底的深淵。
我感覺自己跌入了一個冷熱交替的時空。熱的時候像行走在沙漠裏被火辣辣的太陽炙烤;冷得時候又像浸泡在寒冰里連牙齒都凍得格格作響……這樣兩個周而復始的極端惡劣環境正一點點吞噬着我的生命。
潛意識在強迫自己快點擺脫這一切,可身體卻像和大腦脫離了連接般,一點都不受控制。就這樣一分一秒的煎熬着,直到有人往我嘴裏灌進了某種辛辣無比的液體后,身體才條件反射般地咳嗽起來,並微微睜開眼睛。
黑暗中我看不清他是誰,只感覺他在我的胸口,額頭,手腕還有腳踝上均塗抹了一種涼涼的液體,之後他湊到我的耳根前低語道:“我知道你能聽見我說話,聽好了瑪麗娜,他們決定在祭月節的最後一天燒死你的海德。如果你還想救它,就在儘快醒過來,然後在祭月節的那天帶着狼星環到林中的小溪邊。我會在那裏等你,不見不散。”
內心無比清楚一點,來的人是西門。
我牢牢記住西門的話,當藥物開始在我體內漸漸起作用后,身體就像雲朵一樣變得特別輕,特別柔軟……
“阿道夫先生,燒退了!瑪麗娜小姐的燒退了!!”為我準備早餐的女僕欣喜地跑出去叫喊道,很快利奧和阿道夫就趕到我面前。
阿道夫為我又仔細檢查一下,感嘆道昏迷這麼多天的我能一夜之間清醒簡直太不可思議。利奧一邊吩咐阿道夫為我再仔細檢查,一邊吩咐女僕給我做些好吃的。
我坐在床上,想到自己能醒來的原因應該是艾瑞克的獨家秘葯。這一點讓我確信自己昨晚聽到的那番話不是自己的幻覺。
“利奧,你可不可以留下來?”我開口道,阿道夫立刻帶着其他人離開卧室。
“我想聽你的解釋。”我平靜地說著側目看向自己受傷的肩膀。
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偽裝技巧又提升到了新的高度,明明現在怒火中燒地想把利奧撕裂成兩半,卻能假裝什麼事也沒有似地和利奧心平氣和地對話。
“對不起。”
“我不是要你說對不起。我只想知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不放過海德,還要把他交給傑森?你難道就這麼想殺了他嗎?如果是這樣,為什麼在船上的時候不動手?你有那麼多機會可以親手殺了海德。”誰也不知道,此刻藏在被子裏的手,拳頭是緊握的。因為西門的那番話,現在的我必須克制自己,想辦法先安撫利奧取得他的信任,這樣才能把狼星環騙過來。忍耐是成大事的關鍵。
“不管你信不信,我從沒想過要殺海德!更沒想過要傷害你!”利奧一度緊張的情緒讓我差點又被他哄騙住。
不,他在撒謊!他如果不想殺海德就不會讓傑森他們帶走海德!
“有人給傑森通風報信,說看到海德出現在那棟房子附近。那天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幾乎全鎮的人都在。他們絕不會讓海德再次逃走。如果我不打傷你,你現在也會像海德一樣被抓起來!”
“那海德現在在哪裏?打算怎麼處置他?”
“在警察局的地牢裏。他們準備在後天凌晨,燒死他……”
我的拳頭攥得更緊,指甲因深陷而帶來一陣痛楚。
“你打算怎麼辦?就這樣眼睜睜看着他們把海德燒死?”
“當然不!我已經通知鯊無赦號上的所有海盜,後天凌晨就會有所行動。到那之前,你必須保證你的身體好到能夠跟我們一起登船遠航。”
我想我明白了利奧的計劃,他打算讓鯊無赦號上的海盜在海德被燒死前被救走,之後我們再登上鯊無赦號離開梅林鎮。計劃聽起來完美無缺,但我卻對它半信半疑。
幾番斟酌后,我還是決定選擇西門的計劃。畢竟通過這幾次的事件,利奧讓人失望的次數太多了。
“如果你真的救出海德,我會非常感謝你。”
“我不要你的感謝,只要你快點好起來。”利奧想撫摸我的臉頰,我身體向下一縮躺進毯子裏。
“我想再睡一會。”
“晚安,瑪麗娜。”我還是沒能逃過利奧在我頭髮上落下的一個吻,看着他離開的背影,我有種說不出的複雜感覺。
很多時候,就是這樣溫柔又體貼的利奧讓我對他過於信任和依賴……我知道,這也許並不是真正的他,我不能再動搖自己。
就在利奧以為我和他之間已經冰釋前嫌的時候,我卻開始暗地裏打探狼星環的下落。聽阿道夫說,在農場那夜之後利奧就馬上把狼星環放回到祭司的廟裏。現在那個廟裏有30多位槍法最好的火槍手守着,而且每天都有數以百計的村民不分晝夜地在廟的四周祈禱。要想再溜進去偷走狼星環真是難上加難。
這樣一來,我唯一下手的機會就只剩下後天祭司結束后,利奧將它從廟裏取走的那段時間。如果利奧要趕去救海德,他就必須在拿到狼星環后立馬趕去海邊。我必須要想辦法讓他一路帶着我。
“到鯊無赦號上等我。”海德要被燒死的這天,利奧給我安排了輛馬車,想讓我去船上等他。我當然不會同意。我提出要他帶着我一起去救海德,利奧一開始堅決反對,直到後來我質疑他一定又不想真的救海德,是想把我先騙到船上后,阿道夫也站出來幫我勸說起利奧。
“我們帶上瑪麗娜,可以讓她跟你坐一輛馬車,行動的時候馬車離海灘很遠,她不會出事的。”
利奧在阿道夫和我的一再堅持下,終於同意了。
天還沒亮,我們便整裝出發。馬車駛出小鎮后便鑽進森林,繁密的樹枝在頭頂交織成網,形成拱門,我卻毫無心情欣賞沿路的風景。
馬車在離開森林后又來到一峭壁巉岩,一條只容得下一輛馬車勉強行駛的小道一直通向崖頂。我貼近車窗向外看了眼,車身下是如刀削般的崖壁,崖底急浪飛濺,怪石嶙峋。
太陽此刻從海平面躍起,郁藍色的海面漸漸被染成金黃色,一大片晶瑩的光亮照耀在崖頂薄霧迷茫的上空。我遠遠地看到了廟宇的輪廓。
那是一個像教堂模樣的建築,有旋柱式的祭壇和金碧輝煌的穹頂。我等在馬車裏,只有利奧被允許進入廟宇。
不一會利奧從廟裏取到狼星環返回馬車的時候,我就建議道,“我幫你拿着吧。等下在海灘免不了有一場惡戰,這是你們梅努埃林家族很重要的東西,你我都不希望它出意外。”
利奧想了想將狼星環交給我,並叮囑說,“一定要拿好。”
我點頭將狼星環戴在脖子上,一直忐忑不安的心這才安定下來。
利奧在離海灘還有很遠的林子裏就停下馬車,他讓我保證無論聽到什麼看到什麼都不許下車,直到他回來。
“我保證。”我很聽話的點頭。
“忘了說一句,你最近的脾氣比以前好很多。”剛走下馬車的利奧又返回來說,我立馬沖他咆哮了句,“如果救不回海德,你也不用回來了!”
坐在馬車裏目送利奧他們的背影走遠后,這才謹慎地跳下馬車。
我從來都不是一個會按別人安排做事的人,雖然已經得到了狼星環,但我並不准備立馬去小溪邊與西門匯合。我必須確保海德會真的被人救走,於是我悄悄到海灘邊,混在人群中。
海灘的中央用某種白色的石頭堆出一個圓圈,一大堆木材放在圓圈的正中央,木材上面的鐵籠子裏關着海德,他顯得特別不安和狂躁,來回在籠子裏走動並怒目圓瞪地盯着人群。站在我身邊的捲髮小鬼朝籠子丟了塊石頭,緊接着很多人也都撿起石頭砸向海德。我攥緊了雙拳,在人群中搜尋西門的身影。
只有西門才能救海德,這是我腦中唯一認定的事。當然,我還要提防自己被利奧發現。我的計劃是親眼看到海德被人救走後再趕去和西門約定的地方匯合,必須要親眼看着海德脫離危險。
一聲長長的號角聲后,神父抱着聖經站到了木材前。他翻開聖經念着那些關於死亡和救贖的事情,傑森鎮長和十幾名警察拿着火槍站在圓圈內來回巡視。
“阿門。”在神父念完最後一句話后,傑森鎮長便拿着火把走向木材堆。
一種巨大的不安感流便全身,我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時間就像在自己面前停止了下來……
一道白光從空中飛過,射中神父手中火把並將它擊落在地。
“有人偷襲!”傑森驚呼並拔出火槍瞄準人群。
“砰!”當第一聲槍響時,人們開始四下逃散,一時間尖叫,推攘,奔跑……各種混亂不堪。馬嘶聲從樹林處傳來,我轉身看去,只見一個身穿黑色斗篷騎着黑色駿馬的艾瑞克拿着一把巨大的弓箭疾馳而來。
“快找掩護!”傑森躲在一塊礁石后併發號施令道,“開槍!”
“砰!”“砰砰!!”
慌亂的人群將我撞倒在地,沒來得及站起來,艾瑞克的黑馬就從我頭頂上跨越。我簡直不敢相信,西門竟然會讓艾瑞克隻身一人來救海德?如果艾瑞克因此受傷的話,我會內疚一輩子。
艾瑞克身姿矯健地一路穿過人群,衝破圍堵。他的弓箭射中幾名警察,但他的黑馬卻因為中槍而翻倒在地。艾瑞克從馬背上跳下來拔出腰間的火槍和傑森的人開始火拚。
沙灘上因為有眾多岩石,這為掩護和藏身提供了天然的有利條件。可畢竟艾瑞克雙拳難敵四手,他雖然槍法精準但還是很難面面顧全。站在不遠處的我將整個局勢看得一清二楚,當傑森用火力正面鉗制住艾瑞克注意力的同時,他手下的人正悄悄從兩側打算包抄艾瑞克。
“小心!”我大喊一聲,傑森和艾瑞克同時看向我。已經靠近艾瑞克的兩個警察立刻衝上去試圖抓住他,其中一個很快被艾瑞克踢飛出去,另一個人也被艾瑞克劫持住擋在胸前。
艾瑞克用槍抵着那人的太陽穴,一點點移動他向海德的鐵籠走去。作為鎮長,傑森不敢輕舉妄動。他命令手下的人不準開槍。
“你逃不掉的。放下槍,我或許還能放你一馬。”傑森開始勸說,艾瑞克卻沒有搭理他。
“那東西是惡魔,放走它我們都會遭到厄運。別冒險,孩子,把槍放下……”
就在我專註地看着傑森如何勸說艾瑞克時,一把冰涼的匕首出現在我的下巴上,“別動!”
該死的!我被傑森的人綁架了!
“我知道你們一定認識。”我被帶到傑森的陣營里,“我們做個交易。你把我的人放了,我把你的人還給你。”
他們捂住我的嘴,我不能發音只能對艾瑞克拚命搖頭。
“老實點!”匕首一用力,我的脖子上就感覺到一絲皮膚被割開的痛。
“別猶豫了,她可是一個活生生的美人,那籠子裏的只是頭野獸。把槍放下。”
不要答應他!艾瑞克!不要答應他!
“嘿,沒人告訴你,美人和野獸從來都是一對嗎?他們都是我的,一個也不能少!”一個用紅頭巾將半張臉蒙起來的人突然站在岩石上傲慢地說,傑森他們立刻轉移了注意力朝那人開火。
蒙面人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后跳下岩石,眨眼間十幾個拿着水手刀或火槍的海盜從海灘上變魔術般的出現,從他們渾身濕漉漉的衣服上猜到,他們剛才一定是潛伏在這片海水中,等待進攻的命令。我一眼就認出他們是鯊無赦號上的海盜,那個蒙面人毫無疑問就是利奧。
利奧會出現還真是個意外。
因為局勢的堵然變化,傑森一伙人已經開始有些慌亂,他們一方面要阻止艾瑞克打開鐵籠,一方面又要和海盜苦戰。傑森這邊很顯然有些吃力。綁架了我的警官因為一時分心被我反手一扣就擺脫了控制,奪走他身上的槍后我便在一片混戰中沖向鐵籠,艾瑞克正在那裏為如何打開鐵籠而困擾。
關着海德的鐵籠是特殊訂製的,就是為了防止海德咬斷鐵籠后逃脫,保險期間鐵籠上還鎖着一條條鐵鏈,這些都為打開它增加了難度。在傑森的支援趕到前,我們的時間不多。
艾瑞克先用槍擊斷了鐵鏈,但鐵籠卻無法用火槍打斷。艾瑞克握住鐵籠上的兩根鐵柱像是要徒手將它們掰彎。
“別費力了,這不可能的。”我理性地告訴艾瑞克,想讓他打消這個念頭。艾瑞克卻沒有理會我,繼續一言不發地用力向兩邊拉。
讓我驚詫不已的事情發生了,艾瑞克竟然真的將兩條鐵柱硬生生地掰彎了?
“哦,上帝,你真是大力士。”我感嘆道並開始為艾瑞克打氣,“加油艾瑞克!我知道你可以的!還差一點,馬上就可以了!加油!”
“我再也不會相信你的保證了!快跟我走!!”身體被人從后一下子拎起來,怒髮衝冠的利奧要將我強行帶離這個正子彈滿天飛的危險之地。
“放開我!快放我下來!”用力掙扎,利奧卻毫不理會。一個躲在岩石后的警察突然躥出來瞄準我們,沒等他扣動扳機就已經被利奧手中的長劍擊中眉心。
“等我們離開后,看我怎麼懲罰你!”利奧用力在我的屁股上拍了下,我氣急敗壞地罵他是混蛋。
“見鬼!”利奧突然停下來,我揚起脖子看去,只見一排密密麻麻攜帶着武器的村民正奔向海灘。
“給我頂住!”利奧對其他海盜下達命令后就夾着我打算掉頭改從海里離開。當我們從從鐵籠面前經過時,利奧就被一道黑影撲倒在地,我被丟飛出去。幸好是落下的地方是柔軟的沙灘。
“住手!海德!”重新爬起來的我驚恐地對海德命令。
艾瑞克已經把海德從鐵籠里放了出來,重獲自由的海德一定認為利奧是想傷害我,於是他才攻擊了利奧。
“你想殺我,海德?”被海德控制住的利奧面無懼色地大吼,“如果不想就他媽給我閃開!”
海德低吼一聲用它的尖牙逼近利奧,他在威嚇利奧想讓他臣服,但看上去一點也不湊效。利奧的掙扎變得幅度更大,我有些擔心海德被激怒後會一口咬掉他的頭。艾瑞克走上去,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前,一拳將利奧打昏過去。
“只有這樣,他才會聽話。”
海盜和村民的戰爭已進入白熱化階段,雖然目前還處在力量均衡的階段但相信很快就會打破這種平衡,海盜方會以寡不敵眾戰敗,特別是在他們還失去了頭領的情況下。
“上來!”騎跨到海德背上的艾瑞克向我伸出手,我站在原地連連搖頭,“不,我不能這樣做。他可是海德,不是馬。他無法承受我們兩個人的重量。”
“他可以,而且他一定非常樂意。”艾瑞克說著就把我一下子拉上海德的後背。我們沿着海灘一路狂奔,期間出現些村名試圖擋住我們,艾瑞克用弓箭將他們射倒。海德載着我們衝進密林,把所有人都擺脫掉。
長這麼大,我還是第一次騎狼,那種感覺無法形容。
“你們終於來了。出了什麼意外?”站在溪水邊的西門像是等了很久。艾瑞克走上去在他的耳邊低聲彙報了情況。
“謝謝你救了海德。”我感謝道,“但希望下次不要讓艾瑞克一個人來做這麼危險的事,傑森差點殺了他。”
“我的艾瑞克是獨行俠,從來都是獨來獨往,幫手對他來說都是包袱和負擔。我說的對嗎?艾瑞克?”
“是這樣的。瑪麗娜小姐。”
我無言以對。
“其實你可以像西門一樣叫我瑪麗娜。”我尷尬地說,氣氛被我弄得有些僵。因為艾瑞克的斗篷我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只能想像他或許在偷笑我的傻氣。
剛剛還站着的海德突然側卧在地上,我擔心地跑過去在他的後退上發現一處槍傷。
“海德受傷了!!”
這傷口肯定是在沙灘上就有了,可海德卻馱着我和艾瑞克一路逃到這裏。也許是因為失血過多,體力消耗過大,海德的身體很燙並伴隨着輕微的抽搐。
艾瑞克將海德從我手中接過去,與治療西門的方法不同,艾瑞克用自己的血液還有某種動物羽毛燃燒的灰燼混合在一起后敷在傷口上,之後用從衣服上撕下的一條布將傷口包紮好。
“他會沒事的對嗎?”將海德接過來輕放在自己的腿上,撫摸着海德的頭,希望能讓他好過一些。海德用他清澈無比的綠眸看着我,像是聽話的孩子依偎在母親的懷裏。我能感覺到他眼神中的依戀和溫暖,這一刻的海德讓我的心揪在一起。
海德一定認得我,因為他想要保護我,所以才在受傷后還堅持地帶我離開危險。他是我的海德,是那個願意用自己的血和吸血鬼交換血液來治療我的海德……難過地在海德的眉心上落下一個吻。
“他當然會好起來。”西門蹲下來,安靜了一陣后突然側過臉來對我說,“有件事我一直很不解。你對海德的態度一點都不想對待一隻寵物,更像對待戀人?”
我怔了下,心跳漏一拍。
“至少我不會為了一隻寵物難過,更不會親它。”
如果說前幾次我對西門隱瞞海德的秘密是出於保護海德的目的,現在經歷過海灘的生死戰後,我再也不能隱瞞了。
“有件事我想告訴你。”我終於決定向西門公開一切,“這也許在你聽來很荒謬,但它卻是真實的。”
“海德其實……是我的未婚夫。”我把海德被卡洛爾詛咒的事情和盤托出后,西門並沒有像我想像中表現的很驚訝。
“海德所經歷的還不是最可怕的。”西門說著就示意艾瑞克走近我。
“把你的斗篷去掉。”西門命令,過了好一陣站在原地的艾瑞克才動手解開斗篷,將他的頭,他的臉,一點點露出來。
艾瑞克的臉讓我倒抽了一口涼氣。
褶皺不平的皮膚上是一條條失去水分的肌肉,一些縱橫交錯的血管像扭曲的肉蟲一樣佈滿臉頰……艾瑞克繼續解開斗篷,露出他像乾枯樹枝般的脖子,手臂還有雙腿……若不是一雙金色的雙眸奕奕有神地看着你,你會認為自己看到的是一具可怕的乾屍。
“他怎麼了?”
“跟你的海德一樣的情況。”西門說艾瑞克之前是位迷倒很多人的帥哥,但因為中了某種惡毒的詛咒才變成這樣。
“其實,我這次來梅林鎮的真正目的是為了它。”西門指向我脖子上戴着的狼星環說,“我這裏有份古地圖,它上面標註了一個古老而神秘的地方。我相信只要能到達那裏,就能解除艾瑞克身上的詛咒,而啟動這份地圖的唯一航標就是狼星環。”
“傳說只要能浸泡在黑暗之泉中,就能去除所有疾病,惡靈,霉運還有任何詛咒……”
“那海德的詛咒也能解除?”
“當然,黑暗之泉是冥界女王赫爾的私人泳池,她把自己所收集到的所有邪惡都浸泡在泉底,久而久之泉水便會自行吸走一切邪惡的東西。你的海德和我的艾瑞克如果能到達那裏,他們的詛咒就都能被消除。”
西門告訴了我一個天大的好消息。我一直局限於只有找到卡洛爾才能解除詛咒的困境被打破,我看到了新的希望。
“那還等什麼?我們快出發吧!”將狼星環從脖子上取下來就要交給西門,他卻舉起雙手離它很遠。我這才想起來,如果外人觸摸狼星環會遭到的惡果。我以為這個秘密只有梅努埃林家族的人知道,幸好西門做出反應不然我差點害了他。
“我們還需要一艘能在大海中航行的船,要知道這次的旅程會非常漫長。”西門說因為他的家族中有人也窺視這份地圖,所以他才在梅林鎮遭到襲擊。為了不暴露自己,他一直都在暗地裏尋找大船。那天他和艾瑞克去碼頭就是想買下一艘堅固的大船,誰知道有人已經提前將命運灣的所有大船都租下。他和艾瑞克現在面臨的最大難題就是船。
“我知道哪裏有船!”我將鯊無赦號就停在命運灣的事告訴了西門。西門立刻謀划起如何搶走鯊無赦號。
按照我的推斷,如果沒有意外,昏迷在沙灘上的利奧現在已經被傑森抓住,短時間內他應該沒有精力去顧及鯊無赦號,而這正好為我們奪船提供了絕佳的時機。
我們沒有在林子裏做過多的停留就分散開,西門讓艾瑞克把受傷的海德帶走藏在一個安全的地方,而我和他則喬裝一番后返回小鎮。西門把我打扮的像個邋遢的乞丐,他自己也粘上兩撇鬍子變成一個醉醺醺的酒鬼。
要駕駛鯊無赦號,除了要招募水手外還需要一個有豐富航海經驗的領航員。西門把我安排在一條小巷后就走進巷子口上的一間酒吧。小鎮上常年與大海打交道的男人都喜歡在這裏喝上幾杯,西門認為他可以在那裏說服一個人跟我們走。
“搞定!”西門出來的時候架着一個不省人事的禿頂男人。
“我沒騙你……我就是這鎮上最好的船長……知道魔鬼三角嗎?我曾駕船駛過那裏……”西門後背上的男人吐字不清地自言自語,他口中的魔鬼三角是一個叫百慕達的地方,曾經有很多船隻在那裏神秘的失蹤。
“我想他就是我們要找的人。”西門告訴我這個男人叫托尼。
因為海德的逃脫,整個梅林鎮又陷入一級警戒的狀態。街道上多出比以往兩倍的警察,24小時巡邏。我和西門好不容易才躲開盤查帶着醉酒不醒的托尼趕到命運灣和艾瑞克匯合。
命運灣並不大,要想找到一艘海盜船說容易也容易,說難也難。
說容易是因為鯊無赦號的構造,即便海盜們會換下海盜旗並放些空木箱在甲板上假裝成商船也很難不讓小鎮人對它的16門加農炮懷疑。梅林鎮的居民主要的生活來源就是捕撈,很少會有人在船上加裝這麼多的武器。說難是因為命運灣大約20公里的海岸線上羅列着大大小小十多個碼頭,每個碼頭上都停靠着各種各樣的船。要想用一個夜晚的時間把鯊無赦號找出來,是件非常挑戰的事。況且,利奧把鯊無赦號停在命運灣這麼久都沒被人發現,說明它一定藏匿的很隱蔽。
還好,我們現在有海德的幫助,他依靠自己敏銳的嗅覺帶我們找到一處偏僻的碼頭。
這裏四周有茂密的樹林遮擋,碼頭幾乎是荒廢的狀態。艾瑞克帶着我們潛伏在離碼頭最近的林子裏,西門觀察過後將望遠鏡交給我。
“那應該就是鯊無赦號。”西門不確定船上還留有多少海盜,但甲板上只有一個守衛。西門讓艾瑞克放出一種信號——是一種像貓頭鷹發出的奇怪叫聲,半個小時后四十多個身材魁梧的男人就出現在我們身後。西門說這是他的家僕,也是即將登陸鯊無赦號上的新水手。
相比利奧手下的一百多個海盜,我們的隊伍還是有些單薄,但時間緊促我們來不急找到更多的人。
人員都到齊后,西門讓艾瑞克先潛入鯊無赦號去掃除障礙,我懇求他不要傷及無辜,只要把他們趕下船就好。艾瑞克看向西門,西門點頭同意。
十五分鐘后,艾瑞克站在甲板上沖我們點亮了一個火把,這是一切安全的信號。西門一聲號令,我和其他人就跑出林子奔向碼頭。西門派了兩個小夥子幫我抬着還沒有完全恢復的海德緊跟在我的身後。
在我們離碼頭只剩下不到100米遠的距離時,海德突然從架床上跳起來對我們剛剛離開的密林發出陣陣低吠。
密林里多出無數火把和嘈雜的奔跑聲,我們一定被發現了。
“快跑!”西門提醒大家快點上船。
火把霎時衝出密林,我回頭看了一眼竟發現利奧站在傑森鎮長的身邊?
見鬼!一定是他又出賣了我們!雖然我不清楚利奧為什麼會知道我們要搶劫鯊無赦號,但從他此刻和傑森鎮長一起出現的事實上不難猜到,利奧一定說服了傑森鎮長並和他狼狽為奸要抓住我們。
“抓住他們!”傑森朝我們先開了一槍,他的手下追上來。
西門要拉着我快跑,我卻跑回去要把海德抱起來。海德的體型實在太大了,我一個人根本無法將他抱起來,只能牽着他一瘸一拐地向碼頭走去,很快就被甩到隊伍的最後。西門一直留在我身邊掩護我和海德,直到利奧跑上來想抓住我卻被西門擋住,兩人扭打了起來。
“帶海德先上船!”被利奧糾纏住的西門讓我快走,海德跳起來咬傷了企圖攔擊我的警察后殺出一條路。傑森的人和西門的家僕在碼頭上打起來,場面異常混亂。那些拿着槍的混蛋完全是衝著海德來了,他們只對着海德開火。為了保護海德,我只能不顧他的反抗將他擋在身下,繼續前進。子彈密集地從我身邊射過,好幾次都差點擊中我。
“把他交給我!”艾瑞克從船上跑過來將海德一下子抱了起來,我讓他先帶海德登船,自己就緊跟在後面。
一隻腳剛走上踏板就被人猛地拉了回去,差一點掉到海里。
“阿道夫?”我驚訝地看着將自己拉倒在地的人。
“原諒我,瑪麗娜,我不能讓你帶着海德跟那個西門離開!”
“西門他不是壞人,他救了海德,也救了我。他有可以解除海德身上詛咒的辦法。如果你還記得海德曾經對你幫助,就請放了我,或者跟我一起上船。”我在遊說阿道夫。
“海德身上的詛咒只有卡洛爾可以解除。那個西門一定想從你身上得到什麼,相信我,別跟他走!”
我覺得利奧一定給阿道夫又灌輸了什麼偏激的思想,才讓他如此不信任西門。
“我……做不到!”摸到一塊石頭,趁阿道夫毫無防備時拿起來擊中了他的後腦勺。阿道夫昏了過去,我起身就跑上踏板。
對不起,阿道夫,我不能放棄這次機會。
為了能讓鯊無赦號順利離開碼頭西門只能丟下一部分家僕,帶着先登上船的35個人起錨揚帆。
鯊無赦號駛離碼頭的時候,我站在甲板上看着遠處亮着火光的碼頭,長長地舒口氣。
海上升起了薄霧,很好地掩蓋了我們逃走的痕迹,海浪像海妖的手臂在船底推着我們緩緩前進。
“現在,我們安全了。”西門走過來給我拿了條毯子披上。
“這場噩夢什麼時候才會停止?”看着鉛灰色的海面喃喃地問。
“不會等太久。我們已經上了船,終點就在不遠的前方。”西門深邃的黑眼睛裏跳躍着我看不懂的欣喜。
夜有些涼了,我打算進船艙里休息,忽然聽見右舷甲板上的水手大喊,“海里有人!”
西門和我立馬趕過去,用火把盡量將海面照亮。
誰也不會想到海里的人竟然是利奧?!他正在用匕首猛刺鯊無赦號的外船板。
“瘋子!”西門說著轉身拿起一個長長的魚叉就要刺向海里的利奧,我攔住他。
“把他帶上船。”我猶豫了下說道。
“這不是個好主意。”
“不,把他帶上來。”這一次,不是商量的語氣。
四個水手用漁網將利奧網住后,拖上鯊無赦號的甲板,很快就綁了個結實。
“歡迎登上我的愛神號。”當西門這樣向利奧介紹的時候,我一下子怔住了。
“我想你弄錯了,這是我的船,鯊無赦號。”利奧糾正着西門,我也走上去要提醒西門記錯了船的名字。
“No,是你錯了。”西門說鯊無赦號這個名字太暴力血腥,一聽就知道是海盜的船,而現在船換了主人,名字也自然要跟着換一換。西門覺得“愛神號”這個名字不錯,很符合他浪漫的氣質和紳士的風度。
“對了,我差點忘記了我準備的那面旗幟。”西門命令艾瑞克拿出一面旗幟並指揮水手將它升在桅杆的頂端。
“如果你不喜歡鯊無赦號這個名字,除了愛神號我們還可以想其他的名字,希望號,黎明號,命運號……都不錯。”我站出來提議。
西門停下來想了下說,“還是愛神號最好聽。”
見我還要爭取,西門堵住我的話說,“不要再為名字的事情爭論。大家今晚都累了,早點休息,明天天一亮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處理。”
“可是……”
“我和艾瑞克現在要去為海德準備一個他會喜歡的房間。”西門無視我的堅持帶着艾瑞克離開甲板。
看着他們的背影,我第一次懷疑自己是否做錯了決定……愛神號和鯊無赦號之間的關係,是梅努埃林家族內不可告人的秘密。為什麼西門偏偏選中這個名字,還那麼堅持?抬頭看向桅杆,試圖看清在夜風中獵獵作響的旗子上印着怎樣的圖案。
“現在後悔還來得及,瑪麗娜。快點給我鬆綁。”利奧在身後說,我回頭看了他一眼,繼而從利奧身邊頭也不回地走過。
我應該選擇相信西門,名字的事也許只是巧合。只有西門會幫我解除海德身上的詛咒,利奧不會。
我也必須相信這次的選擇會終結海德身上的噩夢,讓他重新回到我身邊。
帆已經張開,這次不到終點絕不回頭靠岸!
海浪長長地,靜靜地帶着黑色的小浪峰從遠處翻滾而來又遠遠退去,繩索死氣沉沉地在桅杆上發出格拉格拉的聲音,未來似乎就深藏在頭頂灰色陰鬱的夜幕中,等待着被再次發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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