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合眼
萬寶寶從他手裏接過銀票,對着燭光把正反面看了兩眼,心裏想着古人應該不會造假錢吧。薛沐年把密信收好,見萬寶寶看得仔細,他便沒有出口告辭,帶着自己人退步離去。
待人散去,酒肆也準備打烊。萬寶寶拎了一壺涼酒踱步出城,她打算等天明后,去買一塊地,拿來種水稻,初夏種中谷還不遲,看那副輕狂的樣子,大概是完全沒考慮到自己會不會種地。
清晨薄霧瀰漫,青雲村口兩棵大槐樹上鳥兒在嘰嘰喳喳的叫喚,村民扛了鋤頭出去幹活。村長家裏頭時不時傳來高亢的女音,嚇得村口的雞直扇翅膀。
“姑娘,西山這塊地是我們村唯一一塊無主的,我給你這個價也是最低的,要不要看您啊!”說話的人是青雲村村長,這人坐在木椅上,手裏按着一張地契,臉上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樣,那眼裏還透着精明。
萬寶寶直搖頭,她想買塊地,村長喊價三十兩,當她傻啊,街上租個攤一天都沒一兩銀子,買塊地哪會如此貴。
“我不要了。”萬寶寶轉身離去,那平淡的眸子中,看不出一絲的情感波瀾,村長見到口的肥肉要跑,咬緊了牙伸手去拉萬寶寶。
萬寶寶不習慣別人碰自己,側身躲過。村長重心不穩撲倒在地,順勢拉掉了萬寶寶身上鬆鬆垮垮的袍子,滿背的文身顯露出來。
村長趴在地上抬頭,一張靛青色凶神惡煞的臉與他四目相對:“啊啊,媽呀,見鬼了。”
“叫什麼叫,老子是人,青天白日哪有鬼。”看村長這樣,萬寶寶也知道是自己背上的關公嚇到了他,轉身拉好衣袍,然後打算扶起村長,不過看村長的眼神宛如看一個智障。
村長立馬自行起身,把萬寶寶的手胳膊推得遠遠的,因為萬寶寶手胳膊上也是文身,再度看向萬寶寶的眼神變了味道,語氣帶了幾分揣測問道:“姑娘,您打算花多少錢買這塊地?
她打算拿多少錢啊,萬寶寶拿出一錠銀子:“夠不夠?”
“夠夠。”見了銀子,村長兩眼放光,忙點頭。
見狀,萬寶寶把錢放在桌子上,拿了地契走人。錢貨兩清,萬寶寶在村口拉了一個小夥子帶自己去買秧苗,小夥子看到漂亮小姑娘,熱情的很,放了扁擔拉着萬寶寶就朝村裏頭跑。
走了大概一里地,一片綠油油的秧苗田出現在萬寶寶眼中,萬寶寶心裏激動,面上克制笑着,眼裏激動到滿含淚水。清風拂過,秧苗輕輕搖晃,宛如銀票在向她招手,一股特有的清香湧入鼻翼,萬寶寶不由自主展開雙臂,淚流滿面,因為她彷彿看到了毛主席在向自己招手。
同志,要想富,先種田。
帶她過來的那個小夥子進屋喊了個大娘出來時,萬寶寶還在哭泣。小夥子震驚了,大娘震驚了,這姑娘種個地是有多想不開。
“要買苗?”看了一會兒,大娘開口了。她屋裏頭還在做飯呢。
“嗯嗯,我都要。”價也懶講,萬寶寶抽了銀票塞給大娘。
大娘惶恐,把銀票還給萬寶寶:“小姑娘,要不到這麼多錢,你地有多大?”
地有多大?萬寶寶還沒見過自己的地,她不知道有多大,想着把地契遞給了大娘。大娘接過看了眼,心裏便有了數。囑咐身旁那個小夥子,“阿根,你給小姑娘挑兩擔苗去西邊那塊地。”
被喚作阿根的小夥子點點頭,拿了扁擔,便手腳麻利的去扯秧苗。萬寶寶不知道要給多少錢,硬塞了一張銀票給大娘,大娘說多了,萬寶寶不依,大娘推不過她接了銀票,進屋找了一身新衣服給萬寶寶換上,還給人拿了一雙新鞋子。萬寶寶這邊剛謝過大娘,那邊的阿根已經搞完了,笑嘻嘻地喊萬寶寶走。
“大娘再見。”萬寶寶揮手告別大娘,跟着阿根快步朝自己的田走去。
等到了她的田地時,已經是晌午,阿根看她一個姑娘家,想着幫她個插秧:“姑娘,我幫你一起弄吧。”
“不用了,我自己來。”萬寶寶搖頭,拒絕了他的好意。她的地,她自己來。
阿根剛想繼續說話,那邊萬寶寶已經卷了褲子下水。阿根伸手想去拉,手掌只觸碰到一抹布料,阿根目瞪口呆,他想說,姑娘,田還沒犁!
“你回去吧,謝謝你啊!”萬寶寶隔老遠沖阿根喊到阿根嘆了口氣,拎了扁擔轉身離去他看萬寶寶這樣也不像差錢的,估計是誰家小姐出來體驗生活,也就不再多說什麼。
日頭高升,天氣炎熱,蟬鳥也不再叫喚。萬寶寶頂着烈日插完一畝田,然後爬到樹蔭下趴着一動不動。種地好累,喝了一口大娘給的水,萬寶寶點了一根煙。
稻田在陽光下反着光,秧苗雖然有點蔫巴,但不影響萬寶寶的心情,她以前抽煙喝酒燙頭文身,不是一個好的社會主義接班人,如今種上田。她覺得自己靠近做一個合格的社會主義接班人這個目標了。
有了稻田以後,萬寶寶隔三岔五就往地里跑,她在西山腳下買了一個茅草屋,方便落腳,還給了大娘一筆錢,自己平日裏就到大娘家吃飯,一去一來大半個月就過去了。
立夏后,雨水充足,秧苗長勢喜人,幾乎是一天一個樣。萬寶寶看在眼裏樂在心裏,煙也不抽了,整日守着稻田。
但是人有旦夕禍福,這一天半夜,突然下起了瓢潑大雨大雨,狂風大作。萬寶寶是被凍醒的她屋頂上的茅草被捲走了,看着光禿禿的屋頂,她有些沒緩過神。雨滴砸在她臉上的時候她突然想起自己的田……
萬寶寶忙手忙腳地穿起了衣服,就直接出門,外邊樹木被吹斷了樹枝,不少村民跑出來壓屋上的茅草。萬寶寶一路小跑,沿路看到從大娘菜園子裏吹出來的白菜,她黑了臉龐。
待她趕到稻田時,田裏已經灌滿了水,看不到秧苗的蹤跡。萬寶寶想挖溝排水,一鍬下去,水嘩啦啦地往外流,上邊西山上的水嘩啦啦地往裏流。萬寶寶崩潰了,臉上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她只知道這一夜,她損失慘重,這一夜,她離小康又遠了許多。
天亮的時候,雨也停了,天氣還陰沉着。萬寶寶坐在田埂上,眼前是一片碧波。雙腳踏在水裏,髮絲還在滴水。
漆黑的眼眸里滿是平靜,臉上看不出表情,臉色透着蒼白,水面上漂了三四根煙蒂。
不知坐了多久,萬寶寶才從水裏起身。穿上昨天跑爛的草鞋,拖着昨天摔瘸的腿,萬寶寶進了城。城門口戒備森嚴,盤查着來來往往的人們。
查到萬寶寶這裏時,官兵頓了一下:“帶走,就是她。”
萬寶寶懶得反抗,在那麼多的官兵面前,反抗也是徒勞,任由對方把自己抓了起來,她已經傾家蕩產了,原來在古代傾家蕩產會被抓起來……
官兵壓着萬寶寶進了牢房,牢房裏熟人挺多的,鍾二擦拭着自己的寶劍,看到衙役進來以為又抓了一個自個這邊的人,抬頭去看,沒想到看到半死不活的萬寶寶,那個穿他家大人衣服的女人。
“進去!”衙役打開關着薛沐年的牢門,把萬寶寶丟了進去。薛沐年靠着牆合眼睡覺,聽到動靜睜開眼。看到來人,眸底有一絲詫異。萬寶寶被推倒在地,也懶得爬起來,就着自己的姿勢爬到牆邊,合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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