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空曠的神殿裏貓着兩個鬼鬼祟祟的小腦袋,主心骨都去了前門,這會兒殿裏一個人影都沒有,鐵門林立,靜靜躺在架子上的武器泛着冷色的光,幾盞燭火發出一點微弱的光,在冷色的殿裏泛出幽幽的藍色,陰森森的多少有些嚇人。
小乖悄悄咽了口唾沫,戳了戳一旁東張西望的阿璽:
“我們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平日裏真君神殿多是大門緊閉,裏頭也是彎彎繞繞,到處都有人看守,小乖自然也沒去過別的地方,而且她還記得爹爹說得不可在殿裏隨意亂逛。
“怕什麼,能闖出什麼亂子,再說了,就算出了啥事兒,便說是你一時興起,到時候那司法天神也捨不得罰你,他可是你親爹,跟着咱就是。”
小乖總覺得這話怪怪的,不是阿璽要來參觀真君神殿嗎,跟小乖有什麼關係呢……
小乖還沒想明白,就被一臉興奮的阿璽拉着四處轉悠。
阿璽在廣寒宮待了數千年,閑人一個平日裏的最大愛好就是從各種犄角旮旯里搜羅各種不為人知的天界秘辛,若說天庭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沒人比他知道的清楚,唯獨這真君神殿一直是他的心頭大患。
自打司法天神上位以來,這地兒就是天庭裏頭最大的禁地,平日裏都是大門緊閉,裏頭的人更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任人抓耳撓腮就是打聽不出來個所以然,這可是苦了一門心思想知道挖出來點兒秘辛的阿璽。
這機會難得,決不能空手而歸!
不一會兒,方才還一臉亢奮的阿璽蔫了下來,十分無語看着眼前緊閉的鐵門,一副挫敗的模樣。
他就知道,哮天犬跟三尖兩刃放心他倆進來,就是曉得他摸不出什麼門道,這真君神殿裏到處都上了鎖下了結界,到哪兒都碰壁,還以為能挖出來點什麼秘辛來,誰知道碰上這邪門的地兒。
逛了一圈仍然一無所獲的阿璽垂頭喪氣往外走,手裏拉着小傢伙,忽然被人拽住了手。
他低頭一看,小乖揚起頭,指着那張案幾:
“那是什麼?”
他眯眼望過去,案几上筆墨紙硯羅列規整,一旁放着批完的人間雜事的摺子,他對那些雜事向來沒什麼興趣,但再仔細一看,桌上似乎有什麼金色一閃而過。
阿璽的腦袋瞬間支棱起來,兩眼放光摩拳擦掌,好不容易一讓他逮到一個機會,這一趟一定得挖走點司法天神的料!
*
兩個毛絨絨的腦袋湊在一起,研究着手裏的一塊金燦燦的玩意兒。
“這物什怎麼瞧着有些眼熟?”阿璽仔細瞧了瞧那金色的質地,總覺得有些熟悉。
“我知道這個!”小乖認了出來,
“小乖見過爹爹拿東西雕這個,這是爹爹親手做出來的!”
“哦?那是給你的?”阿璽斜瞟了小乖一眼,隨口問了一句。
小乖呆了一下,慢吞吞把東西放了回去:
“應,應該不是吧,爹爹沒有要說要給小乖……”
小乖眼巴巴看着那塊爹爹親手做的金鈴鎖,金燦燦的可好看了,上面還有爹爹親手刻的字,雖然看不懂什麼意思,但是一定是祝福的話。
小乖一點也不羨慕,小乖才不想要呢……
小傢伙自欺欺人撅起了小嘴,一邊不由自主的想,能讓爹爹那麼用心做一塊金鈴鎖,那個如此幸運的人,究竟是誰呢?
阿璽將那塊金鈴鎖翻來覆去研究了一遍,也就瞧出來不是個凡品,其他也沒瞧出別的名堂,索性揣在懷裏打算拿回去好好研究。
“誒,你怎麼能拿走呢?”小乖很震驚。
“啥叫拿走,我這是借,等過幾天自然就還回來了。”阿璽隨口一說,胡說八道坑蒙拐騙的能耐練得爐火純青,說起謊來臉都不紅一下。
被城牆一樣的厚臉皮震驚了的小乖……
意外被說服了。
“那,那你一定得還哦!”
被小乖一雙乾乾淨淨的大眼睛盯住的阿璽有些不自在撓了撓頭:
“那,那當然,我阿璽什麼時候食言過。”
小乖有些不舍看了看那塊金鈴鎖,那可是爹爹做了好久才做出來的,一定花了很多心思,得好好珍惜!
“咳,這玩意兒有什麼好的,不還是旁人不要的,至於那麼寶貝嘛……”
阿璽嘟囔着把東西往懷裏收,不當心說漏了嘴。
小乖瞪大了眼睛:
“你說誰不要?!”
後知後覺的阿璽:哦吼,失算了。
*
廣寒宮
“你帶我來這兒幹嘛。”
“你不是想知道誰不要這金鈴鎖嗎,我這不帶你來看看那場好戲?”
阿璽領着小傢伙到了月橋下的靜心湖,湖面微漾,泛出粼粼波光。
阿璽指尖一點,那湖面便泛出層層漣漪,一圈一圈盪開,直波及了整個湖面的一瞬間,湖面霎時一靜,成了一個鏡面,鏡面里隱隱映出了人間的景象。
嫦娥司掌太陰之位,玉兔為佐,日夜陰陽交替,看遍世間萬物。
這水鏡便映出人間多少愛恨別離。
但其實沒人會閑着總盯着人間看,也就只有阿璽這樣的熱衷搜集各界秘辛的閑人才沒事兒多看兩眼,權當看戲本解悶兒了。
水鏡只能映出當下人間的場景,但是倘若他瞧見什麼有趣的事兒,也能記錄下來些,不過就是因為他法力限制,只能記上一兩段,也存不了多久就是了。
小乖好奇地往橋下看去,瞧見了熟悉的身影。
“爹爹?”
然後她又瞧見了爹爹身邊一個滿目怒火的少年。
那個人身上,帶着一塊眼熟的金鈴鎖。
*
“我才沒有你這樣心狠手辣的舅舅!”
少年憤然扯下脖子上的用紅繩繫上的金鈴鎖,轉身而去。
那塊金燦燦的金鈴鎖在那個沉默的身影前劃過一道決絕的弧度。
那個男人盯着那塊被丟棄在地上棄之敝屣的長命鎖,純黑的眸子微微一縮,分明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但是那一雙被掩藏的很好的眸子裏,卻近乎溢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傷。
那樣一個孤單的背影,讓人心疼的忍不住想要給他一個擁抱。
“他!他太可惡了!怎麼能把爹爹的金鈴鎖扔掉——”
“你冷靜一點!那只是幻影,那小子早就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阿璽死命拉住想往湖裏跳的小乖,小乖張牙舞爪恨不得衝上去教訓教訓那個浪費爹爹心意的可惡的傢伙,小胳膊小腿亂撲騰差點把阿璽都帶進湖裏頭。
阿璽趕緊撤了法力,湖面又盪起一陣漣漪,上頭的人影轉眼沒了蹤跡。
小乖還在氣頭上,看着湖裏的人影沒了,站在原地得跺了跺腳,原地轉了兩圈,還是不解恨,氣勢洶洶就要往外走。
“我要去人間教訓那個人!”好讓他知道,她小乖的爹爹才不是沒人要,是他不識貨!
小乖說做就做,見勢真要往外沖,阿璽趕緊拉住了人:
“天地之間九萬里,就你這小身板,連騰雲都不會,下去還不夠人塞牙縫的,你就安生些吧。”
小乖氣鼓鼓坐在那兒,越想越生氣:
“那你說怎麼辦!爹爹怎麼能這麼被人欺負!”
阿璽十分的無奈,拿這小傢伙沒法子,只得連聲求饒:
“行行行,我的小姑奶奶,您可消停會兒,咱這就去取些好東西讓您解氣。”
阿璽將那一塊金鈴鎖放在小傢伙跟前,還不放心扔了個結界,防止小傢伙趁他不注意溜走,才去取他珍藏的果釀。
臨走前他瞧了一眼那個金鈴鎖,總算想起來這玩意兒怎麼這麼熟悉了。
他記得哪吒也有一塊同樣質地的法器,名為打仙磚,如果他記得不錯,那似乎是他師父太乙真人鑄的,唯有乾元山的金光洞裏產這樣的法器。
看來楊戩對他那個小外甥倒是挺上心,還特意從他師伯那兒求了這玩意兒,那金鎖上帶着法力,戴在身上可消災辟禍,必要時也可救人一命,可惜那小子不識貨,白費了人一番好意。
不過楊戩這個司法天神的職務倒是乾的稀奇,前頭把自個親妹妹壓在華山下,又上趕着給外甥送法器,後腳又要親手剷除這個小外甥,吃力不討好,古怪得緊。
不過這些跟他又有什麼關係,他也不過是個守在廣寒宮裏沒人念叨的散仙罷了,逍遙自在哪管這些煩心事。
阿璽搖着頭從私藏的酒窖里左選右選,頗為肉疼得拿出了一壺珍藏了許久個果釀,一邊念叨着便宜了小傢伙了,一邊往外去。
*
阿璽拿着果釀回來的時候,小乖正盯着那塊金鈴鎖發獃。
以她三歲的小腦袋瓜,怎麼也想不明白,怎麼會有人討厭爹爹呢?
嗯,一定不是爹爹的錯,一定是那個丟掉爹爹的鎖的人的問題!
小乖憤憤捏住了小拳頭。
“還生氣呢,小傢伙。”
阿璽到跟前的時候,一股奇香飄來。
“好香!”
小乖尋着香味瞧見了阿璽手裏的果釀。
“那當然,這可是我親手釀的,得嘗我的手藝,你可是第一個。”
阿璽不知從哪兒拿出來兩個小巧的酒盞,斟滿兩杯,淺淺的果色映着碧色的玉璧,尤為誘人。
小乖禁不住誘惑淺淺嘗了一口。
一種從未有過的清香順着舌尖滑到喉嚨,熨帖着淌進心裏,整個人都好似被雲朵圍起,暈暈乎乎盪在空中。
“好,好喝……”
小傢伙的雙眼已經開始迷離起來。
阿璽眼中閃過一絲瞭然,這酒本不烈,入口清甜最適合小乖這樣的貪杯的小傢伙,初時不顯,等到酒勁兒上來,自會讓人睡美美睡上一覺,到時候她早把這會兒的事兒忘完了,自然也沒人來找他的麻煩了。
但是馳騁天界數千年不曾失手的阿璽,這一次卻栽在了一個小丫頭手裏。
因為他萬萬沒有料到,酒後不僅會吐真言,還會耍酒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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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部分設定有所修改,不影響劇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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