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術

媚術

元還的境界擺在那裏,他並不懼冷,小木頭人給他縫的這件衣裳,也不是用來禦寒的。這是件外穿的緊身皮罩甲,用了龍犀的皮,摸起來順溜光滑,刀割不裂,劍刺不破,是件極好的防禦罩甲。小木頭人挑選料子的眼光,還是很好的。

季遙歌覺得罩甲皮觸感好,一路摸着跟進元還的石室。

這間石室是她第一次進來,不大,可靠壁三個高櫃卻擺滿了各種古怪的瓶罐,天頂上嵌的寶石也與外面不同,散發出銀亮的光芒讓整個石室一絲影子都沒落下。正中一張長條大石桌,桌上是凌亂的物件,有些像人間的藥房,用來秤葯的精細天平、搗葯碾草的工具、大小不一的鼎,還有鋪散在角落的塗滿墨字的紙張……

這些都與元還的形象不符——他看起來不像是凌亂且不修邊幅的男人,但進了這裏,似乎就變了個人,衣袖上沾着幾塊黑漬,長長的袍擺被塞到腰間以便走路,散下的劉海隨意勾在耳後,就連眼神,都從先前的漫不經心變成一絲不苟的專註。

彷彿,這裏才是他的戰場與修行。

“之前與你提過的,憑藉外力再加上你的媚術偽裝蕭無珩,我研究過了,可以一試。”元還把桌上凌亂的瓶瓶罐罐推開,清出一角擺上兩件東西,“青河孽龍的血以冰焰蒸騰后可得血引,服食之後可短暫擁有接近蕭無珩的至陰至寒之氣;八方召鬼令為鬼域召喚鬼兵至寶,雖是殘件,但仍擁有至尊之氣,可接近蕭無珩的氣勢。至於他的靈氣威壓,由我負責,形態舉止加外殺伐戾氣以及媚惑,都交給你。”

他話說得頗快,也不管她跟不跟得上。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嘗試?”季遙歌問他。

“越快越好,你有多大把握?”元還的語氣,輕而易舉地讓石室里的氣氛緊迫起來。

季遙歌奇道:“這麼急?出了何事?”上次論及此事時,他還一臉嫌棄的模樣呢。

元還搖頭——四日前唐徊傳來的消息,無相劍宗從鬼域探得啼魚州之秘,已蠢蠢欲動,而鬼域蕭無珩亦有捲土重來的跡象,他的動作必須加快。

但這些,沒必要告訴她。

“與你無關,你只需告訴我,把握多大。”

“七成吧。”季遙歌保守估算。

“足夠了。”七成把握對元還而言已算高了,他常做沒有把握之事,“走吧。”

“等等。”季遙歌在他轉身前叫住人,“小木人做的,一人一件,這是你的。”這地方沒處放衣裳,她一直抱在手上也不是個事兒。

元還顯然對縫製衣裳這件事不太理解,眉頭微微皺起,這時他才發現季遙歌身上也披了件簇新斗篷——火紅的毛皮帶着跳躍的焰苗,她整個人似乎都在發光,平庸的容顏煥然一新,熠熠生輝。

其實她不是個丑姑娘,甚至可以算清秀可人,巴掌大的臉,眼睛卻生得大,像幼貓,總有些沒長開的天真純良,不具攻擊性,看久了倒能品出些討喜的味道來。

但今天,那天真純良里,呈現出一絲攻擊性。

“不需要……”他剛開口拒絕,就見她露出為難的眼神,他想若拒絕的話小木頭大概又是一番拜扯,索性改了話鋒妥協,“算了,拿過來吧。”

季遙歌抱着衣裳上前,他已將雙臂展開,見她愣住,不由催了句:“不是給我的?快點。”

“……”他這動作的意思,是要她給他穿上?

季遙歌想了想,將皮甲展開,試探地套進他左臂,他沒反對,仍站得筆直。罩甲無袖,套好手臂后在胸前交領,季遙歌繞到他胸前,將領口掖齊,最後才把腰封從他后腰束到前方。這樣的體貼,連顧行知都沒受用過,他們向來發乎情止乎禮,拿捏着分寸沒有逾越。顧行知太過君子,而她則過分含蓄,在萬仞山的兩百多年裏,他們的相處都缺乏驚喜,如今她少了幽精,更無從體會那些扣人心弦的情愫。

這樣的事情,她做起來,無非就像是給手邊的偶人套一件外裳,余的,便都沒了。

元還倒是低頭看她,她的動作很自然,沒有繾綣的溫柔。在五獄塔的時候,這些事向來是由門內弟子替他打點,那是習慣,沒什麼特別,只是在她手掌撫平他胸口皮甲皺褶時,他才隱隱覺得這舉動有些不妥,但她已經替他整理完畢,道了聲:“好了。”

眼神坦蕩磊落,將他隱生的不妥消彌。

“真精神。”季遙歌面帶微笑誇道。龍犀皮呈暗紅色,貼合他的身體,裹出利落線條與力量,讓他的少年英氣躍然而出,越發像個英挺的少年修士了。

元還不以為然,三千歲的男人,皮相只是過度,是老是少都不重要。出了石室,小木頭人遠遠瞧見穿上皮甲的人,喜得猛朝他們招手,又豎了拇指,元還看着小木頭人:“你這縷幽精,跟你差別太大,你沒想過讓她回歸本體?”

他其實也有些好奇,魂魄完整的她該是什麼樣的脾性。

季遙歌搖頭:“還沒想好。”沒想好是讓她回歸,還是放任自由。她知道應該儘快讓幽精歸位去獲得完整的感情,但是……幽精並不這麼認為,她在抗拒本體。

意料中的答案,元還不予置評,只道:“到了。”兩人已站在任仲平的洞室之外。任仲平正在睡覺,蜷着身體縮在角落,一百九十八年的幽禁讓他缺乏安全感。季遙歌將兜帽戴上,帽沿壓低,臉上成片陰影。元還將事先準備的東西遞給她,蟻語:“孽龍血至陰至寒,服後會讓你經脈五臟俱凝,有些痛苦,你要忍耐一會,實在受不住可運氣抵抗。”

兜帽里的頭點了點,季遙歌接下龍血,忍着腥濁之氣一口飲盡,剎那間周身如置冰窟,由內而外的凍結,就連接呼出的氣,也帶着霜冷氣息。八方召鬼令捧到懷中,她緩慢步入任仲平的石室。

陰冷詭譎的氣息陡然傾覆,沉睡的任仲平迷茫睜眼——人在初醒之時意志薄弱,更加容易被心術趁虛而入。屋裏沒人,任仲平卻能感受到那股可怕氣息,他懷不自禁地環胸而抱,從床上坐起,瘋顛的神色間添了恐懼敬畏,小心翼翼開口:“是誰?”

沒人回答,只有鋪天蓋地的靈氣威壓,屬於一個真正的化神期修士。任仲平從床上滾下,瑟瑟發抖地跪到地上,然而還是沒有開口,直到披着火紅斗篷的人從黑影里出來,冒着絲絲寒氣的聲音響起:“任仲平,可還認我?”

任仲平哆嗦地抬頭,流露出幾縷疑惑,很快,就被對方身上壓制性的氣勢都碾,那是屬於鬼域王者的氣息:“梟……梟主駕到。”

久遠的記憶被喚醒,他難得現了絲清明。

“讓你查的事,進展得如何了?”季遙歌此時一邊窺探他的記憶,一邊模仿。

二者同時進行,他的記憶被勾起,她才能作出最精準的偽裝,這很考驗她神識的專註力,一絲一毫的分心都不能,身體被凍得麻木,她亦無暇顧及。

任仲平想了想,回答得猶豫:“沒,沒有發現梟主要的東西。”

“這麼久了,你竟一無所獲?”季遙歌把聲音壓得很低,聽不出男女,“我看是你在這裏呆得樂不思蜀,早將我要你找的東西拋到腦後!”

“沒有,我沒有!”任仲平嚇得一縮,慌亂解釋道。

“那你說,我要你找什麼?”

“梟主要找……找……”任仲平又露出猜疑的眼神,目光在眼前之人身上來回打轉,嘴巴幾度張開又闔上,話卻吐不出來。

龐大的靈威夾雜着殺氣,與怒火一同,滔天而至。

她沒說話,周身瀰漫著殺戮妖獸時的暴戾,甚至還有些回憶起當初與百里晴生死之戰的狠絕,那抹殺意來得恰到好處,不早不晚,瞬間擊潰任仲平的防線。

“梟主要找開啟靈海入口的法器,我不敢忘。”

“那法器呢,藏在何處?”

“沒,沒找着。”這是真話,任仲平續道,“我已尋遍雙霞谷赤秀宮,但一無所獲。”

“問問他,為何要在赤秀宮尋找?”元還的聲音在季遙歌元神內響起,人在她身邊卻不見蹤跡。

季遙歌照着問了,只聽任仲平回答:“法器原藏於鬼域,一千年前被人盜至萬華。那人心繫靈海秘寶,必也在此地駐守,以期找到入口位置,進入靈海,滌魂換體。所以法器極有可能被藏在啼魚州的幾個山門內。我負責的是雙霞谷這一帶。”

這話好解,盜寶之人想入靈海,必然蟄伏在啼魚州尋找,有極大可能已在此地建宗立派,所以向啼魚州的山門着手,也是正常。然而……

靈海?滌魂換體?

季遙歌沒想到的是,啼魚州流傳的靈海傳說,竟是真的。

“問問他,沒有找到法器,那可有別的發現。”元還又道。

季遙歌的聲音卻有些不穩,咬着牙問了,任仲平道:“法器的行蹤雖然沒有,但我發現……應霜夫人的十二仙魔舞,與鬼域熾嬰族的焚情訣有些像,此前已稟告過梟主,梟主令我接近應霜,不料我卻……我卻……”他似乎想到什麼,猛然間抬頭又看向季遙歌。

不好。

“你不是……唔……”任仲平五官忽皺成一團,唇角溢出血絲。

元還眼明手快,現出身形,往任仲平身上打出幾道靈光,任仲平眼一閉,軟軟倒地,他方回頭:“你怎樣?”

問的卻是季遙歌,她身形有些不穩,頭上的兜帽被摘下,眉上唇上都結了層霜,皮膚凍得發白,大眼半閉,說不上話。青河孽龍的血太過陰寒,她為了不讓任仲平看出破綻,不敢以真氣抵禦,任由寒氣侵蝕經脈,撐到現在已是極限。

“蠢!你居然生受孽龍之血?”元還一眼看出癥結所在,剛罵了句話,季遙歌身體便搖搖欲墜,被他展臂接下。

他“喂”了兩聲,只換來季遙歌攀上的手。

“冷。”除了這個字,她身體沒有別的感覺。

元還不及多想,將人攔腰抱起,縱身躍出石洞。正在洞外打掃的小木頭人聽到衣袂聲響,轉頭瞧見元還抱人飛出,嘴巴再度張成“O”形,意味深長地“哇——”了聲。這回,白硯卻綳直了背,眉頭擰緊,玩世不恭的目光,開始有些認真思考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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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停電,掐着筆記本的電量寫完這章,字數不多,見諒。

PS:微博上有基友畫的遙歌x白硯的同人圖,因為她只愛白硯,所以就腦補了,有興趣的可去看,微博名字就是我的筆名。么么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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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女修成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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