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下班等我
不屬於我的溫度從手腕處傳來,滾燙如觸烙鐵一般,燙得我渾身一個激靈,第一反應就是甩開那隻手。
興許是我反應過大,我眼角的餘光瞥見寧子希愣了一下,我趁機想抽回手,沒想他反應更快,迅速又加重了力道,將我的手腕扣緊。
我顧不得手腕傳來的疼痛,不停的往門口的方向看,生怕哪位醫生護士從門口經過時會看到,一時間又急又惱,壓低聲音衝著罪魁禍首吼:“寧醫生,放手。”
寧子希不僅沒有鬆開我的手、手腕,反而攥得更緊了,從辦公桌后繞到我身旁,微俯着身子,薄唇有意無意的貼着我的耳畔,“你在害怕什麼?”
他溫熱的呼吸伴隨着清淺的聲音鋪灑過來,惹得我從耳根到臉頰一片燙熱,一顆心霎時間如傾盆驟雨般“咚咚咚”的敲打着。
這個男人身上的氣息,我實在太過熟悉了,熟悉得讓我心生恐懼。
我蒼白着臉,倒退兩步和他拉開距離,低聲反問:“你說我在害怕什麼?”
且不說那些陳年舊事,如今的我也算是個“有夫之婦”,公然跟別的男人拉拉扯扯,我還能害怕什麼。
寧子希低頭看着我,沒有坑聲。
我咬了咬下唇,又試着去抽了兩下手。
這次,手腕順利的被抽回來了。
我一刻不停,低着頭快步離開了他的辦公室。
回到六樓婦產科時時間還早,我走進辦公室,剛在自己的位置坐下來,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
拿出來看了眼,率先入目的是那串我沒有刻意去記卻莫名記住的號碼。
我有些頭疼的捏了捏眉心,點開信息。
――下班等我。
我心頭一緊,動作利落的將短訊刪掉,順便將這個號碼拉進了黑名單。
大概過了五分鐘左右,黎曉惠和秦桑桑一起上來了,兩個人一人挪了一張凳子往我身旁坐下,眼底閃動的八卦讓我想忽視都難。
秦桑桑拉着我的左手,橫眉豎眼的發問:“昨晚你和寧醫生去酒店了?”
黎曉惠也拉着我的右手,比起秦桑桑兇巴巴的問話,語氣溫和了許多,也多了一絲曖昧,“你和寧醫生去酒店做什麼?”
還好現在辦公室里就我們三個人,我看看一副“你不說我跟你沒完”模樣的秦桑桑,又看看一臉“老實交代我們還是好朋友”的黎曉惠,默默舉起雙手投降。
“我昨晚不是和寧醫生一起去酒店的,我……”我頓了頓,繼續說,“我妹妹妹夫請我去海欣大酒店吃飯,剛巧遇到了寧醫生而已。”
誰說酒店只能開房的,還能吃飯不是嗎。
秦桑桑擰着眉,顯然不相信我說的話,“真的?”
我掙脫開她們拉着我的手,翻了個白眼,“還能是假的嗎。”
黎曉惠盯着我看了半響,眉頭舒展開,“也是,徐醫生有男朋友了。”
……
下午六點,我替最後一個病人看完診,當即走進內室脫下白大褂,拿起包包一刻不緩的往外走。
生怕遇到寧子希,我沒敢等公交車,憑着兩條腿快步往回公寓的方向走。
平時不多鍛煉,才走出一段距離,我就累得氣喘吁吁的,腳步也慢了下來。
也就是這個時候,一輛車子從我身後緩緩駛來。
駕駛座的車窗滑下,某人熟悉的臉出現,語氣不容置喙的開口,“上車。”
我裝作沒聽到,目不斜視的繼續往前走。
車子不徐不疾的跟上,男人輕飄飄的聲音傳出,“你是想讓我下車抱你上來?”
我憤恨的咬了咬牙,停下步子,“你究竟想做什麼?”
“我想和你一起。”
“……”
“吃頓飯。”
“……”
這男人,說話不停頓會死嗎!
我抓着包包的手緊了緊,深呼吸一口氣,故作冷靜冷靜的看向他,“我不想和你一起吃飯,還請寧醫生不要再來纏着我,避免造成不必要的誤會。”
寧子希扭頭看我,一臉真誠的問:“什麼誤會?”
我:“……”
還名牌大學畢業,還博士生,這男人其實是個智障吧!
懶得再跟他糾纏下去,他愛跟就跟着,我走我自己的總行了吧。
車子還跟在我身側,我沒像之前一樣趕着投胎似的,故意放慢了步子慢吞吞的走,讓他跟着慢吞吞的開。
這是,又一輛車子從後面開了上來,駕駛座上的人探出半張臉,“喲,寧醫生,徐醫生,你們幹嘛呢?”
是譚健,我頓時一個頭兩個大。
這下子兩輛車子龜速並排行駛在大馬路上,其中一輛還是昂貴的路虎攬勝,不少路過的車輛和人都紛紛朝我們投來目光。
我臉皮薄,做不到寧子希那樣厚臉皮,我咬牙切齒的問:“你到底走不走?”
寧子希說,“我不走。”
我:“……”
寧子希看我一眼,“上車。”
我忍着將鞋子脫下了往他臉上砸的衝動,往後走兩步,拉開後座的門鑽了進去。
隔壁車的譚健吹了聲響亮的口哨,透過車窗我看見他朝我們遞來曖昧的一眼,才加速離開。
寧子希沒有發動車子的意思,回過頭看向後座的我,“到前面來。”
我假裝沒聽到,轉頭看向窗外,抬手勾了勾耳鬢的碎發。
幸好他也沒再糾結座位問題,重新發動車子。
我不知道他要帶我去哪裏,更不想跟他說話,便忍着沒問。
一陣震動感從口袋裏穿出來,我拿出手機看了眼,是安晴打來的電話。
上午她打過電話過來,我沒接,下午又打了一個過來,我也沒接。
倒不是生她的氣,而是我不知道接了之後能說什麼。
手機不依不饒的響着,我遲疑了許久,最終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收回手的時候不經意觸碰到旁邊的免提,安晴哭哭啼啼的聲音立即從喇叭里傳了出來,“盧經理說他昨晚根本沒看到你,你去哪裏了,你怎麼可以這樣,跟他過一夜怎麼了,你也沒什麼可虧的了,他現在要跟唐嘉的公司解約了你到底知不知道啊!”
車廂內霎時間安靜得十分可怕,幾乎連一根針掉落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我僵着身子,渾身都泛着冷意,甚至不敢抬頭去看寧子希。
初遇他時,我就狼狽不堪,如今再遇,我也依然狼狽。
被自己的親妹妹親自送上陌生男人的床,最後還反過來被質問,大概沒有誰能比我活得更窩囊了。
生怕安晴再說出讓我更難堪的話,我迅速按下掛斷鍵,掛斷了電話。
車內氣氛凝固到了極點,我拼儘力氣將滿心的委屈即將脫眶而出眼淚硬生生的憋了回去,牽強的扯出一抹笑,“抱歉,讓寧醫生見笑了。”
寧子希嗯了聲,“確實挺好笑。”
我僵了一下,慢慢的低下頭,盯着手機。
有些人在面對愛情時,親情於他們而言似乎薄弱得不堪一擊。
安晴就是這種人,我父親也是。
甚至,袁皓也會是。
我眨了眨有些酸澀的眼睛,把手機收回口袋裏。
“吱――”
一道刺耳的聲音忽然傳入耳中,我錯愕的抬起頭。
車子靠邊停了下來,寧子希回過頭看着我,“坐到前面來。”
我回望着他,沒有動。
“聽不懂嗎,需不需要我幫你預約耳科?”
“……”
我一言不發的下了車,拉開副駕駛座的門坐了進去。
好好說話都不會……為表示抗議,關車門的時候我故意將車門關得特別響亮。
寧子希聞聲看了我一眼,忽然探身過來。
隨着他的靠近,我渾身僵直着,一動不動。
我能夠清晰的看見他髮根處的絨毛,聞到他身上那股他獨有的蘇打水混合丁香花的氣味。
熟悉得讓我慌不知錯,雙手不知道該往哪裏放好。
耳邊忽然傳來他低低的笑聲,我一時間又羞又惱,剛才因為安晴說的那些話而生起的尷尬,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正要伸手去推他,“啪嗒”的一聲傳來。
他替我系好安全帶后,就坐了回去。
我看見他微微勾起的唇角,愈發的惱了,“寧醫生,我可以自己系的!”
寧子希笑了笑,重新發動車子,“剛才電話里那個,是你妹妹?”
毫不意外他會問,我沒有隱瞞,“是。”
“你寵成這樣的?”
“……”
“看來你需要看的是神經內科。”
“……”
跟他多說一句話我都會內傷,索性撇開頭,不再理他。
也不知道他要帶我去了哪裏,開了十多分鐘的車還沒到。
百無聊賴間,我收到了袁皓髮來的短訊。
――安檸,我後天休息,明天晚上過去接你來我家
袁皓一個月有休息時間,我有四天,但我們的休假時間從未對上過,他休假時一般是接我去他家吃頓飯過一夜,第二天一早送我回醫院上班。
想到袁阿姨,我確實不太想去,可不想讓袁皓為難,我回復過去說:好。
“跟誰聊天?”
“男朋友。”
寧子希抽空看了我一眼,沒有再問。
又過去十多分鐘,車子在一家飯店前停了下來。
這家飯店看起來很普通,裝潢簡陋陳舊,和格調兩個字完全沾不上邊,可一眼看去幾乎滿座。
在這種有些偏僻的地段還能滿座,想來味道一定不錯。
飯店的服務員無暇招待我們,我找了張空桌坐下,抽了兩張紙巾,仔細的擦着我面前這一塊地方。
寧子希在我對面坐下,我抬頭看了他一眼。
他穿着白襯衫黑色牛仔褲,那身的矜貴跟這裏實在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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