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第131章

魏昭今天能來找老侯爺,能站在這裏,其實也是做了兩手準備的。若是前面的一番話,老侯爺能信,那麼後面的話,他暫且不會說。但事實情況其實有如他之前所料想的那樣,葉老侯爺不信。

既是不信,魏昭想,有些計劃,有必要提前實施。

念及此,魏昭便撩袍子在老侯爺面前跪了下來。見狀,老侯爺倒是十分意外。

“孫兒原不想瞞着祖父,只是實在事關重大,不得不相瞞。”魏昭態度極為誠懇,“但既然今兒話已經說到了這一步,孫兒想,也沒有再繼續瞞着祖父的必要了。”微一頓,他說,“不知祖父可還記得孫熹文老將軍?”

他似是不忍心提起這個人一樣,提到的時候,語中帶着哽咽。

聲音也有些啞了。

已經太久沒有聽到有人提起過孫老將軍了,此刻當一個晚輩再次在自己面前提起的時候,葉老侯爺愣住了。一時間,想了很多,想的很雜。

自今聖登基為帝后,先太子與孫家,都成了忌諱。起初那幾年,朝中還有人提,但陛下坐穩了帝位后,朝中也就漸漸的沒人再提了。

只是先太子的根基實在太大,就算是如今,也還會有當年他的舊人時不時舉旗起義。就前兩年,在西北,朝廷就剛剛與反賊打了一場仗。

老侯爺不明白,如今魏家的這個二小子,在自己面前提孫老將軍是何意?

孫家當年因是先太子外戚,所以受了連坐之罪。今聖多疑陰詭,老侯爺不得不時刻存着警惕戒備之心。

“孫家早在當年便被抄了家,舉門被滅。”老侯爺垂眸睇着依舊跪在面前的後生,威嚴凜肅,“如今也不再是當年了,早已改朝換代。如今你再提他,是為何意?”又說,“孫家當年滿門抄殺的時候,你才多大點?如何認識孫老將軍?”

“你到底是誰?”

魏昭卻沒回答老侯爺的問題,只繼續說自己的:“孫老將軍在世的時候,四周蠻夷年年向我天朝進貢,先帝、先太子,雖都不是主戰之人,但若是周邊小國膽敢侵犯半步,朝廷也都是不會怕的,只因為有孫老將軍在。”

“孫家那麼多的兒郎,一半死在了疆場,而另外一半僥倖沒被敵人殺死的,卻被新君斬了首級掛於城門示眾,極盡羞辱。當初有百姓鬧,為孫家不平,又哪一個不是被砍了頭?後來血流多了,鬧的人倒是少了,但若如今有人再提起先太子,提起孫家來,但凡有些年歲的人,誰不道一句惋惜?”

“今聖篡奪皇位,逼先帝退位,篡改歷史……又容不得賢臣良將,但凡有替孫家求情說話的,都被拉來殺雞儆猴了。近十多年來,四周邊境又何曾安生過?”

“邊境百姓流離失所,多少人因為戰爭吃不飽肚子,白骨遍野……這些,咱們每日安坐在龍椅上的陛下,自然不知道。”

又說:“祖父也多年未能提刀上戰場了,想來也是不清楚。”

“你到底是誰?”老侯爺已經從起初的還算淡定,到現在的明顯不能再淡然相對,“你、你們魏家,滿門都是文臣,與孫家,當初也似乎無甚交情……怎麼你……”

魏昭又道:“魏家與孫家無交情,但祖父您與孫家卻是頗有些交情的。當初,匈奴攻擊我朝北部,燒殺擄掠,毫無人性……孫老將軍挂帥領兵東征西戰,祖父您也是為副帥跟隨的。打了兩三年之久的一場仗,您與孫老將軍可以說是患難之情。不知這些年來,祖父您有無想過您的老上司。”

怕老侯爺疑心他,所以,魏昭又提及只有孫家才知道的一些孫老將軍與葉老侯爺的私隱來。

“祖父從前每到冬日,最喜歡邀孫老出城狩獵。有一年,孫老將軍因舊傷複發,險些為一頭豹子所撕咬,也是祖父您救下的。之後,孫老還常常笑稱您為恩公。”

“可您說您哪敢受啊,昔日戰場上,不知被孫老救了多少回。如此,你們二人交情,倒是更好了。”

葉老侯爺徹底被說得亂了陣腳,身子微微踉蹌着,最後一屁股跌坐在了圈椅里。

“一朝天子一朝臣,這麼多年來,也沒人敢再提當年之事。事發之時,我不在京內,這才躲過一劫。但我聽說,當初幾個為孫老進言的舊友,都被殺了腦袋。”

憶起封存心中已久的往事來,老侯爺明顯情緒也有些波動。

當年他奉先帝之命領一支兵在西北演練,回來的時候,早已變天了。又聽說有人替孫家說話被嬴王府的兵抓了起來,當街砍殺示眾。當時,他是怕連累侯府,又想着天已經變了,一切都不能再回頭,且他不能不顧葉侯府的一家老小,所以,他選擇了沉默。

他想,當初心中不滿但卻依然選擇沉默的大有人在。那顧家不就是一個例子嗎?

“你到底是誰?”平息了心情后,老侯爺再次質問,“你不是魏家老二,你是孫家後人?”

魏昭冷靜對上老侯爺的眸子,認真問:“若我是孫家後人,祖父會去陛下跟前揭發我嗎?”

“你、你真是……”老侯爺搖頭,還是不信的,“你如今不過二十齣頭的年紀,孫家、孫家當年孫輩中最小的爺,就算活着的話,也得二十五六了。你不是孫家後人!”

話已至此,魏昭坦言:“孫老將軍是我的外祖父,我是朱寅琛。”

他語氣平靜又淡漠。

“啊?”老侯爺立即站了起來,目光直直看着面前的人,細細打量,“你……你是……”是當年東宮裏的那位小公子?

後面一句話,老侯爺只覺得太過沉重,有些沒敢說出來。

魏昭點頭,沒再說話。

老侯爺也沉默了。他似是一時有些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必須需要一些時間來消化。

良久,老侯爺才又開口,問道:“你如今向我袒露身份,是想我怎麼做?”

老侯爺心中清楚的明白,如今就算不想上這條船,也是必須要上的。榕丫頭為他髮妻,一旦東窗事發,依着今聖的心思,葉侯府也是要跟着受連坐之罪。

所以,如今老侯爺也沒有別的選擇。

再有,也的確是有些覺得愧對當年的孫老將軍。若是十多年後的今日,他助了他外孫一臂之力,日後他去了底下,也有顏面再見他老人家。

老侯爺心中其實想的很多,有恩情,有被逼無奈不得不上一條船,當然,也有想過若是舊日的東宮之子復仇成功,那麼,葉家便是國仗,是后族。

幾種心思交雜在一起,老侯爺也沒多想,便直接應了魏昭。

當然,老侯爺的這些心思,魏昭都早先一一揣摩過了。

正是因為覺得有把握,所以,他才會走上這一步棋。再說,之前他的根基都不在朝中,只在江湖、市井之中,日後想成事,總得集結朝中諸勛貴之族。

而葉老侯爺,正是這樣的一根紐帶。

老侯爺早已親自將魏昭扶了起來,二人又各自坐了回去后,魏昭才說:“唐統的野心很大,並且為人不正,手腕骯髒,我眼裏容不下他。留他在,日後怕是比嬴王府更難對付。”

唐統這樣的人,底層出身,這般野心勃勃又肯打拚,為了權勢地位可以說是不擇手段。日後,保不齊會為了更高的利益而通敵叛國、出賣大康。

這樣的一個禍害,魏昭留不得。

“從前他倒是還算知道收斂,可不過才成為陛下親封的新四貴之首,就漸漸露出尾巴來了。顯然,在他眼中,眼前的地位是遠遠滿足不了他的。他平民出身,怕是既羨慕勛貴人家的地位,又瞧不起人家天生得來的富貴。”

“他能絲毫不留念昔日與岳父的交情,精心佈局對他下此毒手,由此可見一斑。”

老侯爺摸了摸鬍鬚,想着那唐統的所作所為,心中自然恨之入骨。還有榮哥兒!

唐統畢竟是外人,老侯爺雖覺得他忘恩負義,覺得他還不如一條狗,但好歹也是沒什麼感情的。但葉千榮就不一樣了。

侯府素來待他不薄,尤其他的父親。可如今,為了他舅父的基業,為了他自己的私慾,竟然也起了殺他父親之心。

老侯爺痛心疾首。

葉老侯爺如今自然是完全聽信魏昭的話,對付唐統葉千榮等人,他也是絲毫不會手軟的。

葉千榮極為警惕,夜間,大家都走了,只他一人繼續留在棺槨前守靈。說是守靈,其實也是受了他舅父的一再叮囑,勢必要看好一切,萬不能掉以輕心。

“榮哥兒。”老侯爺背着手踱步而來。

聞聲,葉千榮立即回身看去。見是祖父,他忙調轉方向伏首磕頭。

“孫兒拜見祖父。”

走得近了,老侯爺親自將人扶起。

“你父親從前沒有白疼你,若是你父親在天之靈看到你這般孝順,他定會十分欣慰。只是,再孝順,也得好好想着自己的身子,明日一早,還得送你父親上路。”

“先回去休息吧。”

葉千榮是不會肯走的,立即又跪下說:“請祖父成全了孫兒的一片孝心,孫兒如今能做的,也就只有跪送父親了。若是連這點孝心都做不到,孫兒還算是人嗎?”

老侯爺感動得不行:“好孩子。可恨你那嫡兄沒你半分的孝心,哪怕只有半分,他也不至於……”老侯爺說不下去了。

葉千榮忙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刑氏與葉蕭膽敢謀害父親,大康的律法也不會放過他們二人。”

老侯爺冷眼睥睨着眼前的少年,心冷得猶如冬日冰雪。他怎麼都想不到,從前那般沉默寡言又上進好學的葉家三爺,竟會是這樣的人。

可正如小公子所說的一樣,他與他那舅父唐統一樣,陰險狠毒,冷血無情。眼中除了權勢地位,竟無半點人情可講。

這樣的人留在世上,多半也是禍害。

老侯爺情緒激動,憤怒道:“等明日你父親的事情一解決完,你隨我一道去衙門!這對歹毒的母子,不眼看着他們處於極刑,我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老侯爺震怒。

怒完了,忍不住咳嗽起來。

葉千榮忙去幫着拍背,安撫老人家說:“只可恨孫兒也沒能早早看出他們的毒心來,若是孫兒知道,便是拼了這條命,也得與他們殊死一搏。”

“祖父知道,你是好孩子。”

葉千榮打了個盹兒,於他來說,只是眨眼瞬間的功夫。但那邊,老侯爺已經把事情辦成了。

人弄走了,如今棺槨里空無一人。

次日葉家於城郊葉氏祖墳安葬了人後,便去了衙門鬧。一撥人去衙門鬧,一撥人則去了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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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有點發燒,所以寫得少。今天起來發現燒退了,又寫了一章,所以更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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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寵嬌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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