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阮老頭死
夜裏吳氏睡的好,鼾聲震天,倒是秦老漢憂心孫子,獨坐一夜。
天公不作美,第二日雪下的極大。
獵戶們早就探了天氣,說這樣的日子不能進山。吳氏倒想嚷嚷,被秦老漢一個眼神也不敢吱聲。
秦老漢看着天,長嘆。
這都什麼事啊。秦升和錢氏剛進城去了,他們就把大郎給弄丟了。大郎也滿十七了,怎麼還能做出這種沒輕沒重的事來。
雪這樣大,自然是進不了山。可吳氏竟也沒閑着,屋裏屋外來回走動,秦老漢看的眼都發暈。最後她乾脆一拍大腿,說要去找阮老頭討說法。
“他女兒拐走我家大郎,我要去將銀子要回來。”
秦老漢掀了掀眼皮,也就隨她去了。她要是能把銀子從阮老頭那兒討回來也是厲害,省的待在家裏鬧的人心煩。
吳氏年事已高,可身子骨倒還硬朗,見秦老漢不與他同去,氣得直罵他“不像個男人”。
雪已下了厚厚一層,風也大。
吳氏才出門,便讓風雪灌了滿口。她趔趄着倒退幾步,瞧見秦老漢的眼神,哼了一聲,提着裙子風風火火就走了。
秦二姐擦着手從灶間出來,“奶要去阮家?”
秦老漢道:“隨她去,反正今天要不讓她出門肯定要鬧。”
秦二姐瞧了秦老漢一眼,沒說話。
當初吳氏被兩個兒子拋下被小兒子接回家,可沒消停幾日,就固態萌發。仗着長輩身份對錢氏吆五喝六,那會兒錢氏正懷着秦秀才,比先前兩胎都兇險,人也乾巴瘦沒點精神。秦升每日外出做活都要擔心不已,恨不得把錢氏拴在褲腰帶上。臨出門時,還得叮囑家裏兩個女兒好好照顧母親。
錢氏自是不怕吳氏,因懷有身孕便懶得理會。可吳氏卻覺得錢氏是怕了自己,拿捏婆母身份,竟要叫挺着大肚子的錢氏在大冬天打水給她洗衣。錢氏身子本就不大舒坦,自是不肯,吳氏便要上前打她。恰恰秦升忘記帶工具回來取,見到這樣情形,當即就火了。
吳氏被兒子申斥的沒臉,要死要活也無人理會,便站在當院破口大罵。
時下重孝,可吳氏苛刻幼子的事兒整個下窪村誰不知道。便是找來村長做主,也是口頭教育一番。你不慈,又苛待兒媳,難道他們這些做外人的還能押着秦升與吳氏站在同一道上?那就不是孝順,而是助紂為孽,是愚孝。
本朝注重孝道,可若只知孝順而不懂道理,卻是大大的不對。自此事後吳氏知道沒人會站在她這邊,倒也老實了許多。只不過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每每過一段時日又會固態萌發。秦老漢早就看出來吳氏要作妖,乾脆放她去了。
吳氏踮着小腳,一路冒着風雪衝到阮家的破屋。院門未關,她逕自推開直奔裏屋。
錢氏也不知道是哪裏不對了,竟舍了一兩銀子給阮家。要她說,就阮家那個老姑娘,給一錢都多。
直至進門時,她還念叨着這銀子花的不值得。剛推開門,腳底踩中濕滑險些摔倒。一低頭,“媽呀”一聲叫出來,跌跌撞撞邊往外跑。
有吳氏嘹亮的嗓門,不多時村民都知道阮老頭死了。大概是拿了銀錢還了債心情愉快,買了劣酒就蹲在屋裏喝。他年紀已高,這些年又常常酗酒,身體早已不如從前,起身時身子一晃,一頭栽倒在灶台上。頭上磕了個碗口大的口子,血流一地。阮家又無外人,等吳氏闖進來人已死去多時。
吳氏在阮家這兒受了驚嚇,回去后縮在炕上跟個鵪鶉似的,再也不提要錢一事。
阮家唯一的女兒還在山上,大家也不敢處置阮老頭。幸好冬日天冷,由青壯將阮老頭扶進內室,等人回來再做打算。
秦二姐聽說此事,讓鐵鎚拿了銀子,先去買一口薄棺。
人還沒出門,就被吳氏喝止。
“都是賣到我家的人了,哪有再拿錢出去的道理,不準給!”
秦二姐看也未看,只給鐵鎚好好整理了下衣襟,讓他路上小心。
吳氏見她這般,被氣了個半死,跑到屋裏乾嚎。
又一日,天晴,可雪太厚,獵戶只說再等等,看是否安全再進山。
而此時,阮恬正與秦煜踏着雪找尋獵物。
天寒地凍的,野獸們也不愛從窩裏出來。但就算冷,也要吃飯,尤其雪后,總有些在窩裏待了太久的小獸,餓着肚子大着膽子跳進雪地里找吃的。
“就這兒。”秦煜看到地上有一行腳印,瞧着倒像是野雞,便將陷阱設好。
竹制的陷阱,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捉住獵物。
他在路上撒了穀粒,只等獵物上鉤。
在破屋附近設了一個,又往遠處設了兩個。
“好了,等入夜前再來收。”
通常是要等到第二日再收,可天這樣冷,說不定還有別的動物出來覓食,要是把他們的獵物當成小點心吃下,可就損失慘重。何況,秦煜也擔心竹子年久,恐怕支撐不了多久。
雪太厚,走幾步都累得慌。
兩人身上只是簡便的布衣,並不耐寒。
秦煜要將皮襖給阮恬穿,可她擔心秦煜體弱說什麼都不要。
回到破屋,兩人身上的衣衫已經盡數被雪浸濕。
秦煜忙添柴煮水,又將外衫攤開在炕頭烤乾。
捧着碗熱水,阮恬也啜的有滋有味,看的秦煜眼發酸。
“要是抓不住獵物,咱們就得考慮下吃什麼了。”阮恬按了按小腿,覺得有些涼。“我剛剛看了,下山的路還不知道要多遠,靠咱們兩個要走出去怕是太難。若堅持到雪化也不現實,還不如盼望有誰進山打獵將咱們一同帶出去。”
“無需擔心,雖然米糧不多,稍稍堅持一下,還是能夠度日。”
“是呀是呀,米湯也可當飽。”阮恬打趣。誰讓這人口氣太大,她心裏痒痒,總想杠。
秦煜斜睨她,唇角帶笑:“便是我喝水,也不能叫你餓着。”
阮恬一愣,臉一紅,欲蓋彌彰道:“我難道還能欺負一個殘廢不成。”
秦煜倒也好脾氣,朝着她拱手:“我這個殘廢還得請阮小姐高抬貴手。”
“得,你就貧吧。”阮恬偷偷用手拭了拭臉頰,覺得有點燙。也不知道是讓風吹的,還是羞的。
以前覺得秦煜溫和話卻少,現在看來這個人滿肚子花花腸子,特別不誠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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