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葉榕披麻戴孝,跪在角落,又垂着腦袋,始終沒抬起頭來看任何人。只在前來弔唁的客人禮畢后,她才會隨着一起磕頭道謝。
但每個來弔唁的客人都有家丁報名字的,所以,葉榕也知道顧旭來了。
禮畢后,她依舊垂着腦袋只望着自己眼前的方寸之地。但她猜度着,此刻,那個男人或許也在看她。
那日在外祖刑家見面,他說他腦子中有一段記憶是空白的,始終記不起她是怎麼死的。那個時候,葉榕就在想,或者他潛意識裏覺得那段記憶痛苦,不願意去面對,所以,就選擇性逃避,記不起來了。
但如今又與前世一樣,母兄入獄,她不知道,在他得知這樣的消息后,會不會想起那被他封藏起來的一切。
只是在聽到顧旭名字的時候葉榕腦中這樣的念頭一閃而過,但其實,不管他記不記得,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
顧旭禮畢后,有一瞬的停滯。如果可以,他真想即刻找到她,與她單獨說說話。
但他總歸是理智的,也知道眼下是什麼場合。所以,目光於葉榕身上停了片刻后,挪開了。
出了靈堂,恰好遇到正在門外接待客人的魏昭。顧旭腳下步子一滯,背握身後的雙手握緊了緊,拳頭鬆口后,舉步朝魏昭走去。
走過去,卻沒打招呼。在確保魏昭有看到他后,顧旭則靜靜立在一旁等候。
魏昭招呼完客人,對身邊的人說了一句后,這才往顧旭這邊來。
顧旭皺着眉問魏昭:“你打算怎麼做?”
魏昭一身孝服,表情清冷嚴肅,反問顧旭:“顧大爺何意?”
顧旭臉色也不比魏昭好多少:“我不相信你沒有營救葉大夫人與葉大爺的法子。”
“營救?”魏昭抓住重點的兩個字,輕輕的一聲反問,從喉間溢出淡漠的嘲笑來,“既能說出‘救’這個字來,想必在顧大爺心中,榕兒母兄的確就是罪人了。”
顧旭覺得很奇怪,雖然如今也是證據確鑿,但他始終不信是刑氏母子乾的。上一世,刑氏母子之所以下毒手,那是因為葉大老爺得勢,且又意思明確想要扶持葉千榮。而這一世,大老爺不得權,且出了個薛姨母后,也並不再多喜歡葉千榮。
所以,葉大老爺的存在,並不威脅刑氏母子的地位,沒理由下毒手。
何況,一下毒手就被抓獲,也實屬巧合了些。
如今得利的,就是葉千榮。所以,顧旭猜測,怕是唐統幾個精心佈下的一場局。
面對魏昭的嘲諷,顧旭倒並沒放在心上,只依舊肅着臉道:“葉大夫人母子怕是被唐統幾個給算計了。只要人不是他們殺的,就在偽造的證據再像真的,也可尋出破綻來。”
魏昭說:“此事就與顧大爺無關了。”瞥了他一眼,也就直說了,“顧大爺如今的確沒有立場管這件事情,我也希望你記住了,如今榕兒是我的妻,早與你沒有半點關係。”
“顧大爺不要再一意孤行,沉浸在那莫須有的幻想中。你自己自討無趣無所謂,莫要害了榕兒清譽。”
他聲音不算高,可以說是用很平緩的語氣在說話了。但聲音卻有一股子力量,透着威脅,與他素日裏外頭的形象大相逕庭。
面對威脅,顧旭也冷冷看着他,沒說話。但魏昭卻沒再理睬他,轉身走了回去。
晚上也還有稀稀落落幾個人來弔唁,但不多,不過葉榕姐弟三個包括唐姨娘在內,也必須要跪在棺槨前。人漸漸都散了后,葉榕想着母親並沒能逼着唐氏幾個在父親面前親口承認,她便有引着他們母子三人說出幾句來的意思。
但葉榕才試探性開了個頭,葉千榮就輕輕咳了一聲。而聽到這聲咳,那邊唐氏也沉默了。
深夜寂靜,天又炎熱,葉榕只聽得到額頭汗水掉落火盆的“劈啪”聲。
夜更深了一層后,葉榕等人都退下了,就只葉千榮一個還堅持跪在棺前。葉榕離開靈堂后,立即去尋魏昭。
夫妻二人尋了個僻靜又隱蔽的地方說話。
葉榕一臉的愁緒,看了眼丈夫后,搖搖頭。
“唐氏倒還好,但葉千榮卻是個極為謹慎的。我想,若是不親眼瞧見父親下葬,甚至親眼瞧見母親兄長被斬首,怕是他們時刻都警惕着,半個字不會提一個。”
魏昭想得比較多,準備也做得比較多,葉千榮等人會有這樣的警惕,倒也在魏昭預料之中。
“你也別著急,左右還有我。”見她一臉愁容的樣子,魏昭實在心疼,便抬手輕輕捏了捏她臉,“你也累了一天,先去休息吧。”
葉榕卻不想一個人獃著,有些想黏着他,於是倒有些撒嬌的意思。
“睡不着。”她伸出自己的手去拉着他那雙大手,垂着腦袋,心中也的確煩悶,“你是打算現在去找祖父?”
魏昭與她細說過自己的計劃,如今,也只有走到這一步了。
“嗯,是要去了。”他說,“再不去,怕是我那岳丈大人就真的沒了命。”
自然是大事為重的,葉榕鬆開他手,也嚴肅了些:“那你去吧,我在房裏等你。”
.
魏昭是在老侯爺書房內等着的老侯爺,因沒特意藏着自己身上的氣息,所以,當老侯爺人還沒進門的時候,就已經察覺到屋內有人了。
“你們都下去吧。”立在書房門口,老侯爺側頭負手吩咐跟隨身後的隨從。
隨從退下后,老侯爺這才推門而入。而與其同時,魏昭也拿起火摺子點亮了蠟燭。
魏昭疾步朝老侯爺走來,抱手彎腰深深拜了一禮后,才說:“孫兒有要事請祖父幫忙。”
老侯爺一早便覺察到事情不對勁,所以,此番見魏昭這個孫女婿侯在此地,倒也不奇怪。
他率先坐了下來后,朝他伸手:“坐。”
魏昭便坐了下來。
老侯爺坐下后,目光炯炯有神盯着對面的人:“說吧。”
魏昭直言:“岳父大人並沒有死。”
老侯爺手一抖,目光盯着面前的後生看,一動未動。其實之前他心中倒也有過這樣的猜測,但因為覺得太荒唐,被自己否定了。
而如今,又親耳聽到這樣的話,他難免會有些覺得不太真實。
老侯爺一時沒出聲,魏昭逕自說:“說起來,晚輩也該向您老人家請罪。不過,事發的時候情況緊急,也就暫時沒與您商議。”
“唐統兄妹等人有害岳父性命嫁禍岳母舅兄的意思,相信是逃不過您老人家的眼睛的。而此事,孫兒恰也事先得到了消息。孫兒想,若只是阻止唐統等人的陰謀,但只要他們爭奪世子之位之心不死,日後依舊是後患無窮……”
“所以,孫兒便狠了狠心,索性將計就計。唐統之輩心思惡毒,既敢生了謀害岳父之心,日後也沒有什麼不敢的了。”
老侯爺心中的確是這樣想的,不過,他也不信輕信了魏昭這個孫女婿的話。
“老夫又為何信你。”老侯爺終於開口了,到底也是關心兒子的,又問,“他什麼時候可以醒來?”
魏昭道:“岳父只是吃了停息丸,昏迷三日後便可醒。所以,還需祖父您想法子將岳父從棺槨中掉出來。”
“你們的計劃是什麼?”老侯爺眸子又冷又厲。
魏昭只有恭敬,卻無畏懼,聞聲道:“明日棺材如期下葬,只是棺材裏沒人而已。這段日子,岳父還得您來藏着。等到時機成熟,再放他出來。最後,明兒岳父一下葬,便請祖父去京兆府衙門走一趟,以侯爺的身份壓京兆尹大人,務必將‘毒害’岳父的兇手立即行以斬首示眾之刑。”
老侯爺也是混了大半輩子的人,一聽魏昭的話,他便大概能猜得出他的佈局了。
他問:“這麼短的日子,你去哪裏找來的死囚犯頂替?還有,這麼重大的案件,豈是可以由着你想的來的,萬一錯了一步,你的計劃也是滿盤皆空。”
魏昭沒瞞着,直接說:“京兆府衙門有孫兒的人,換囚不麻煩。”
老侯爺虛眯了下眼睛,又重新上下打量面前的後生一番。魏昭就坐着任其打量,等老侯爺打量完了,他才又說:
“唐統比我想像中要更謹慎,所以,岳母舅兄不‘死’,岳父不‘下葬’,他是不會放鬆警惕的。”
老侯爺:“你原是計劃唐統當著老大的面招供?而後,讓老大去親自狀告?若只是老大一人狀告,怕是不具有可信度。”
“藏於京兆府衙門的證據是假的,一旦岳父親自擊鼓狀告,我會安排將真的證據示於人前。”
老侯爺:“就算如此,最後你贏了。就算蕭兒與他母親可以翻案,但是死囚頂替這種殺頭的大罪你又如何掩飾過去?若是蕭兒母子日後無法以真實身份示人,你與榕兒此番計劃,豈不是也為他人做嫁衣?”
魏昭這麼做,其實也有另外一步的打算。岳母與舅兄死遁,也算是暫時對他們的一種保護。
日後,若是他成功了,他們母子二人自然可以重新恢復身份。但若是他不幸失敗了,至少如他答應過妻子的那樣,保了他們二人性命。
魏昭說:“只要爵位不是落入唐統等人手中,那麼是岳父襲爵,還是二叔襲爵,與我與榕兒來說,都一樣。”
“你瞞不過我。”老侯爺不信,“你大費周章安排這一大齣戲,不可能最後想要的是這種結局。榕兒那丫頭我也算了解,她最是孝順,她是不可能答應讓她母親日後隱姓埋名日日過提心弔膽的日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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啰嗦兩句:
①上一章結尾修改了,最好重新看一下結尾處1000字,否則會銜接不上。
②作者君最近身子不適,備受各種小毛病折磨,所以,這本文後面不會再每天都更新6000字了。更新時間不變,還是早上6點更,但字數多少隨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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