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司淵好久都沒有以成年人的身份,白天出過門。
他細細地颳了鬍鬚,用髮蠟固定好了髮型,穿上淺灰色的西裝,連皮鞋都來不及套上,他的身體猶如被放了氣的氣球,用肉眼可察的速度,縮小了整整一圈。
原本熨帖的西裝,鬆鬆垮垮地掛在他的身上。
鏡子裏的司淵看起來面無表情,可眼眸里的煩躁一閃過去。
前頭有多興奮,這時就得有多失落。
蘇雪桐正在刷牙,驚訝的都忘記了牙刷還在嘴巴里,她一嘴的沫沫,含糊不清地感慨:“卧槽!”
一直以來的規律被什麼打破了?
司淵明明是天一亮就會變小,這次居然撐到了上午十點鐘。
這可不是什麼好現象,摸不着規律的話,意味着“司明”也不能輕易地出門了。
蘇雪桐掩飾了震驚,低頭,迅速漱完了口。
司淵又回了卧室,房門沒有關緊,透過門縫她看見立在床前的他,靜止了片刻,開始脫衣服。
蘇雪桐嗖一下,轉過了頭。
等了約莫好幾分鐘,屈指煞有介事地敲了敲門。
“進來!”
司淵的聲音很是低沉,倒沒聽出有多落寞。
蘇雪桐推門而入,只見又換上了“童裝”的司淵恢復了正常,手裏捧着遊戲機,絲毫不見情緒的波動。
她藏了一肚子寬慰的話語,愣是一句都說不出來。
司淵清亮消火的眸子朝她看了過來。
要說蘇志成的話總是讓她醍醐灌頂,那司淵的眼睛有着異曲同工之妙。
蘇雪桐像是迷茫走在人世間的旅人,一對上他的視線,陡然清醒。
“呃,你猜出來是因為什麼了嗎?”
與其安慰,倒不如發現問題,解決問題。
司淵放下遊戲機,眨了眨清醒到過頭的眼睛,“昨天晚飯吃的東西,以前也吃過,可以排除飲食的問題。”
蘇雪桐略一思索,認同:“對。”
“其餘的也沒有什麼奇怪的現象。”司淵停頓了片刻,又說:“要說稍微特別一點的,就是進了交警大隊,以及我和你在沙發上……”
蘇雪桐尷尬地揉了揉下巴,打岔道:“對對,交警查車,當你是嫌犯,按了胳膊!”
“但是我覺得跟交警沒有關係。”司淵的眼神閃爍。
和什麼有關,好像不言而喻了。
蘇雪桐強辯道:“胡說八道,咱們頭一回被偷拍那天,也那個了!”
“那次就親了一下,蜻蜓點水。”
司淵認真地道。
蘇雪桐的老臉一紅,還真別說,昨天和上次的區別,就是多了個交換|口水的工序。
這麼花哨的猜測,蘇雪桐死都不會承認。
她臉色僵硬了片刻,正色道:“我覺得有很大的可能是那個摁住你的交警,沒準你們的八字相合。要不,我找人查查他?”實在是解決不了的事情,乾脆交給玄學。
“不用那麼麻煩,咱們一會兒再去一趟交警大隊。”司淵很是乾脆地說。
“你沒事去那兒幹嘛?”
蘇雪桐問完,立刻發現自己問話的方式不太對。
怎麼能說沒事呢!
她的意思其實是去交警大隊總得找個適當的理由吧!
司淵站了起來,窗外的陽光傾斜進來,像金子似的灑了一地,他剛好站在背光的地方,蘇雪桐看不清他的臉,只莫名心跳加速。
特別好笑,司淵真的跑到了交警大隊,又和凌晨摁住他的交警同志見了一面。
當然,交警同志只覺得他面熟,已經認不出來他是誰了。
“叔叔,十五歲真的不能考駕照嗎?我都大學畢業了!不應該特殊情況特殊辦理嗎?”
司淵一本正經的聲音傳到了汽車裏,蘇雪桐趴在方向盤上差點沒有笑岔氣。
交警同志興許是很多年沒有遇見這樣的奇葩,咧嘴笑了一下,“你大學畢業了!那你把我國的法律修改一下先。”
真是的,越是忙,越是搗亂的多。剛剛交通台通知的,三環路上發生了一起連環車禍,都忙着趕赴現場。
交警同志馬不停蹄地往外跑,司淵跟了上去,使勁一拍他的肩膀,他下意識反手一扭,將他按在了汽車上,後知後覺地想起來這是孩子,緊跟着又鬆開了。
“小孩,趕緊回家!我國的法律法規,你上網查查就知道了,別在這兒跟叔叔搗亂。”
司淵“哦”了一聲,扭了扭肩膀,朝停在不遠處的黑色汽車走了過去。
蘇雪桐至始至終沒敢露面,見司淵拉開了汽車,很古怪地瞥過了眼睛。
司淵扣好了安全帶說:“成了,見也見了,按也按了,等着看效果吧!”
她有種預感,這些都是鬼扯,看吧,問題肯定還是出在她的身上。
可她現在還不想面對那個真相。
蘇雪桐和司淵又回了秋和花園,還真是靜等效果,黑夜很快來臨,這裏地處市中心,卻不是鬧市區,可一過了八點,連跳廣場舞的阿姨都帶上了耳返,周遭很是寂靜。
蘇雪桐本來是想上半夜睡覺,下半夜起床繼續圍觀司淵變身。
但作息一時半會實難改變,蘇雪桐即使八點上床,也翻騰到十一點才沉沉睡去。
大約是心裏裝着事,沒多時,睡得又不那麼沉了,迷迷糊糊中,總想着司淵要到變身的時間了,可就是不能徹底清醒。
雲裏霧裏的發夢,卻不知道夢見的是什麼東西。
一座座直聳雲霄的大山,巍峨蒼茫,一人面虎身,好多條尾巴的怪物聳立在山頭之上,尾巴搖搖擺擺遮擋住了半邊天空。
這裏的空氣很清冽,她不由縮了縮臂膀,再眯着眼睛數了數,那個怪物一共九條尾巴!
蘇雪桐屏住了呼吸,儘管自己也知道這是做夢,可要是夢裏被這麼個怪物吃掉的話,或者被他的尾巴掃到,誰知道現實中會不會有什麼奇怪的連鎖反應。
耳邊的風呼嘯着,怪物的龐大身軀一動不動,要不是他的尾巴還在搖擺,她會以為自己看見的僅僅是頭石像。
又等了好一會兒,蘇雪桐忘記了先前的擔憂,離他越來越近,鬼使神差地開口:“哎,你是什麼動物的變種?”
他太高太高了,站在他的身下,蘇雪桐得使勁仰着頭。
她的聲音很大,他不可能聽不到。可他那雙眼睛還是直視着東方。
“喂!”她站在了一塊大石上面,“或者,你是不是被人詛咒了,必須得讓公主吻你,你才能變回本來的模樣?”童話故事裏都是這麼演的,就連那個奇葩的司淵好像也是這種奇葩的毛病。
真的是想破了腦袋,也沒預料到病因在她。
怪物終於動了,他甩了甩頭,驚得鳥獸四散,掠起了無數的飛沙亂石,如同山要崩地要裂似的。
蘇雪桐嚇得趕緊蹲下,雙手抱頭。
說來也好笑,那些飛沙亂石如同長了眼睛,避開了她,砸向了周遭。
緊跟着,她聽見他如地動一樣沉悶的嘆息,還有如雷鳴一般的聲音:“桐雪,不要鬧!你們人族,被大水所困,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境地。”
這是蘇雪桐第二次聽見桐雪這個名字,她腳一蹬,從夢中驚醒。
她來不及細想自己都夢見了什麼,爬出了帳篷,飛奔到司淵的房間。
寬大的歐式大床上,司淵歲月靜好地躺在床上,毛茸茸的頭髮覆蓋在了他清俊的…少年臉上。
蘇雪桐不由自主向後退了兩步,儘管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明知會是這個結果,可真的讓她面對的時候,她只想逃。
偏偏這時,司淵睜開了眼睛。
他清亮的眸子,依舊是那麼的清醒,彷彿在說:看,我說對了吧,就是跟你有關係。
蘇雪桐實在接受不了,一轉身又飛奔了回去。
她拉上了帳篷,躺了進去,忽然想起夜裏的夢。
蘇雪桐又翻坐起來,傳說中有嫵媚善於迷惑人的九尾狐,在她有限的認知里,人面虎身九條尾巴的,她還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人面虎身……”她喃喃自語,拿起了手機。
這時,司淵走到了帳篷外,屈指想要輕觸帳篷,卻又縮了手。
蘇雪桐看見帳篷外的身影,一伸手拉開了拉鏈,“幹嗎?”
“我想跟你談談!”他很平靜地說。
“不談!”蘇雪桐乾脆說完,又把拉鏈拉了回去。
司淵並沒有走,靜立了一會兒,開口道:“我好久沒去公司,並且焦寒知道我在國內!”
這人,連談判都言簡意賅。關鍵,誰家談判只談自己的訴求,不提手裏的籌碼?耍流氓嗎?
蘇雪桐再次拉開帳篷:“幫你,我有什麼好處?”
司淵愣怔了一會兒,“我的不就是你的嘛!你還要什麼?”不缺錢,等於消除了世上百分之八十的煩惱。他仔細想了想,還真想不到她缺什麼!
這算表白嗎?
有點突如其來哦!
蘇雪桐瞪圓的眼睛,不自主地眨了眨,她坐回了帳篷里,心裏頭亂糟糟的,猶如雜草叢生,這次倒是沒有拉起帳篷門當作屏障。
她糾結了一會兒道:“要真是我…能讓你維持體型,那怎麼樣才能一直維持下去?”
總不能一直交換那啥,才能一直爽!
畫面實在是太美,蘇雪桐連想一下,都覺得如遭雷劈。
司淵忽然扭捏了一下,蹙着眉頭說:“先講眼前吧,持續的事情,等等再說!”
蘇雪桐皺了眉頭:“難不成你已經知道辦法了?”
司淵沒有否認。
蘇雪桐又道:“那來唄,一勞永逸!”
司淵擺了擺手,緊張的有些大舌頭:“還是先等等再說!”
他落荒而逃,蘇雪桐叫都叫不住那種。
蘇雪桐覺得他古怪,心裏咯噔了一下,就沒敢發散思維。嗯,她這人聽勸,好奇害死貓!
——
司淵想要明早就去公司,他出門的程序是這樣的——
兩個人並排坐在沙發上,肩並着肩。
“你準備好了嗎?”
“嗯,我閉上眼睛,你就過來吧!”
畫面過於沙雕,蘇雪桐真是抱着早死早超生的心態。
不過,他柔軟的唇瓣貼上來的時候,她一緊張,忘記了尷尬。
這種唇瓣的廝磨,急性子的人真是受不了,也不知道他怎麼有如此耐心,明明覺得他的唇舌就要探進來了,可下一秒,還是徘徊流連在唇上。
一種莫名的戰慄,爬上了她的後背,她的胳膊上細細絨絨的汗毛倒立,連耳根也開始發燒。
再這麼廝磨下去,蘇雪桐恐怕自己荷爾蒙超標,得暈過去。
她一伸手按在了沙發上,整個身子向他傾倒,回吻的特別用力——你不是逗老子嘛!老子吃了你!
當然,氣勢上是那樣不錯,稍稍微找回點場子的蘇雪桐,悄悄在心裏計算着親吻的時間和交纏的程度。
現在的…絕對可以比擬前頭的熱吻,她想要收兵撤退,身體才將收回了一點,就被他拉了回去。
還是她強吻他的姿勢,屋子裏沒有第三雙人眼,卻有一雙電子眼靜悄悄地記錄著一切。
十分鐘前,兩個人並肩坐在沙發上。十分鐘后,時間還在一分一秒地過去。
熱吻結束,蘇雪桐暈頭轉向地從沙發上起來,一頭鑽進了卧室里,睡了個昏天暗地。
還是那個夢,像是沒有結束的連續劇。
可與上一次又不一樣了,人面虎身的怪物前,飄着一個“女阿飄”。
蘇雪桐聽見她義正言辭地說:“我早已不是人族,你也不是怪物,天地萬物有着神也無法改變的秩序!”
“桐雪,那你昨晚因何而哭泣?”如雷鳴一般的聲響,差點震聾了蘇雪桐的耳朵。
“女阿飄”從半空中下落,一襲白衣泛着七彩的霞光,那光芒刺疼了蘇雪桐的眼睛,以致於看不清她的長相,只能聽到她清冷的聲音:“陸吾,你不該窺探我!”
“陸吾!”睡夢中的蘇雪桐喃喃自語。
司淵坐在床榻邊,若是不仔細看的話,誰也看不見他眼中閃過的那絲戾氣。
他的手按在了蘇雪桐的額頭上。
有一隻手,穿過了陸吾龐大的身軀,抓住了蘇雪桐的手腕,她下意識掙扎了一下,腦海一片清靜,陸吾女阿飄,消失的沒有蹤影。
一夜無夢。
第二天天才剛亮,蘇雪桐就衝到了司淵的跟前,他果然還是大版的。
蘇雪桐看見他的那刻,倒抽一口氣,說不出自己複雜的心情。
剛過七點,司淵就領着蘇雪桐到了公司。
公司里靜悄悄的,候命的人只有苦逼的總裁秘書焦寒。
果然是總裁一出手,就知道有沒有。
蘇雪桐百無聊奈地坐在沙發上,聽焦寒一五一十地彙報近期工作。
“鹿齡的商業問詢沒有了,不過年前定下的還有一個戲約,她演女三號,不好臨時換人,司總你看……”
“嗯,那就讓她接着演,公司不作任何宣傳投入就行了。然後以觀後效吧!”
這是做人留一線的意思了,司總能在圈內立足,靠的就是好風評。
焦寒點頭,在本子上勾了一筆,“好的。”
緊跟着進入下一個議題,他說:“旋轉和跳躍兩個團出道不足一月,已經有綜藝和商業問詢投遞了過來。”
“謹慎選擇,先讓他們打歌,在唱片市場立足,有代表作之後,再根據各人的特色,安排其他發展。”
“好的。”焦寒合住了筆記本,抬眼看了看沙發上的太太,又說:“司總,有時尚品牌邀請太太參見亞太地區的珠寶發佈會。”
司淵抬起了頭,問她:“你要去嗎?”
蘇雪桐不喜歡端着,更不喜歡和不認識的人寒暄,搖頭道:“太累!”
司淵撇過眼睛,看向焦寒:“那推了。”
焦寒扯着嘴角連聲道“好的”,說真的,一大早就被狗糧喂到飽的感覺,委實心情微妙。
七點鐘趕到公司,意味着他今早五點半就起床了。他空着肚子被塞了一肚子的狗糧,頭暈目眩。
司淵停頓了片刻,吩咐:“我要看公司的月度計劃表和季度規劃表。”
焦寒後背一凜,復讀機似的又說了聲“好的”,轉身出了辦公室。
起床氣令人智障,焦寒打起了十二分精氣神,打印好表格,已經是八點半,這才是公司上班的正常時間。
他無聲地嘆息,直接推開了總經理辦公室的房門。寬大的辦公桌后並沒有人,他一偏頭,看見的是沙發旁,司總遞來的殺人眼神。
“對,對不起!”焦寒一頭冷汗。
蘇雪桐躲在司淵的後面,臉頰滾燙。
一分鐘前,某人以害怕效果提前消失的借口,親得她喘不過氣。
焦寒差點沒嚇死,甭管司總和太太在做什麼,作為一名合格的秘書,不應該沒敲門,就進總裁辦公室啊!
好在,他定力還算可以,一瞬間的緊張和尷尬過去,抿了下唇線,才豁出去似道:“對不起司總,我忙暈了!”
怪誰啊?
當然是怪他!
要麼消失N久,要麼作息混亂,哪有這麼迫害員工的。
焦寒在心裏瘋狂吐槽后,又說:“這個計劃表……”
司淵低沉說:“放在桌子上。”
焦復讀機:“好的!”
轉身出去的時候,聽見司總又說:“我和太太十一點走,有什麼需要簽字的文件,儘快拿過來。”
開公司的就是了不起啊,想什麼時候下班都可以。
焦復讀機又復讀了一遍:“好的。”
司淵:“我最近…身體有些不適,每天七點來公司,十一點離開,以後公司有什麼會議,也安排在這個時間段進行。”
“每天?”
“每天?”
蘇雪桐和焦寒異口同聲,兩個人同款的震驚臉。
後者想的是五點半起床慘無人道,前者是生氣,每天都來公司,豈不是要每天都那個什麼,有經過她的同意嗎?
離婚的心思也就是才歇下去一會兒,忽然就如風吹火焰,氣焰高漲。
蘇雪桐按捺不發,只等着離開美期,回秋和花園。
司淵馬不停蹄地處理完各種遺留問題之後,將滿十一點鐘。
剩下的工作可以留待明天接着處理,司淵從辦公桌的後面移步,不等他開口,蘇雪桐拿起了包,打先推開玻璃門。
焦寒掙的就是迎來送往的錢,他趕緊起身相送,就好比公司是他的一樣。
“司總,這就走嗎?”
“嗯!”司淵淡淡地說:“有什麼要處理的工作,你可以放在辦公桌上,明天不需要來那麼早!”
焦寒感激涕零,可轉念一想,不成啊,一個合格的秘書怎麼能比總裁來得要晚呢,這不符合秘書手冊上的準則。
他低垂着頭,咬牙說:“沒事兒司總,有些問題,還是得當面跟您彙報溝通。”
司淵讚賞地點頭:“你自己填報加班時間表!我再額外給你些獎金。”
司總對待下屬向來大方,焦寒的眼前晃過無數粉紅色的人民幣,彷彿看見了自己未來的光明,一改要死要活的沉痛態度,瞬間心花怒放起來。
下屬和女人比起來,前者更好搞定。
司淵看了看蘇雪桐帶着熊熊怒火的背影,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電梯緩緩合上的瞬間,焦寒斂住了笑,挺直腰背,大約是年紀大了,昨夜與人麻將也不曾通宵,可今天這腰背,跟被重物捶打過似的。
電梯裏。
蘇雪桐二話沒說,伸手揪住了司淵的衣領。
司淵面無表情地提醒:“頂多兩秒鐘的時間。”
他的話音將落,只聽電梯“叮”一聲響,提示一樓到了。
鹿齡花了多少心思,才在公司里收買了六樓茶水間的大媽當眼線,以備隨時了解總裁辦的消息。
聽聞今早司總出現在公司,她迫不及待地出門,又折返精心裝扮,姍姍來遲,走到電梯前,剛好收到大媽的報信:“太太走了,司總也跟着走了!”
鹿齡咬牙切齒,低聲喝罵:“賤人!”
電梯門緩緩打開,只見賤人就在電梯裏,依偎在司總的懷中。
鹿齡的臉色一白,她今日的裝扮頗有些小白花的意思,一襲月白色的旗袍,為了搭配衣服顯得整個人不是那麼的明艷,好承托她清冷的氣質,她特地塗了粉色系的口紅,又親點淡淡桃花色的眼影在眼尾,只需稍稍用力憋紅了眼睛,簡直就是可憐巴巴的小白菜。
鹿鳴說,但凡是男人沒有不喜歡這號的。
鹿齡的心裏忐忑,一見那夫妻倆親密的姿勢,更是心下狂跳。再看蘇雪桐從眼縫裏投來的蔑視,她的清冷差點要維持不下去。
鹿齡穩了穩心神,擠出了笑。
話說,當著人家老婆的面勾引老公的話,不知道會不會死的很慘!
不過,鹿齡是真的豁出去了,她悄悄地看了眼身後……鹿鳴壓低了鴨舌帽,斜跨的包里裝的是針孔攝像頭。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她可不是無備而來。
今日的結果無非有兩個,要不是司總真的被她勾引,要不就是賤人朝她發難。
可以說哪一個都對她很有利。
今早出門,她特地翻了黃曆,大吉。
鹿齡調動了畢生所學的演技,眼淚汪汪地說:“司總,能不能單獨和您談一談?”
“工作的事宜,請鹿小姐詢問經紀人。”司淵下意識拉住了要撤離他懷裏的蘇雪桐,一雙冷靜又清醒的眸子瞥了瞥鹿齡,似乎一眼就看到了她的心底。
鹿齡慌亂中,擠下了兩掉眼淚,“司總,太太,求求你們,能不能給我一次機會……”
司淵的眼睛一眯,警告的意味極濃。
“鹿小姐,你聽不懂我說什麼是嗎?”
鹿齡心說,當然聽的懂,是他個直男沒有審美才對!沒看見她在哭嗎?沒有心動嗎?哪裏出了問題?
門口的保安正朝這邊跑來,鹿鳴焦慮地揮了揮胳膊,示意妹妹,上啊!
鹿齡閉着眼睛,又落下了兩顆仙女淚,她嗚嗚咽咽,好像是因着激動而口齒不清,“司總……”
既然勾引不了,只有另尋她法了。
鹿齡猛地上前,原本是朝着司淵直直地撲過去的,哪知道,他攬着蘇雪桐輕輕一閃,她來不及剎車,撞在了他們身後的垃圾桶上。
垃圾桶咣當一聲倒地,內里亂七八糟的垃圾全部傾斜而出,鹿齡坐在香蕉皮、一次性紙杯、帶着辣椒油的膠袋中,黑灰色的煙灰染花了她白色的旗袍,哪裏還像小仙女,顯得格外的狼狽。
司淵的臉色陰沉的猶如結冰,他一字一句清晰地道:“鹿小姐,我一直希望你能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可你顯然並沒有。美期公司旗下的藝人,拒絕炒作,你並不是不知道。可你呢?私自購買水軍用低爛的手段來炒作自己,第一次,我讓你的經紀人警告了你,可你並沒有收手,繼續恣意妄為,還請人偷拍……”說著,他準確地指了指鹿鳴,“鹿小姐,你以為我真不知道今日你請來的還有偷拍的幫手?放過你一次是仁慈,可你不該挑戰我的底線!”
鹿鳴嚇了一跳,拔腿就想往門外跑。
跑了一半的保安,因為精彩的劇情停留在原地,只見司總手點過的偷拍客落荒要逃,他氣勢洶洶地迎了上去……只求將功補過了。
要知道,娛樂公司最忌諱的就是偷拍,剛剛那個鹿齡告訴自己那人是她新請來的助理,他這才沒有懷疑。
到頭來,他居然栽倒在自己人的手上,想想都晦氣。
他一個絆腳,將偷拍客絆倒在地上,憤怒地拉開了他的包。
鹿鳴垂死掙扎:“你不能翻我的包,我要報警!”
一個微型的攝像機從包里掉了出來,保安舉着手裏的證據說:“我們才要告你,這叫違法探查商業機密!”
這罪名就是保安瞎掰的,可他說完之後,覺得自己說得特別有理,挺直了腰板補充:“判你一個商業間諜的罪名!”
司淵的眼睛又落在了鹿齡的身上,黑色的眸子裏不帶一絲一毫人類的感情。
鹿齡頓時顫抖,牙床也跟着瑟瑟發抖:“司總,我,我不認識他……”
“鹿齡,你個沒良心的女人!”鹿鳴嚇壞了,如今只有鹿齡才能幫他洗脫什麼鬼的商業間諜罪,他大聲道:“是你說讓我幫你偷拍,還說司總喜歡你,司太太那麼恨你,一定會打你耳光,還讓我錄清楚,發到圍脖上。”
冷不丁被點名,蘇雪桐真是好意外哦!
她勾了勾嘴角,十分想極力證明自己不恨鹿齡。
畢竟她可不想做二女爭夫中努力維持家庭的原配。
蘇雪桐瞥了瞥司淵,冷淡地說:“鹿小姐,我想你可能誤會了,要不,我替你問問……司淵,你喜歡她?”
司淵環視着圍觀的工作人員,這年頭,人人都有手機,人人都可以是爆料者,今日要是不把話說清楚,明天不知道傳成什麼鬼樣。
“我旗下藝人上百個,比她清純的有,比她嫵媚的有,比她豐潤的有,比她骨感的還有,比她年輕貌美的一抓一大把,我為什麼要喜歡她?”司總說起這些來,真沒人能反駁,娛樂圈大鱷,想要什麼樣的美女沒有,眼前這個鹿齡美則美矣,可放在美人遍地的娛樂圈,還真是並不出色。
論姿色,不如人,再論氣質,就更不如人了。
蘇雪桐穿的是今年秋天L家最新款的高定針織裙,簡單的圓領設計,突出了她的天鵝頸,長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誰更美麗!
司淵說到這裏,故意停頓了一下,轉向蘇雪桐:“可說起來,再清純嫵媚豐潤骨感年輕的女明星,在我心裏都不及太太你一分美麗。”
男人慣會逢場作戲,可有些人作起戲來,只讓人感覺油膩。
司淵的尺度拿捏的剛剛好,眼神也是剛剛好的真摯。
蘇雪桐本來懶得理他,也不知是誰的手機下班報時,“十一點五十,還有十分鐘下班。”
她心裏慌了一下,放軟了腔調道:“既然誤會解開了,那就走吧!”
司淵拿出了手機,撥給焦寒:“焦秘書,你和《破海》劇組聯繫,告訴他們鹿齡因為個人原因,無法參加拍攝,然後把陳維推過去。”
陳維是美期新近簽下的女明星,科班畢業,白紙一張,關鍵她的個人風格,剛好和鹿齡差不多。
鹿齡的臉色煞白,她驚恐地叫了聲“司總”,卻眼睜睜地看着他和蘇雪桐離開。
蘇雪桐一上了汽車,就手忙腳亂地發動了。
“我開得快點。”
遇有緊急情況,離婚的烈焰又熄滅了不少,她得儘快趕回去,這樣司淵才不會成為社會新聞頭條,更不會被關進實驗室做實驗。
可該死的,人算不如天算,才開上公司前的大路就遭遇了堵車。
蘇雪桐探出了頭往外看,“怎麼了?”
路邊的環衛阿姨搭腔道:“前頭撞車了!嘖嘖,一個小轎車被大卡車壓扁了。”
再想要倒車,已然倒不出去。
蘇雪桐關緊了車窗,看了眼副駕上的司淵,“要不你坐低一點!沒有人故意偷拍的話,被人發現的機率不大……但怎麼說呢,就看你的運氣好不好了!”
司淵眨了眨眼睛,心裏很感謝鹿齡鬧了這一場,要不然她才不會對自己如此“和顏悅色”。
他適時提出了大膽的要求,“你讓我再親親!”
霎時,蘇雪桐像是進了蒸屜,臉紅心跳,熱到只想冒泡泡。
司淵只是通告一聲,並非是要徵求同意,並不等她做出反應,欠着身子,親上。
蘇雪桐眼花繚亂,小號和大號的司淵在她眼前不停地轉換,她猛地吸了口氣,閉上眼睛。
交警同志正在指揮堵塞的交通,要給前頭的事故清理出一條救命的通道。
他敲了敲車窗,“你好同志,請您將汽車靠右。”
蘇雪桐深呼吸,不確定地看着暫時大版的司淵,他點了點頭。
車窗降下,居然是熟人。這得是什麼奇特的緣分!
交警同志看了看車裏那對奇葩的夫妻,敬禮道:“請您配合!”
“好的,好的!”蘇雪桐可能是被焦寒上了身,連聲道。
她手忙腳亂地轉動方向盤,見他朝後走去,趕緊合上車窗。
再瞥一眼司淵,如泄氣的氣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小。
“我去後座,拿衣服矇著頭。”司淵解開了安全帶,欠着身子,鑽進了後車座。
蘇雪桐膽戰心驚了一路,萬幸路上再沒有橫生枝節,眼見秋和花園到了,她鬆了半口氣,沖後頭的司淵說:“行了,危險解除!”
林猛查了好久,才查到蘇雪桐在秋和花園的住處。
知情人告訴他一個獨家內幕,說的是蘇雪桐很少會去司家的別墅住,一年見不着幾次,她上一次出現在司家別墅,還是兩個月之前。
瞧瞧,就說了他們是貌合神離吧,自己差點被那個司淵給唬住了。
可林猛只打聽到蘇雪桐住在秋和花園,並不知曉她住在那棟樓。
高級公寓的管理嚴格,林猛被保安攔在了小區門口。
好在秋和花園的地庫出入口都在正門,林猛耐心地等在地下停車場的入口處。
他大老遠就看見了蘇雪桐的紅色超跑,滿臉笑容地迎了上去。
這時,司淵聽見她的聲音,翻坐了起來。
蘇雪桐回了頭,目不斜視,踩了腳油門直奔地庫入口。
“哎!”林猛跟在汽車的後頭小跑了幾步,又被保安攔住了。
“對不起,先生,我看您還是給戶主打個電話吧!”
林猛扯了下嘴角,拿出手機,猶豫了片刻,撥通了蘇雪桐的號碼。
很快,話筒里傳來了沒法讓人愉悅的聲音:“對不起,你撥打的用戶忙!”
他尷尬地沖那保安笑了笑,向一旁退了好幾步。
林猛蹲在秋和花園的入口處,要不是他一身高檔西服,恐怕會被人誤認為是乞丐。
他編輯了一大段信息,刪刪減減,最終還是沒有發送出去。
他撥通了方俏的號碼,一聽見她的聲音,迫不及待地說:“方俏,掙錢的買賣做不做?”
方俏的作息一向顛倒,這個時候,她才剛剛睡醒,說話沒過腦子,嘟囔了一句,“林猛,你是不是想錢想瘋了?在蘇雪桐那兒騙不到錢,以為老娘好騙啊!瞎了你的眼睛。”
林猛如夢驚醒,他不可思議地問:“你,你說什麼?”
方俏揉了揉睏倦的睡眼,沒好氣地說:“老娘找個鮮嫩的小模特談戀愛,頂天了花個幾十萬。可和你,要傾家蕩產啊!你要是值那個錢也行,可你不值啊,要長度沒長度,要體力沒體力,就三分鐘的時間,你不嫌丟人,我還替你害臊!”
“你個盪|婦!”這大約是林猛能夠想起來最惡毒的罵辭了。
可是方俏那邊已經收了線,廢話,嘴巴痛快完了,再不掛,挨罵啊!
林猛氣得渾身顫抖,他舉起了手機,想要重重摔在地上。
可又一想,蘇雪桐之所以不理他,是不是也因為方俏說的那些話語?
他又蹲在了路邊,編輯信息。
[雪桐,你不要相信方俏說的話,我是真的迷途知返,想要跟你共度一生,我看中的是你這個人,不是錢!]
這無疑等於封死了自己的後路。
林猛的手頓在了發送鍵的上空。
錢這個字眼,深深地刺痛了林猛的眼睛。
聽說審計局要進林氏審查賬目了,他爸爸一夜間,頭髮白了一半。
雖然他懂得不多,可都這時候了,猜也能猜的到,林氏的賬目肯定存在着漏洞。
要是往常,還能從銀行周轉,可現在所有的銀行都對林氏收緊了貸款政策。
林猛的手不由自主地點了叉,他愣了會神,重新編輯。
[雪桐,你聽說過法國的愛寶森葡萄莊園嗎?]
薛伊給的風投方案里反覆提起的就是那個愛寶森葡萄莊園,拍賣的價格是一億五千元。
司淵矇著頭進了電梯,沒敢露臉,迅速回家。
關上門的那刻,蘇雪桐徹底鬆了口氣,她的手機滴滴兩聲,幾乎是同時收到了兩條信息,一條是林猛發來的,另一條發信人是方俏。
林猛的信息莫名奇妙,什麼鬼的愛寶森葡萄莊園?她不想了解。
方俏的信息也讓人難以理解,[別謝我,我幫你把林猛解決了!]
解決了嗎?
解決了那個林猛怎麼還又打電話又發信息?
蘇雪桐困惑了片刻,乾脆誰的信息都沒有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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