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充其量算個前任
許是我身旁的這個男人太過出眾,不少人紛紛朝我們投來了目光,我忽然有些坐立不安。
寧子希彷彿對周遭的目光無所知似的,神色莫名的盯着我的手看了半響,也從抽了張紙巾出來,擦他面前的桌子。
忙亂中服務員抽空拿了菜單和點餐紙過來,讓我們自己點菜便又轉身去忙碌別的了。
寧子希拿起菜單,遞到我面前,“先點菜。”
我接過菜單認真的看了起來,認真的挑沒有香菜沒有蔥的菜式。
等我終於選好兩個菜寫在點餐紙上,我將菜單和點餐紙一併遞給寧子希,他看也沒看菜單,拿起筆在點餐紙上飛快寫完,抬手招來服務員。
等上菜的空檔,我忍不住問他,“你經常來這裏?”
寧子希頷首,“這裏便宜。”
這個理由挺好,我竟然無言以對。
按照我所認為的,揮金如土的寧子希不可能來這種地方吃飯,可他來了。
說到底,我還是不了解他。
可是並不需要,從來都不需要。
等待上菜的時間有些無聊,我又不想跟寧子希多說什麼,便從口袋裏摸出手機玩起了小遊戲。
過了大概十分鐘左右,服務員端菜上來了。
一同過來的,還有一個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看了看我,衝著寧子希笑着開口:“今天不用值班?怎麼有空過來了。”
寧子希抬眸看了中年男人一眼,單手托着腮,唇角噙笑,神色慵懶至極,“總不能一年到頭都加班吧。”
中年男人笑着搖了搖頭,再次看向我,“女朋友?”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正要否認,寧子希搶在我之前先開了口,“她啊,現在充其量算個前任。”
前任?我愣了愣,心情複雜的看着寧子希,心裏頭一時間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那段羞恥的關係,如今從他嘴裏道出,卻變成了前任關係。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不直接說我們只是同事,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麼說,我心底的那些難堪莫名的減淡了不少,卻又多了一些異樣的感覺。
這頓飯下來,我沒再開過口,亦沒有再看他一眼。
飯後,寧子希送我回到我公寓。
我解開安全帶正要下車,寧子希喊住了我,“沒什麼要跟我說的?”
我想了想,“多謝寧醫生招待。”
“還有呢?”
“改天由我做東請回你和顧醫生。”
“還有呢?”
我覺得有些事情,還是早些說清楚為好。
心裏打定了主意,我抬頭迎上他的目光,語氣十分認真的說,“寧醫生,我說保持距離不是玩笑話,我有男朋友了,我不想被醫院裏的人說三道四,你明白嗎?”
很顯然,寧子希不明白,甚至答非所問,“你妹妹那邊,需要我幫忙嗎。”
話題跳躍之快,我一時間有些跟不上節奏。
我緊抿着唇,看着寧子希,不吭聲。
車內安靜了片刻,寧子希轉頭看我,黑沉的雙眸中醞着淺淡的笑,卻讓我莫名的感覺到背脊一涼,“徐安檸,你認為你這輩子能跟我撇的清?”
我蒼白着臉,難堪的撇過頭,“我不欠你什麼。”
一直以來,我們之間從來都只有交易,他給我錢,我給他我的身體。
很公平,誰也不欠誰的。
寧子希笑容漸冷,“你真的覺得你不欠我?”
心裏突然間又燥又悶,我不想再繼續跟他談論下去,直接解開安全帶下車。
剛回到公寓,安晴又打了個電話過來,我沒有接。
這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裏我又回到了同居的那兩年,他日出離開,日落歸來。
白天我幾乎見不到他,只有在夜深人靜時,他才會出現在我面前,和我做最親密的事情。
那兩年,我們之間所有的交流全都在那張床上。
我不知道他叫什麼,不知道他家住哪裏,不知道他在哪裏工作。
除了錢之外,我對他一無所知。
可他帥氣,有涵養,有風度,所以十八歲的我就這麼不知天高地厚的愛上了他。
也曾,不知天高地厚的想要生下我和他的孩子。
……
門診的工作很枯燥,幾乎每時每刻都在重複着同樣的事情。
一位做完產檢的孕婦離開后,隨後進來一對中年夫婦。
丈夫扶着妻子坐下,丈夫開門見山的說:“醫生,我是帶我老婆來打胎的。”
我瞥了眼孕婦的肚子,皺了皺眉,“幾個月了?”
回答我的是那名中年孕婦,“六個月了。”
“為什麼要打掉,是孩子有什麼問題嗎?”
“不是,就是不想要了。”
我筆尖一頓,一抬頭,就看見了這對夫婦閃閃躲躲的目光。
腦海中某個想法飛快的劃過,我又問:“之前有過生育史嗎?”
孕婦點頭,“有一個女兒。”
果然。這對夫婦大概是在什麼地方檢察得知肚子裏的孩子還是女兒,所以才動了打胎的心思。
這種事情不少見,我沒有任何驚訝,最後問:“你們有引產證明嗎?”
丈夫支吾着說:“沒有。”
我笑了笑,一臉歉意的和他們說:“抱歉,孕婦已經懷有六個月的身孕了,如果不是孕婦自身問題或胎兒有問題的話,沒有引產證明,我們醫院不能給你引產。”
這對夫婦瞬間面色如土,卻沒有任何驚訝之色。
我想,他們大概不是第一次去醫院詢問了。
規定就擺在那裏,無論他們怎麼懇求,我都沒有答應。
他們離開后,我又看了好些病人,不知不覺中又到了中午下班的時間。
我目送走最後一位病人,走回內室脫下白大褂,關上診室的門,去食堂吃飯。
我去到食堂的時候,秦桑桑和黎曉惠剛好也在。
她們對面坐着的,是顧雲初和寧子希。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她們跟那兩個人習慣了中午湊在一起吃飯。
隱約記得之前聽秦桑桑說過,寧子希以前很少來食堂的,但似乎最近每天都有來。
其中原因,我不想深究。
我排隊打好飯,在秦桑桑的呼喚下,在她身旁坐下。
並非我願意和寧子希待在一起,而是眾目睽睽之下秦桑桑這麼大聲的喊我,我不過去的話難堪的只會是秦桑桑。
剛坐下,秦桑桑就問我:“今天又有不識好歹的孕婦來打胎了?”
我愣了愣,笑開。
生命是上帝的恩賜,那對夫婦確實挺不識好歹的。
黎曉惠嘆了口氣,輕聲解釋:“他們從門診離開后,又跑去了急診,最後還直接跑上住院部來了,何醫生費了好長時間才把人趕走。”
沒有哪位醫生願意無視規定故意犯錯,他們想在我們醫院留下,那是不可能的。
作為婦科醫生,我幾乎每天都能遇到前來打胎的孕婦。
那些來打胎的女人多半都有迫不得已的理由,我能做的只有告訴她們利弊,但不能因個人觀點來提議她們留或不留,利用她們對醫生的信任來潛默化她們的選擇。
這些年死在我手上成形的未成形的胎兒我已經數不清了,從最開始實習時每次對一個生命逝去悲痛不已,到後來明白了這些生命消逝的“必然”,一顆心逐漸的變得麻木。
記得黎曉惠閑時和我吐槽過,做我們這行的,就是要狠。
狠得下心對別人,狠得下心對自己。
所謂醫者仁心,首先要學會的可不就是鐵石心腸。
我低下頭吃着飯,努力不去看坐在我正對面的寧子希。
我想,我對他也必須鐵石心腸。
秦桑桑和黎曉惠又討論了一會兒那對夫婦,一直沒吭聲認真聽着我們說話的顧雲初笑着對我開口:“安檸,聽子希說,你要請我們吃飯?”
話音落下,秦桑桑和黎曉惠立即停下了討論,朝我看了過來。
我咽下嘴裏的飯,強忍着不去看寧子希,輕輕的點了點頭,“之前顧醫生請我吃過一頓,我說過要請回你們。”
顧雲初正要開口,秦桑桑突然一拍桌子,“那就擇日不如撞日,今天下午下班,我們一起去吧,我知道有家新開的火鍋店很不錯!”
我無語的看着秦桑桑,我什麼時候說過要請她了。
下午我下班袁浩還要過來接我去他家,我正想開口說下次再請他們,秦桑桑又一巴掌拍在桌面上,“徐醫生,就這麼說定了!”
我:“……”
顧雲初笑着點頭,“好好好,人多熱鬧。”
隨後,他們興緻勃勃的開始談論起到底要吃什麼,吃完后要去做什麼。
我全程低着頭吃飯,不敢去看對面的男人,儘管我隱約察覺到他一直盯着我。
飯吃到一半,我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
下意識放下勺子摸出手機,只看了一眼,我就後悔了。
手機震動的原因是因為收了條短訊,而發信人就坐在我對面。
――我想和你單獨吃
心中泛起細微漣漪,我面無表情的將手機收口袋,當做沒有看見過,繼續吃飯。
吃了兩口,我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原來將號碼拉進黑名單,並不能阻止寧子希給我發短訊。
趁着秦桑桑他們討論聲稍微消停的空檔,我問扭頭秦桑桑:“有什麼辦法可以將一個號碼永久拉黑,不僅打不進電話,連短訊也發不進來嗎?”
秦桑桑眨了眨眼,“徐醫生,誰得罪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